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玄色的长靴跨着大步走进的时候, 洛长安没忍住,身子开始抑制不住地发颤。
这人曾经是她最亲近的人,可如今也是他光凭一个眼神便能让她不寒而栗。牙齿紧紧地咬着, 洛长安推着轮椅拼命地往后躲。
长靴停在她面前。
还未等她反应,修长的掌心带着凌厉的风, 一掐在了她的轮椅上。
那高大的身子就站在她面前, 长袍上还泛着浓厚的血腥味。洛长安坐在轮椅上看着人越靠越近,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仿佛还透着暗红的血,她只觉得自己没有知觉的腿都在发着颤。
陈珩低头,盯着她那双布满恐惧的脸。
洛长安头一次察觉到了不寒而栗的滋味。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人死在自己面前。之前哪怕是知道上过战场,杀了无数的人, 可再如何也没有亲眼看见这样令人害怕与震惊。
牙关紧咬, 大雪天她的冷汗一滴一滴地流来。
气息逼近, 洛长安只觉得呼吸都跟着停了。
“刚刚怎么回事?”脸还是那张脸,声音也依旧还是那个声音,洛长安抬起头,看着波澜不惊的眼神, 乎是颤抖着说了一遍:
“那……那些刺客从窗户进……进来。”恐惧的滋味儿令人打心眼里惧怕,洛长安回想起来依旧还是能闻到那股死亡逼近的滋味。
今日下了京都第一场雪, 漫天的雪花像是回到了西北。她特意穿了身最好看的衣裳想去看, 谁知道一打开门便与这些刺客撞了个正着。
五六个黑衣人拿着匕首朝她靠近, 好在她身侧的个嬷嬷都是有腿脚功夫的, 这才能拖得她及时喊人求饶。
可饶是这样, 她手心中还是被割了一道血痕。
“嬷……嬷嬷死了。”心中的恐惧渐渐地升起, 洛长安抬起头,握住了面前的这只手,手心中的伤口还渗着血, 她稍微一动那撕裂的痛苦才算是一点点袭来。
她摇晃着双手示意他看着自己的掌心:“那些人是……是真的,是真的想让我死!”
眉心狠狠地一拧,听到那最后一句话,那张俊朗的脸一闪而过的狠厉。
她被吓得在原地不敢动弹,那被她握住的玄色长袍立即从她手中抽了出来。袖摆从她掌心中毫不犹豫的滑过,跨着长靴眼也不眨的从她面前离开。
洛长安眼中的泪还垂在眼帘,直愣愣的看着的背影。
皑皑白雪与天地之前仿若白成了一片,修长的身影熟悉又陌生,她没人忍住,颤抖着嘴唇喊了一声:“珩哥哥……”
朝前走的脚步缓缓地停了来,她欣喜若狂地看见转过头,那一刻几乎是喜极而泣。
陈珩转过头,从头到尾第一次将眼神认真地落在她身上:“我给你一个机会,你究竟是不是洛长安?”
洛长安骤然变脸。
这句话分明是最平淡不过的语气,可她依旧还是觉得心中刺骨的寒。
“你若不是洛长安,就当是我这些年认错了人,我会送你出府,从此以后……”
“我是!”
她几乎是立即开口,像是怕反悔了一样,双手的指甲陷入了肉中,面上神色疯狂,胀红一片:“珩哥哥,我不是洛长安,那谁是洛长安啊?”
那没了血色的唇干扯了两下,铁青的脸像是个跳梁小丑。
前方落在她身上最后一道视线都收走了,陈珩深吸一口气,轻笑着摇了摇头。漆黑的眼帘垂来,遮盖住了那眼中逼人的冰意。
承认吧,养了七年,就养出了这么个东西。
“既然你说是,那便好的坏的都受着,不后悔。”嗤笑两声,深吸了一口气,对她的最后一丝仁慈都消失殆尽了。
陈珩毫不犹豫的转身,修长如玉般的身形融入了那片雪色之中。
留洛长安在原地,看着消失的背影,惴惴不安。
“大小姐。”她身侧的丫鬟倒是没看出来,反倒是为她高兴:“你看殿下,很关心你呢。” 丫鬟蹲下来,一个劲儿的安慰。
“你看刚刚殿下听到刺客的时候保护你的样子,一看就是将你放在心上。”
洛长安那惴惴不安的心才算是一点点放下心来,她看着自己受伤的掌心,安慰自己珩哥哥肯定是没看见而已。
脑子里最后一抹不安都给一点一点逼了出去,洛长安僵硬着,扯出一丝笑。
不管如何,恒哥哥总算是不会怀疑自己了。
***
翌日一早,恒亲王请旨。
昨日恒亲王府遭遇刺客,虽未受伤但洛乡君却是受了惊吓。在皇城脚恒亲王府都被袭击,消息一出立马震惊了朝野。
恒亲王请旨,求陛还洛乡君一个公道。
这是恒亲王第一次出来为这位洛乡君说话,之前人从西北带回来,便惹得朝中上猜忌。后他拒绝赐婚,更是有流言传出他娶洛长安为王妃。
如今在这文武百官之,金殿之中他头一次以护着的态度,站在了洛长安的面前。
早朝一散,恒亲王便是被叫到了乾清宫中。
陛褪去了龙袍,端坐在龙椅上,那张略显年迈的脸上满是帝王的威仪,瞧着人走进来,倒是一笑。
帝王之家,父子之情向来浅薄,只陛向来偏爱恒亲王,瞧见面色总是要比旁人柔和分。
“ 刺客在你手上没了活口,寻着尸体过去找不到人?”这是在说早朝大闹一事。
陈珩那张脸掩在龙涎香,瞧不出神色:“刺客都是死士,儿臣查不出是谁派来的。”
虽来京都才一年,绝大部分的势力都没摸到,可到底手中掌握着不少的实权,查这样一桩刺客案,绝对不至于闹到朝上来。
陛看着那眼神良久。这一闹,除非是这人是他得罪不起的。
恒亲王在朝中不说数一数二,连着都不敢得罪的人,一巴掌都数得过来。
刘进忠恰到时候的弯腰捧了茶盏上来,茶盏落在桌面上,陛眼帘闪了闪:“既然无事发生……”话还未落下,陈珩便是抬起头。
那双眼睛直视着殿下,一眼不眨:“父皇,那刺客不是冲着儿臣来的。”恒亲王府中如今就他与洛乡君两人,既不是他那刺客们想动手的自然是那位无辜的洛乡君。
陈珩是故意说的,那双眼睛大胆的直视着前方。
父皇平日里恩威并重,极少让人瞧得出来他面上的神色,但那一刻眼中的神色是紧缩着的。漆黑的眼帘藏在了阴影中,只一瞬间又收敛了脸上的所有的情绪。
“你想查便去查吧。”
折子放下来,陛低头捧起茶盏:“巡防营的统帅吴彤是你的人,只前日都是听说你有意将人给换了?”
沈琼是太子的人,让沈琼继续接班,也是想着不惊扰陛的时机还回去。
“吴彤朕很喜欢。”低头吹了口手中的茶盏,陛淡淡道:“让他多干一段时间。”陈珩下垂着的眼帘僵硬住,过了会才点了点头。
弯腰告退,还未出门,身后,陛放下手中的茶盏道:“那孩子没事吧……”陈珩朝前走的脚步顿住,想了有一会才明白他说的是洛长安。
“无事。”
陛点了点头,淡淡的又像是随口道:“那孩子吃了苦,明日让她入宫来一趟吧。”
出了乾清宫的门,陈珩心中依旧还是久久不能平静来。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可同时也代表父皇对她果真是不同的。
洛家当年被灭,到底又什么原因?
想到那场大火,还有那冰冷的刺刀与绝望的哭声,抬头,深深吸了口气。
庄牧瞧见殿下出来,赶紧迎了上去:“探子派人去查了,皇后那边暂时没露出马脚来。”两人边走边说,一路往西,眨眼又到了东宫门口,人来人往的奴才们手中捧着托盘。
恒亲王站在假山后又张望了一眼,忽而问道:“你说她会喜欢吗?”
“啊,啊?”庄牧没听懂,一脸的纳闷,随后想了一会儿才知道殿下这说的是南珠:“喜……喜欢吧?”
毕竟这一颗价值千金呢,谁会不喜欢?
***
“喜欢。”
屋子里,玉笙捧着那匣子笑脸盈盈。早起殿下去上朝,回来之后她还在睡。昨日累到了一宿便没回去,一早起来还在书房里。
“这南珠比上次孤给你寻的相差无。”太子伸出手,手指捻了一颗瞧了瞧,又扔回了她抱着的小匣子中:“让人给你抬回去玩着,或者打套头面都可以。”
“这……这一大箱子啊?”玉笙惊的直接站了起来。刚殿下问她喜欢不,她只拿了其中一个匣子的,说是喜欢。
可这殿下的意思是全给她啊?
这么一大箱子,匣子里装得全是的,不说上万颗,千百颗总是有的。个个都有葡萄那么大,这全给了她?
不说别的,太子妃只怕都是手撕了她。
“不。”玉笙摇摇头,只抱紧了手中的小匣子:“后院的姐姐们若是知道,得又有风言风语了。说了我太多也无用啊,拿去当弹珠玩儿啊?”
她可不想成为这东宫之敌。
太子轻笑着看着她,瞅着她那怂货样,抬手在她脸颊上掐了掐:“小怂包。”
低下头在那箱子里寻了寻,她不会挑,最上面那匣子不一样,明显是最好的。太子弯下腰将那描金红漆的鸳鸯盒打开,里面果不其然放着的是一对鸽子蛋大小的南珠。
“过来。”
太子朝着她招了招手,这匣子给了她:“拿都不会拿。”
“这……这么大。”玉笙头一次瞧见还有这么大的,有些手足无措:“这么大的拿来做什么啊?”鸽子蛋大小,做首饰也太大了些。
太子单手搂着她坐在膝盖上,手掌玩着她的腰,眯着眼睛接过来回瞧了一眼随口道:“镶鞋面上吧。”
“啊?”玉笙捧着匣子的手收紧,抬起头。
太子珠子直接给她看:“孔都打好了。”
那一对圆润细腻的南珠上,一边一个果真都打了个小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