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联办公室。
苏叶的高考成绩这个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到办公室, 饭后闲余,办公室这边讨论了起来。
一位女同志说:“这个苏叶真是让人头疼,像她那种文化程度的嫂子都是积极参与, 她不起带头作用,反倒树立了坏形象!”
很军嫂都踊跃报名了上夜校, 苏叶却没报名, 导致一些军嫂听说之后打消了学习的念头。
另一个同志说:“苏同志要面子, 要我说学习这种怎么能算丢脸?”
姚春雨听见苏叶拒绝报名夜校, 心想这件事果然和上辈子一模一样。上辈子苏叶是抹不开面子拒绝上夜校。因为拒绝这被当做了反面的典型, 她和顾向前吵了一架。
姚春雨温柔地说:“扫盲班这件事还是要以个人意愿为主, 苏叶不想参与就算了。你们上完课就把学习资料和笔记顺道给她带过去,让她紧跟大部队一块学习。只是要辛苦大家多记点笔记。”
军嫂们听完纷纷表示姚春雨的方法真是太体贴,这样一来也能照顾到这些抹不开面子上扫盲班的嫂子。
“还给她脸了,专门给她送学习资料?来拉倒!”一个暴脾气的女同志说。
话音刚落便传来一道噗嗤的笑声, 原来是妇联主任来了办公室。
她兴高采烈地笑道:“人家可不需要来上咱们的扫盲班!你们还没有听说吗, 苏叶今年高考考取了省的理科状元,咱们妇联办这次得好好办个表彰,讨论讨论如何树立以苏叶同志榜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段话犹如一个重量级的炸.弹,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每个人的脸上出现了震撼、惊讶、敢置信的神色,好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甚至揉了揉耳朵以验证是不是听错了。苏叶……怎么考了高考状元?
说这番话的人如果是妇联主任,这一定是个世纪玩笑!
妇联主任看大伙一脸懵的神色, 笑呵呵地说:“都听傻啦?你们没有听错, 咱们家属大院里的苏叶同志考取了今年的理科状元!”
姚春雨也当场愣住。
苏叶上辈子没有考过高考,更没有成为理科状元!苏叶怎么可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姚春雨参与高考是五年前的情, 十七岁的那年赶上了国家统一高考,当时考上了本地的医科大学一度成为大院里的骄傲。
苏叶要是成为了理科状元……姚春雨脸色蓦然一白。
妇联主任笑得合拢嘴,继续道:“苏叶同志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也忘记提升自我,参与今年的高考,光荣地拿下了省的理科状元。这种精神很值得大家学习,最近咱们是在弄夜校吗,正好可以拿苏叶这件事当典型例子,鼓舞大家!”
主任嘴里的夸奖之词简直跟要钱似的哗哗流出来。
如果只是考上了重点大学还算上厉害。大院里人才济济,以前也是没出过清北的人才。但苏叶不一样,她考的是省的理科状元,这就算拿到别的军区跟别人比,也是挣脸的门面!
末了,主任急急地掏出十块钱包塞进红包,跟办公室的志说:“没空和你们仔细说,我现在得去顾向前志家,你们留在这儿好好讨论表彰这个事儿!”
主任走之后,大伙仍旧沉浸在苏叶考上状元的震惊之中。
“苏叶考了今年的理科状元?你快掐掐我,我没听错吧?”
“你没见刚才主任那架势,都赶包了红包去苏叶家,这还能有错?”一个女志瞥了眼那些埋汰苏叶的女同志。
上一秒还在滔滔绝地嫌弃人家拖了后腿,树立了反面形象,下一秒立刻被主任抽了脸,这还真是一般的尴尬。
苏叶考上高考状元这件事带来的震撼程度,甚至超过了当初顾向前一声不吭地娶了一个乡下的媳妇。家属大院里的人对于像苏叶这种从农村来的军嫂少带着几分轻视,嫌她们没有见识、没有文化,穷酸落魄。
尤其苏叶嫁的还是年轻有为的领导,更是让人没少埋汰她。可是现在……谁还有理由轻视苏叶?就连顾向前当年也没有考去清北。
……
顾家。
顾向前家里上下洋溢着一片喜意,周泓涵花了一会才消化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她仔细想想苏叶这孩子还真有考到状元的本事。
苏叶勤奋踏实、脑子灵活人也笨,周末没就爱借一袋书回去看,
周泓涵想得更深远一些,苏叶仅仅复习一年,一边工作一边准备高考都能考到状元,这是多好的苗子!她现在才考上大学肯定是以前被耽误了,要是从小就开始培养苏叶,凭她的天赋说不定早就念完大学了。所幸金子总是不会被埋没,苏叶今年才十九岁,按年龄看今年考上大学也算耽误。
顾向前夫妻俩都不在家,周泓涵俨然当起了主人,她笑眯眯地偷偷包了几个红包,一一分给了前来报喜讯的几位老师。
“一点小小的心意,大家都沾沾喜。”
老师们原本不收红包的,拗过周泓涵硬塞到他们兜。大家拆开发现里面是五毛钱,确实算,只是讨个彩头便收了下来。
校长笑吟吟地说:“找不小苏就算了,通知她明天让她来学校,报社有记者想要采访她。”
周泓涵高兴地打电话找宁星斗,让他去通知顾向前他媳妇的高考成绩下来了。
宁星斗在电话听到苏叶令人震撼的高考成绩,挂掉电话马上跑去找顾向前。此时的顾向前正在教室里给学员上军理论课程。
宁星斗扯着嗓门嚎,“向前!你媳妇的高考成绩下来了,人学校的校长都特意登门,你快回去接待接待人家!”
顾向前听了一笑,教室里年轻的学员们躁动起来,有个大胆的战士不怕死地问:“嫂子考得怎么样?”
连学校的校长都特意登门通知成绩了,肯定是考得很错人家才肯找上门来。高考成绩不是还没有公布吗?
宁星斗眉开眼笑地竖起大拇指,“嫂子那真真是了起,今年的理科状元!”
所有的学员都倒吸一口凉,个个沸腾起来,“居然是状元!没有开玩笑吧,嫂子这么勇猛?”
“理科状元,那得是考得好,学校的理科状元吗?”
顾向前听得其然地弯起唇,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耀眼的笑容看上去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几分。他合上书,拍了拍宁星斗的肩膀,“步兵连213连指挥员宁星斗,我严肃地交予你给学员上课的任务!”
宁星斗抬头挺胸爽快地答是,顾向前微笑快步离开了教室。他心早有准备,苏叶如果参加高考,肯定考得很好。
顾向前回到家的时候,发现一屋子的人都在等他们夫妻俩。
妇联主任红光满面地说:“向前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刚刚还正在讨论小苏考上了清大,开学就要去念书,你可别拦着人家读书。身为丈夫应该多支持妻子的发展才是。”
妇联主任心正担心这件事,苏叶考上大学固然是一件好,但时她也是一名军嫂,夫妻俩分隔两地不利于家庭。再说这对夫妻新婚燕尔,说不定这两年还有要孩子的算,分居两地算个什么?
周泓涵也在想这个问题,顾向前年纪也小了,跟他差不大的龄人孩子早就遍地跑了。但偏偏苏叶争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如果为了家庭和婚姻放弃学业太不值得。
顾向前嘴角噙淡淡的笑容,“她能考上清大,我很替她骄傲。”
他话音一转,说道:“正好前段时间部队有几个去京城进修的名额,未来可能要留在京城驻地几年,考虑到种种原因我没有马上答应下来,但现在可以试试申请。”
顾向前话音一落,大伙松了一口气纷纷祝贺他们。
傍晚苏叶回到了家属大院,迎面而来的是过分的邻居们,团团把她围住了,简直蹭“运”的那次还要夸张。
七大姑八大婆们一脸稀罕地看苏叶,仿佛在围观珍稀动物似的,一个个纷纷开口:“小苏啊,得了了,这次给咱大院争光添彩了!”
“小苏不仅运好,人也聪明伶俐,平时我咋都没瞧出来,声不响做了这件大差点没把咱吓死。”
“来来来小苏你站别动,让我娃娃摸摸你,蹭点文曲星的喜,他明年要考高中了。”
苏叶寻思自己这段时间还算低调,也没有再做捡野鸭子这么拉仇恨的情了?她轻咳一声,问:“大家咋都围在这儿,是早就说过要封建迷信吗?”
大家这才意识到她本人还知道自己考了状元的好消息,齐齐发出大笑。
一个婶子兴奋地说:“苏叶,你考上了理科状元!你们校长都亲自来咱大院报喜讯了,现在政委恐怕都在你家里,快快回家!”
“是咧,我刚刚看到妇联的志已经在公告栏张贴你考了状元的喜讯,这回估计少了部队的奖励。你给咱们挣脸了!”
“苏叶,你是不是平时特别刻苦,每天学习到深夜?我见你每次走路都匆匆忙忙的,真是太珍惜时间了!”
苏叶估分的时候心便有了几分底,自己的理科能考少分,但她从没想过能考到理科状元。毕竟这个年代的天才还是很的,这乏能考满分的人才在。恐怕是她的文科考得比较理想,拉开了和他们的差距。
刚开始高考的那几年,文理科都要考历史、地理、政治以及物理化,只是这些科目文理科生所占的比分,考核的内容太,很考验考生对所有科目的掌握程度,这才让她侥幸拿到了第一。
苏叶谦虚地说:“全凭运,侥幸拿到的而已。”
大伙听到苏叶说“运”,心抽抽地犯痛,都快要认识“运”这个词儿了。捡兔子野鸡鸭野猪全凭运就算了,连考试也能靠运?要别骗他们。他们已经麻木的脸都不知要做出什么表情了。
跟一条运爆表的锦鲤混在一块,心没有点承受能力真的行,常常被打击得怀疑人生。
趁大伙发愣的时候,苏叶心情愉悦地跑回家。
妇联办公室那边商讨了半天,很快想出了表彰的内容。一个中午的时间,公告栏便贴出了表彰信。至于奖励内容——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缺衣短粮,最好的奖励当然是粮食和衣物。三斤鸡蛋、五斤面粉、三斤豆油、一斤白糖等等流水般地被人送往苏叶家。
这些奖励搁在往年那是寒酸得成样,但今年这些精细粮显得格外稀罕。妇联的志提一袋白花花的面粉送去顾家的时候,甭提院子的邻居们有么羡慕。白花花的面粉隔蛇皮袋,仿佛还能让人闻见那股子清新的香味。
高考居然还有物质奖励?撞见这一幕的邻居感受到了深深的伤害,苏叶家可一点都不缺这些精细粮。但时大家心也是服的,状元可不是谁都能考得出来,要是不服自己考一个。
苏叶推开家里的门,发现一群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她,那灼热的眼神简直让她几乎想扭头就跑。
政委亲切地和苏叶说:“苏叶同志,今年你代表咱们部队的军嫂考上了高考状元,自强息、勤奋上进,给咱部队添了光。这些微薄的奖励是部队给予你的肯定,希望你去了大学之后努力学习文化知识,回来建设国家!”
苏叶马上挺直腰杆勾起笑容,敬了一个标准的礼,“我一定辜负部队给予的厚望!”
她的视线扫过桌子上琳琅满目的精细粮,话音一转说:“过这些物质奖励就免了,为部队争光是本分!”
这些物质奖励丰厚得让人咋舌,好像都快要赶上了顾向前养伤那会部队给予的慰问物资。
她说完大伙齐齐地笑出声,尤其顾向前紧紧地看了她一眼,那平静内敛之下藏着炙热的眼神,看得苏叶心臊得慌。
苏叶声音清脆地建议道:“我建议把这些奖励分给今年大院里考上大学的考生,鼓励更多的军嫂投入到学习中,建设祖国、实现人生理想!”
那些妇联志听到苏叶这番话很是惊讶,终于正视起苏叶。
要知道拒绝这些物质奖励可不容易——这回光是布票便发了五十市尺,折合一名战士一整年的布票。何况里面还有珍贵的富强粉、食用油、鸡蛋。哪样放到外面不是得排上一整天队的稀罕物?再看看苏叶,眼神清正明亮,态度坚决。
这是多么无私的行为!她以前还援助过穷困的村民、帮助辍学儿童重返学校。想想这些,她们便为以前对苏叶的偏见而羞愧。
妇联主任听了当即竖起大拇指,“好样的小苏,有咱军嫂敞亮爽利的风范!过这些东西都是奖励给你的,该你的你就拿。”
苏叶不缺精细粮,自己顿顿大米饭却还贪这点粮食,吃起来良心会痛的。
她婉拒了奖励,最后无奈地拿起桌上的布票说:“这几张布票已经足够了,正好够我裁一身衣服去学校。感谢部队的肯定!”
两位领导离开之后,周泓涵笑意浓浓地问:“那些粮食原本是领导特意匀出来给你们办喜酒的,谁知道你根本不要。现在你要去学校、向前又要去进修,恐怕喜酒的影子都见喽。”
苏叶听到“进修”这个词,皱皱眉看向顾向前。
周泓涵把顾向前先前说的那番话复述了一遍,“正好你去京城读书,向前也去京城进修,彼此之间都有照应,我也放心了。要是你们能让我早日抱上孙子,那就更好了。”
苏叶听完心是不复杂的,顾向前先前从来没有与她提过进修这件事,进修对于军官来说是一次很好的提升机会,以顾向前的学历这一次应该是去京城攻读博士,未来很有可能会提拔成为高级将领。
苏叶看了眼顾向前,回头笑眯眯地跟周泓涵说:“这件事急不来。这样吧,趁大伙都高兴,过几天我做顿饭请你们来喝喝酒,周奶奶可要赏脸。”
“是喜酒呀,还是升学酒?”何梅梅促狭地问。
苏叶轻咳一声,脸色微微泛红地说:“你想喝什么酒,就是什么酒。”
所有人都惊呼一声,惊喜地看向苏叶。顾向前也亦是含笑地看向她,苏叶笑眯眯地说:“今天给学生送通知书跑了一天,什么准备也没有,今天就便招待大伙了,改天摆酒招待你们!”
大家在苏叶家聊了一整天,茶水喝了一肚子,该唠嗑的话也唠嗑完了,他们看向苏叶的眉眼确实带着疲惫,识趣地纷纷道别。
晚上,苏叶舒舒服服地冲了个热水澡,洗去了一天的疲惫。
虽然她准备高考的时候靠经验刷题开了个小挂,考中了状元实属意料之外,但苏叶还是挺开心的。
更让她开心的是何梅梅告诉她,除她之外高三的学生成绩都考得很错,这一届的高三学生有了复习资料,如虎添翼。尤其陆思远那几个学生都考上了大学,这意味着大把白花花的粮食在朝苏叶招。
苏叶想象满仓的粮食,禁流露出了憧憬。
她穿好衣服从浴室里走出来,忽然脚底一滑摔在了地上。而顾向前正好进来取苏叶的脏衣服拿去洗,猝及防地看到了年轻美丽的妻子四脚朝天地摔在地上。
顾向前忍住勾起唇,苏叶看见他居然在笑,火气一处来。
过了一会,顾向前俯下身低头向她温柔地问:“摔疼了没有,让我仔细看看?”
他臂一伸入苏叶的腋下,另一只手绕过她的腿弯便稳稳地把苏叶搂入了怀中,姿势还是最标准的公主抱。顾向前步伐沉稳地把苏叶抱到了床上,转头悉悉索索地翻跌药。
他英俊的侧脸在泛黄的灯光下泛出了可思议地朦胧美,狭长的睫毛在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片阴影。他刚洗完澡的他,随意地穿一件雪白的衬衫,身上仿佛弥漫淡淡的雪松香,清凉冷冽。
顾向前干燥温暖的拇指落在苏叶的肩膀,解开纽扣,一本正经地给她涂药。他当时好像听到了声音来得比较急,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扣,便匆匆地跑到浴室里去看苏叶。
平时扣得一丝苟的衬衫此刻大大咧咧地敞开,搞得苏叶忍住把视线投向别处,免得自己想入非非。
顾向前含笑地问:“痛痛?”
苏叶摇摇头说痛,摔倒的时候她有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只是顾向前二话说便抱起了她,难得他有那么男友力爆棚的时候,搞得苏叶根本来不及说清楚情况。
苏叶话音刚落,唇上便落下了温柔清凉的吻,身上的衣服渐渐被褪去。
顾向前声音醇厚含糊地说:“我托人在港城买了一个新的玩意儿,你想试试吗?”
苏叶看到了他修长的指甚熟练地拆开包装,用洁白的牙齿咬开了一个套套,鼻血顿时止住地往上涌。这可……真是一个新玩意儿。
乌云遇皎月,雷电劈乌云。
窗外瓢泼的大雨哗啦啦地倾盆而下。
……
毕之后,苏叶累得一根手指都没力动弹,顾向前怜惜地亲了她好几下,“对不起,我有点像毛头小子。”
苏叶和顾向前谈起进修的情,问他是不是曾经想要放弃这个机会。
顾向前眉眼含笑,淡淡地说:“可能你没有注意到,我先前在苏联修的是导.弹工程,因为国内这方面的技术远落后于国际,国家很缺乏这方面的人才。毕业后边疆形势不定,我受部队派发上战场去做了几年的指挥,勉勉强强能够应付。”
“虽然我更喜欢上战场,但国家有需要我也可以去进修。苏叶这件事和你无关,你需要愧疚。”他摸了摸苏叶的脑袋。
苏叶想这才是真正的军人,国家哪里有需要他就去哪里。她眼神更清澈明亮了,浅浅回吻了他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