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人陆陆续续来齐了, 赵良娣是最后一个来的,玉笙上次见她似乎还是一两个月前,这位赵良娣身子确是十分不好, 面上涂抹着脂粉也掩盖不住的憔悴。
只美人到底还是美人,身子微微往下一弯, 也是瞧得见令人怜惜。
“妾身身子不适, 来的晚了还请殿下恕罪。”赵良娣一句话刚说完, 捂着唇便是又咳嗽了一声,太子抬手,立即让人赐座。
玉笙与这位赵良娣相处并不多,关键是她这个人出来的太少, 两人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
只之前刚入府时候, 听下过不知多少次赵良娣名字, 都说是上一个周承徽,骄横霸道,是个猖狂。
只是,从玉笙寥寥几次见面来看, 这位赵良娣说话温声细语,半点都瞧不出传闻中样子。
她将捧起茶盏放下。
也不知这位赵良娣是改了性子, 还是伪装太好。
前方, 赵良娣被搀扶着坐在了太子殿下下首。
太子妃今日面上本就不喜, 瞧见赵良娣这做作模样, 嘴角微微扯了扯, 眼眸之中一脸的凉意。
前头院子里, 宾客来了,王全过来叫殿下过去。
今日殿下生辰,文武百官来了不少贺喜, 但男子基本都是在前院中,女眷则是由宫女们引领着在后院入席。
玉笙来的时候刚好入过千秋阁,宫女们统一换上了鸦青色的宫装裙,袖口滚着一圈银鼠毛边。举手投足之间比以往更加规矩了几分,一群人从身侧略过,脚步声儿都听不见。
东宫之中向来注重规矩,据说为了这次生辰,太子妃又特意让内务府嬷嬷来管教了一遍,规矩严格比以往更胜一筹。
太子妃很注重这次生辰。
王全说完之后就在下首候着,太子正低头喝茶,单手执着茶盏,刚刚面上浮出的笑意,眨眼之间又消失得一干二净。
王全缩着身子自然不敢再催,屋子里也无人说话。
但也有不少若有若无目光看向玉笙那里,玉笙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中的琉璃茶盏,今日太子妃这儿总算是换了个茶。
不是以前君山银针了。
她低头喝了一口,也察觉到不少隐隐妒忌目光看向自己,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做这些旁人也可以做,也无人拦着,说了,她只需讨得殿下喜欢就了。
她兴致缺缺,但也有人开始蠢蠢欲动。
元承徽眼神又往玉笙那儿看了一眼。她极为羡慕玉承徽,也十分喜欢她坦荡,面对着太子她就不敢说出这些话。
可今日是殿下生辰啊,殿下定然会喜欢的吧。
她深吸一口气,放下茶盏,她想学着玉笙样子说了两句祝贺的话,可还未起身,又忍不住的摸了摸肚子。
这段时日她一直都没出来,等到胎儿都三个月了,她才敢出来。
她忍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让殿下高兴。
来的路上,她都想好如何说了,她要给殿下一份生辰礼,带着腹中孩子来恭祝殿下生辰。
深吸一口气,元承徽颤抖着刚起身,一侧的王全再一次的上前,催了一句:“殿下,时候到了。”不去,只怕是赶不上开宴了。
元承徽鼓起来的勇气,一下子浇了个干净。
刚起身,膝盖一软,又直接坐了下去。前方的赵良娣瞧见她的动静,眉心微微拧了拧,眨眼之间又恢复了平静。
太子去了前院,太子妃也带着众人去了千秋阁。
千秋阁是为着这次宴会准备,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极尽地奢华。一路从东宫再到千秋阁,路上两侧摆满了琉璃莲花灯,深秋菊花本是谢了,一路走来却满是花香。
这个季节天,居然还有菊花。
命妇们需在偏间候着,等宫女太监们进去通传了才能入内阁觐见。
陛下亲自允许的,朝中百官来了不少,女眷自然也多。可能挨着上前来的却是不少,千秋阁中摆了四桌宴席,后面的则一水用帘子隔开。
能坐在这千秋阁里,除了东宫后院的几人外,女眷不过十余人。
正宴还未开始,四周一片热闹,玉笙陪着去见了几个人后,便溜到了戏台子下看戏。半个时辰下来,不知多少人行礼下跪,她是正四品承徽,又是殿下后妃,除了诰命夫人之外,多数都是要向她行礼的。
眼睛一瞥就瞧见围在太子妃身侧老夫人,举手投足恭敬小心。素嬷嬷在身侧,作势将手中的姜糖往她手边挪了挪。
“左边那个是英国公夫人,右边那个是安平王王妃。”
玉笙点了点头,原来是太子妃娘家人,难怪那么热忱。
她地位不高 ,在座也大多不认识,也无人注意她。一直坐到了快开席的时候,才瞧见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阁内都是人,小太监不敢擅自去闯,寻了一圈正好瞧见玉承徽在戏台子下面喝茶,小太监脚步虚浮着,靠上前之后立马就跪下。
“玉……玉承徽,静心湖那安平王家的郡主跟人闹起来了。”
玉笙立马站了起来,往四周寻了一圈,见没人注意才问:“怎么回,禀告太子妃了吗?”
“奴才也不知道。”小太监摇了摇头,吓面色有些白,今日这日子若是闹出了这些动静,只怕是所有奴才小命也不够赔。
“好像是哪家小姐弄湿了安平郡主衣裳。”小太监急得额头上都是汗,飞快地摇了摇头:“太子妃身侧坐着都是诰命夫人,奴才不敢轻易闯进去。”
玉笙深吸一口气,今日是太子宴会,谁也不敢随意闹事,好在戏台子上锣鼓响声遮住了吵闹声音,也无人注意这边。
纯良媛,夏良媛几人都在里面陪着,她一边让那小太监在内阁外候着,一有机会赶紧进去禀报。
一边便将眼神放在身侧的元承徽身上:“元妹妹,静心湖那儿出了,我们一同过去看一看?”
如今这四周,只有她与元承徽两个人地位高些,太子妃那儿还不知要多久才结束,若是此时不去,闹大了可就麻烦了。
元承徽自从出了广阳宫门还在懊恼呢,眉眼都皱在了一起,此时听了玉笙话,抬起头来啊了一声,单手又不自禁往下捂住了肚子。
“我……我们去?”
元承徽眼神忽闪着,并不想去插上一脚。
哥哥说了,她怀子嗣格外重要,千万不可出任何差错。这静心湖里人闹起来,若是失手打到她该如何是好。
玉笙心思不在她身上,并未察觉出她不同,只眼神瞧下去的时候,看见了她落在肚子上手。
刚要说话,从静心湖那条路上一宫女又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玉笙眼睛一闪,连忙上前让人将那宫女按住,不要乱喊。
宫女吓白了脸,元承徽也吓不轻,扶着嬷嬷手站了起来:“那……那我们还是去看看吧。”这若真闹的这番大,让玉承徽一个人去也是不好。
玉笙看着她那明显有些白的脸上,又想到她单手捂着肚子样子,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还未细想,两人便一起走到了静心湖。
静心湖那靠近前院,往前走就要出东宫了。只不过殿下宴席并不摆在这儿,玉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还未靠近那儿,便是听见了前方的争吵,玉笙皱着眉心走上前,元承徽咬着唇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 你装什么无辜?”
“要你道个歉怎么就这么难?”
还未靠近,便是听见女子气急败坏的声响,玉笙等人靠近她们都没察觉。深秋天,静心湖中央莲花早就谢了,中间一处长廊通向湖中央月室。
此时几人正围绕在长廊门口,一群丫环嬷嬷们站在外面,围了个水泄不通。
玉笙在原地等了等,直到派去的小太监跑过来,冲着她摇了摇头她才上前。太子妃那儿抽不开身,小太监闯不进去。
几个宫女嬷嬷们看样子也是听了命令,无人敢出来搬救兵,被困在里面的也不知是何人,这样下去只怕是要被逼得哭出来。
玉笙只得走上前。
靠近之后才瞧见被困着人与她有一面之缘,玉笙看着那坐在轮椅上人,眉心往上挑了挑。
这人不是恒亲王宝贝疙瘩么?怎么被困在了这儿。
洛长安坐在轮椅上,低垂着脑袋,她双手紧紧握住扶手,脸上手上一片煞白。 靠近了些才看见她浑身都在瑟瑟抖。
那带头的女子生很是明艳,瞧见玉笙等人过来,那抹咄咄逼人目光消退了些。她先是往元承徽那儿看了一眼,随后才落玉笙脸上。
见她身后跟着太监,面上缓了缓,确定道:“您是东宫的?”
素嬷嬷上前,半挡在玉笙身前:“我们主子是玉承徽。”
“玉承徽?”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领头的女子脚步也往后退了退,来东宫之前各家各府都交代了规矩,东宫之中谁不能惹,谁最受宠自然是打听的一清二楚。
至少,所有小姐耳朵中,这位玉承徽可是并不陌生。
安明珠浑身的锐气也褪了,走上前立马行了个礼:“安平王家的郡主,安明珠见过玉承徽。”其实以她身份,不用这么客气。
但这位玉承徽她不敢惹,父亲母亲也交代过。
而且,大宅院子里出来的女子,最是知晓什么叫做枕边风。
玉笙松了一口气,这些大家小姐们也不是无理取闹。她重新将眼神看向坐在轮椅上洛长安,这才瞧见她裙子下面湿了一片。
洛长安身侧只一人,嬷嬷们不在,被这么多人围在中央,早就吓脸色发白。
玉笙拧了拧眉,怕她是犯了什么隐疾,让素嬷嬷上前安抚。眼神又看安明珠:“这洛小姐跟郡主可是有何误会?“
她瞧见这位洛小姐,衣裳上都是茶渍。
“不是误会。”安明珠冷漠地瞥开眼神,眼睛看向洛长安时满是冷意:“她故意将茶水泼在我身上,还说不是她。”
她侧过身给玉笙看,玉笙这才瞧见她袖口也湿了。
她今日是听说恒亲王来了,这才穿了新做艳霞裙:“我这衣裳是孔雀羽绣,你这一泼我日后是不能再穿了。”
不说如何珍贵,就是她喜欢,被洛长安泼了茶水如何不气?
这下头疼了!
玉笙无声的叹了口气,轮椅上洛长安仰起头,一双眼睛也是通红的,手指着前方一个浅粉色衣裙少女身上:“我都说了不是我,是有人撞到我才不小心泼到你身上。”
相对比起安明珠的大方艳丽,洛长安就显得在是狼狈了。被逼的浑身发着颤抖,眼圈里浸着水意,红成了一片。
“有了,你这孔雀羽有什么大不了?”
她被气狠了,握紧拳头猛然抬起头:“这东西我们恒亲王府多是,你若是喜欢明日我让人给你送一马车去。”
这话一说,四周内所有目光都看向了洛长安。
玉笙面上笑意也僵住,眼神中的温情有几分淡了下来,无论对错,这位洛小姐也太不尊重人了些。
安平王府在京都可是一等一权贵,何况这安明珠可是嫡亲的郡主。
她说这话,也在是有些太不尊重人了。玉笙没说话,她身侧的元承徽却是撇了撇唇,她与安明珠在闺中也是手帕交,虽不是顶好,却也是常在一起玩。
京都的贵女圈就这么大,谁性子如何自然也是一瞧便知。
“姐姐。”元承徽拉了拉玉笙袖摆,小声道:“我觉安明珠不会说谎 。”安明珠是什么性子?平日里傲到了天上,不会也不屑说这些谎话。
玉笙并没有听信一面之词,眼神看向洛长安指着浅粉色的少女。
那少女被指着一脸的惊慌,站出来还在颤抖:“我……我没有啊。”她小脸雪白的,眼神慌张:“她腿脚不好坐在轮椅上 ,我离她远远还来不及呢。”
这话一说,洛长安脸色上没了血色,满是不可置信。
分明……分明是她撞了自己,只她刚入京都不久,四周的贵女们就算是有认识也没人敢为她说话。
何况,刚她那句话太打人脸了,什么叫做她们恒亲王府一大堆,恒亲王是富可敌国,但也不代表她住在里面这些就都是她。
“好的很!”安明珠气疯了,总算是回过神,咬着牙狠狠地瞪了洛长安一眼:“今日是太子生辰我不与你闹,改日我看这恒亲王府究竟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