恒亲王一看就是快步赶过来的, 那张刀锋斧刻的脸上额间还浸了一层薄汗。
他生俊朗,一袭玄色的长袍带着点肃杀之气,身姿高大修长。在西北之便传出来他战神之名, 还未入京都便惹不知多少人关注。
但因是外男极少人来这后院,不少人都为之好奇。
玉笙也一样, 毕竟她不止一次在外人的耳中听过这位恒亲王的名字。就连在殿下那儿也听说了不少, 久而久之然想知晓这位恒亲王究竟是何模样。
她手里捧着茶盏, 借着掀开茶盏的姿势往恒亲王那儿瞥了一眼。
他生实在是太高大了,玉笙打眼一瞧只看见个高大的身影,连模样都没看清楚。
怕惹人注目,落在他领口上的眼神, 又原样地给收了回来。
“这……”过了足足一会儿, 众人才消化完恒亲王刚说的那句话。
他说, 他王府已经主人,不是这坐在轮椅上的洛乡君。要说他回京,先令人瞩目的然是他这些年来在西北打下的无数场胜战。
后头,他在西北带回个子, 传闻是他在西北就养着的,这些年来宠爱加不说, 连那子腿脚不好坐在轮椅上都不离不弃。
不知多少传闻, 说他拒绝安亲王家的小郡主就是因为这位洛乡君, 可如今这斩钉截铁绝拒的模样, 倒又是半点都不留情面。
太子妃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的扫荡了圈, 强行压下喉咙里的好奇:“这倒是本宫误会了。”她轻笑着抬起头, 眼神却是看向身侧的洛长安。
洛长安从恒亲王来的候开始,眼神便一直落在他身上。
轮椅上那握住扶手的手狠狠地收紧,紧到那指尖都透着白, 她克制不住,浑身都在打着颤。恒亲王那句话,像是只无形的巴掌狠狠地扇在她的脸上。
她刚还面带着笑意的一张脸,如今只剩下了白。
“是,我与珩哥哥之间还未讨论这些。”洛长安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接连干笑了两声,这么多人都瞧着己,珩哥哥是半点儿都不给她留情面了。
“你年岁还小,不着急。”太子妃瞧出她眼中都含着泪了,无奈只伸出手勉强的安慰了两句。她抬手拍了拍洛长安的手,片刻就放下。
眼神又看向面前的恒亲王:“南珠一颗就价值千金,难为你在哪里寻了这么多来,刚刚还在说谢你呢。”
恒亲王虽是外男,但也是皇亲,再说了这一屋子的人都在,他人来都来了,太子妃随口提一句倒也不算是没了规矩。
“ 太子妃喜欢就好。”
陈珩扭头,这才发现她也在。
他生的俊朗,但面上却是生带着一份冷意,此扭过头,眼神刚好落在玉笙的脸上。玉笙此正与身侧的嬷嬷小声儿说着话。
今日太子妃让众人都来广阳宫。
她冬日里素来贪睡,便是起晚了些,穿衣打扮好然是没间用早膳了。在广阳宫中干坐了一会儿,原以为拿了己的一份就可以回去,好端端的这恒亲王与洛乡君又过来了。
玉笙捂着肚子,饿咕噜噜直叫。
素嬷嬷心疼她,往那红漆小方桌上瞥了一眼,小声劝:“这糕点看着还不错,主子您吃两块填填。”玉笙实在是没了法子,若光是饿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忍。
只她肚子一直在叫唤,这可不是己能控制的了的。
别的不说,若是被旁人听见了可是丢人丢大发了。听了素嬷嬷的话,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往桌面上看了一眼。
从一次她在太子妃这儿吃到带着荤油的糕点之后,她便再也没吃过外面的糕点。
如今也是不已而为之,她往桌面上寻思了一圈,犹豫了片刻还是拿了个块白玉糕。四四方方的白玉糕,里面添了牛乳做的。
玉笙小心翼翼地拿着银箸子夹了一块尝了尝,她动作犹豫,吃也是十分艰难,可细细品尝过之后眼睛瞬间就亮了。
这个味道倒是极好。
她吃的高兴,没察觉人在看着己。
陈珩垂下眼帘站在洛长安身侧,但那眼神却是一直看着玉笙的方向的。她那一举一动都没逃过他的眼睛。
她犹犹豫豫的表情,一脸为难的模样,随即吃到喜欢的,眼神又瞬间亮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表情极为地丰富。
是……可爱。
下垂着的手轻轻捏了捏,是强行忍住,才克制住那些胆大包的心思。
元承徽就坐在玉笙的身侧,瞧见她吃糕点吃的香,只觉也想尝尝。她孕中之后吃便多,无论吃多饱,可瞧见旁人吃还是忍不住地口齿发馋。
见了玉笙吃的香,打发了身侧的宫过去再拿一份来,她俩坐一前一后,可桌面上白玉糕才一份,另外一份是绿豆酥。
元承徽身侧的宫没寻到,便直接将玉笙面前的给端走了。那碟子白玉糕放在元承徽手边,她这才道:“姐姐勿怪。”
元承徽笑抬手抚了抚己的肚子:“这倒不是我想吃,是肚子的里的孩子想吃,姐姐应不会怪罪我才是。”
玉笙本吃了两块,已经准备放下银箸了,瞧见元承徽这模样,没忍住,心中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她面上带着笑意,说的十分的诚恳:“只是这白玉糕说到底也算是我吃剩的,只要妹妹不介意,我然是不会怪罪的。”
两人这你来我往,只是离的近,本以为除了两人无人听见。
但……除了站在远处的陈珩。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听本就比一般人要好一些,更何况,他又是特意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的,然是什么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刺人的本领倒是,像猫儿似的。他低下头,捧起茶盏掩饰住唇角的笑意。
可随即,心中却是如针尖刺的一疼。这是在这东宫,本就是一群子争夺,她无家世无背景,无人在背后给她撑腰,她能爬到这个位置,可见多艰辛。
比起她小白花一样什么都不懂,他更希望她能够保护好己。
只却还是又忍不住的会想,若是己没寻错人,若是己再谨慎一些,她便过不用这样辛苦。
他垂下眼帘,捧起茶盏喝了一口,强行压下唇角的苦涩。
着这么多人的面,玉良媛这样不给己脸面,元承徽气要死,可想着还外人在便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她随口吃了一块白玉糕,便是恶狠狠地放了下来。
“说来也是巧,这糕点的味道与恒亲王送来的厨子手艺一模一样。”元承徽拿起帕子擦了擦唇,随即扶着嬷嬷的手站起来。
她面对着恒亲王笑了笑:“多谢恒亲王关心,您送的那厨子,糕点做我十分的喜欢。” 元承徽说这话的候腰杆挺的是笔直的。
谁都知道,她怀着个身孕就是怀着个金疙瘩,连着恒亲王都特意给她送了个做糕点的厨子来。玉良媛再意又如何,她仗着年轻殿下多宠爱她日,可除了这个背后不还是什么都没?
凭什么爬到己的头上来?
她说这话本就是想让玉良媛掂量掂量清楚,她背后人撑腰,而她什么都没。
元承徽的目的然是逃不过恒亲王的眼睛,他垂下眼帘,漆黑的神色中一脸冰冷:“元承徽说笑了,初送厨子过来只是觉那人手艺不错。”
两人的你来我往陈珩是看在眼中的,也越是后悔那日拿了元承徽做头来送人。本是她沾了玉笙的光,没到底最后她爬到玉笙的头上来了。
放下手中的茶盏,那双眼睛直接看向元承徽,不留情面:“我王府没眷,爱吃糕点的人少,这才送到了东宫。”
身侧,洛长安的手些紧,她情不禁地拿了块糕点尝了一口。
“但是元承徽既然怀了身孕,日后糕点之类的东西还是少吃些为好。”
元承徽单手扶着肚子,差点儿膝盖一软倒了下去,刚腰杆还挺笔直的呢,如今恨不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四面八方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让她面色燥红的不知往哪里藏。
“这……”不知是谁轻笑了一声:“元承徽还这厨子是恒亲王殿下亲给她寻的,是宝贝呢。”
纯良媛摇了摇手中的帕子,面上带着笑:“那厨子除了给她一人做糕点,旁人是沾不了光的。”如今看来,恒亲王压根儿就没把她一回,是她个儿往己脸上贴金罢了。
纯良媛与玉笙关系向来不错,她这是明显地打趣儿那日元承徽给她下马威的。
陈珩捏住扶手的手一寸寸收紧。
太子妃往下面瞧了一眼,立即开口道:“行了。”家丑不可外扬,平白让旁人看了笑话。她面上微沉着,带着薄怒。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个儿心中掂量掂量。”
一群人立即站起来:“是妾身多言了。”
这都是眷,不可多留。陈珩将眼神从那梨花白的衣裙上挪开,弯腰起身告退。
他身姿高大,越过玉笙身侧的候微不可查地顿了顿,无人看见的是袖子里的手握紧了拳头,这才头也没回地继续往前方走去。
玉笙看着那玄色的长袍,还那厚重的大氅,眉心一点点拧紧了,刚她没仔细瞧,如今看来这恒亲王的身影像是一个人。
像……像是梅林那日的男子。
回了合欢殿,玉笙的眼前还是那高大的身影挥之不去。素嬷嬷捧了刚熬好的莲子汤给她端来:“午膳已经让人下去备了,主子先喝口汤。”
玉笙尝了一口,却是些心不在焉,缠枝金莲汤碗放在桌面上,玉笙吩咐小元子过来:“叫你跟着的人,可还在跟着?”
玉箫那日约她过去,梅林中却是出现个男子,若不是玉笙见与她相识多年,这么一个威胁己的人,她不可能还留着。
“在。”小元子跪在地上点着头:“那姑娘整日的哭,还挨了打。”
那男子与玉箫定然是串通的,可惜她那日连着身形都没瞧清楚。想到恒亲王,又想到那梅林中的男子跪在地上给己穿鞋的模样。
玉笙深吸一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
“听着声音也是不像的……”
“主子,您这是说的什么?”冬青捧了茶盏上来,立即问到。玉笙摇了摇头,情绪一点一点恢复过来:“没什么。”
不管那人是谁,总之玉箫是不能留了。
着谁带出宫才好……想来想去,玉笙只想到沈清云,低头吩咐小元子:“去找个机会跟着她说一声,若是她同意,让她跟着沈太医出宫。”
小元子点头,立马出去,解决了这么一个大麻烦,玉笙总算是松了口气。
刚要喝口汤,长乐宫那儿就来了人。
王全跪在地上,笑的牙不见眼儿:“玉主子,殿下让奴才给您送东西来了。”玉笙捧着银耳莲子汤淡淡的往下面扫了一眼,下一刻嘴里的东西差点儿吐出来。
十来个小太监手中的托盘上摆着的都是狐狸皮,白的,银的,更难一见的赤红色。
那么多张摆在一起,一起放在合欢殿中。王全跪在地上,面上都是笑意:“都是殿下给玉主子您的,说是如今您正缺这个。”
说实话,王全也不懂,要那么多狐狸毛做什么,但殿下说玉主子需要,那便是需要:“殿下还说了,让您一个色来一个,多做一些不然不够用。”
一屋子的人谁也没听懂,唯独玉笙的脸从耳后根开始泛红,随即一点一点红遍了整张脸,整个人像是煮熟的虾。
“玉主子?”
王全跪在地上还未起身,玉笙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捧着茶盏的手都在轻颤:“我知道了。” 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你先下去吧。”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王全在地上打了个千儿,走的候还不忘加上一句:“殿下说了,让玉主子不要害羞,他十分期待。”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又马上回去,等人走后,瞧着一屋子的狐狸毛,合欢殿的奴才们啧啧出声:“殿下这的是大手笔,这么多全是上好的。”
素嬷嬷拿了一块给她瞧着,玉笙低下头,瞥了一眼,雪白的狐狸毛纯看不见一丝的杂质。
“只不过……”素嬷嬷也些好奇,举起那块白狐毛一脸纳闷的道:“殿下要主子您做什么啊?还一个色一个样?”
嫩如葱段的手哆嗦着伸出来,玉笙想了想,忍住那羞耻对着己的脑袋比划了下。
“你说……”她声音细细的,犹如蚊虫支支吾吾地问:“做两个耳朵放在头上,会可爱吗?”
素嬷嬷一脸的疑惑,又或者是根本听不懂。
玉笙对上那两双纯洁的眼睛,哀嚎一声将狐狸毛遮住了己快煮熟的脸:“没什么了,都……都下去吧。”
她这话也说出口,没脸见人了她!
都怪他!狐狸毛下面,玉笙的眼角都羞出了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变色了!!
“主子?”素嬷嬷站在软塌边上,看着主子在翻动,一脸的着急:“主子,您没吧?”“
“出去!”气无的一道声音响起,玉笙羞耻的脚指都蜷住了:“还……还,拿些针线来。”
狗男人!心机狗!好狠的心!!
两手紧紧地拉扯着狐狸毛,玉笙牙齿咬咔咔响,却又不不爬起来,胆战心惊,哆哆嗦嗦地开始做小玩具。
***
“啪!”的一声响,屋子里又扔出一个花瓶。
元承徽回去之后就砸了半个屋子,她今日算是丢了大脸了。打怀孕之后她便是再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都怪她!”
她抬手扶着肚子,对玉笙却是越发地恨之入骨。若不是她,今日己也不会这么丢人。
“主子。”她发火,身侧的嬷嬷等人全都吓了一跳:“您可千万别动怒,您这肚子里还孩子呢。”
想到孩子,元承徽才算是好一些,可咬着牙,想到今日的却还是气:“恒亲王便算了……”她也斗不过人家:“可玉良媛凭什么?”
她怀着身孕,玉良媛对着己也没恭敬两分,撑着扶手起来,元承徽气跺脚:“殿下呢?我要找殿下评理。”
身侧的嬷嬷一脸为难:“殿……殿下处理,说是不过来。”
“我要去见殿下。”元承徽气的不轻,要去见殿下,身侧的嬷嬷好说歹说才将人给劝了下来:“主子,姜承徽说的对,玉良媛不能惹。”
“姜承徽。”
姜承徽这日每晚上都在说玉良媛的坏话,奴才们听多了,谁都能说上两嘴:“说谁跟玉良媛作对,谁就没好下场。”
“呵……可笑。”
元承徽却是不信:“她是谁?她是皇贵不成?指不定是哪家破落户生的。”
姜承徽起码也是侯府庶,这么没骨气。
翻了个白眼,元承徽道:“去将姜承徽给我叫来。”她倒是要好好问问,这玉良媛到底什么磕不,碰不的。
奴才们听话赶紧下去,可足足等了小半个辰才回来。
“不……不好了。”小太监跪在地上,一脸的惊慌:“姜……姜承徽不见了。”元承徽正在喝安胎药呢,闻言抬起头来瞥了地上一眼:
“什么叫做不见了?”
小太监可见是吓到了,白着脸道:“伺候的奴才说……说是昨个儿就不见了,一直瞒着没上报,如今翻遍了东宫都找不到。这……这才说的。”
青白日无端没了个人,只怕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