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期的考试通常只有两天, 时间越往后,剩余考试科目越少,学生的心情就越放松。
第二天剩最后一门英语时杨飞文已经彻底放飞心情,书也不看, 跑上楼来找俞绥。
他跟郑子安一起来的, 他两在上楼的时候玩了个无聊的游戏, 杨飞文输了, 所以杨飞文扛着郑子安上来。
郑子安身量比杨飞文高,挺大一个男生压在杨飞文身上, 让杨飞文一路走得跌跌撞撞。
俞绥有些惊奇:“你们两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郑子安不太好意思地放开杨飞文:“快考完了, 有点激动。”
郑子安在上八圈的理八班, 那一块的学习氛围向来比较沉重。
“哎, 那天打趣你俩那老师我找到了,”杨飞文占了俞绥身后那个没来的同学的桌子, 说, “原来那个就是管咱们学校贴吧的信息老师。”
他不提那茬还好,一提那茬,俞绥就抓了抓耳朵,不吱声了。
郑子安在边上叹了声:“我其实不太懂你们, 为什么非要把人凑成对呢。”
“没事, 不懂就不懂,我们又不强求。”杨飞文一摆手, “我们嗑cp也不是非要人家在一起的意思,你看我们也没堵着绥儿和纪委说非要他俩做什么啊对不对?”
越说越多话,俞绥提起脚踹他:“你们非要在我面前说吗?”
杨飞文就拽着郑子安走边上去说,但俞绥还是能听见他们两人那声音。
“只是觉得两个人的身上有那种磁场,放在一起的时候有那啥。”杨飞文说, “就是觉得和谐。”
郑子安觉得这题有点超纲,他支支吾吾地憋了一会,小声问:“我好像看过你们偷偷传什么同人册子,那他们在上面会做那些......”
后面的声音变得极小,俞绥敏感地扭头瞥了他们一眼,觉得肯定不正经。
杨飞文:“你怎么知道的?我们传得那么小心你都知道?”
郑子安干咳一声:“可能我们纪检部的,都比别人敏感一点。”
“哦——”杨飞文拖长音调,眼神有些微妙,半响,他斩钉截铁地说,“做!”
俞绥头顶冷不丁传来晏休特有的冷调嗓音:“你在干嘛?”
晏休一回来就看见俞绥抓着笔,一脸空白地盯着旁边没人的桌子。
他纳闷地轻扯俞绥的发梢:“脖子疼吗?”
俞绥吓了一跳,哦一声捂住脖子:“......有点。”
晏休一脸莫名。
那边杨飞文给郑子安说完,兜回来问俞绥:“你真的不去?”
他说的是去老宅探险的事。
那个奇门怪谈帖子楼上一直挂着抚村的那间老宅,不久前,文三的易田和杨飞文打头划掉了那间老宅,表示放假的时候就去打卡。
俞绥那天在老宅的经历并不那么美妙,他后来几次断断续续地去过抚村,那上面的锁常年挂着,偶尔会放下来,虽然抚村里的邻里都说是防猫狗,但俞绥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那里应该是有主人的,不算抚村的共有财产,一帮人过去围观好像不合适。
杨飞文跟着去过抚村一次:“班长前几天撕榜的时候去问过了,邻里说年前那锁就摘了。我们就去看看,不能进就去隔壁新开的金鸡广场团建了。”
“他都去。”杨飞文指着郑子安,然后看向晏休,挤眉弄眼地问:“纪委,你去吗?”
俞绥一愣,跟着大众一起把目光放到晏休身上,下意识闭上了嘴。
晏休估计没想到他们会突然问自己,似乎是轻挑了一下眉,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不去。”
“......”俞绥收回视线,看了眼手腕上的长命锁。
“不去吗?”郑子安怪意外的,他看向晏休,“假期也有接外包吗?”
“没,家里有事。”晏休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把手机放进书包里,手伸向俞绥的方向,掌心向上轻轻一勾,“你的。”
俞绥匆匆点了几下手机屏幕,把手机放到晏休手上。英语是他的拿手科目,所以俞绥懒得很彻底,揣着手机和笔就来了,没带书包。
杨飞文肉眼可见地失望了,转而转移目标去扒拉俞绥,俞绥只抬了抬眼,整个人懒恹恹的:“不去。”
最后一门考试科目铃声落下,整栋楼都在震动。
这帮学生一涌出考场的门,整条走廊都在拥堵。
俞绥跟在晏休身后,看着他的胳膊一伸轻而易举地越过两个女生提走了书包,嘴角弯了弯,有点想笑。
晏休一回头就见他这副憋着笑的模样:“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你的手挺长的。”俞绥大剌剌地打量他的肩宽,“......我听人说你逮人的时候可以飞檐走壁,真的假的?”
“......”晏休看起来很无语,“能不能你不清楚吗?”
俞绥一笑,视线飘远。
不过才飘到一半就飘不动了,有人往晏休背后挤了一把,晏休直接往他这里扑了过来。
俞绥身后是人群,大家都蓝白黑三色的校服,放远望去一片片跟浪潮似的此起彼伏,一些人的冲撞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
不管俞绥往后倒还是晏休往后倒,都会撞到人。
人多的时候最怕混乱。
俞绥视力好,刚才从晏休后面过去那几个男生明显是故意往这边来的一肘子。
时间紧急,一时难以分辨那几个男生是因为对纪检部积怨已久还是男孩子凑热闹的心看见俞绥和晏休在一块就撞了。
俞绥心说,操。然后想撑着旁边的桌子拽住晏休。
不过晏休动作也快,俞绥的脚刚往后撤就被他拉进了臂弯,两人堪堪撞到桌沿,避开了人堆。
那两个最初被晏休越过去拿书包的女生惊异地扭过头,着急地过来了:“怎么了,没事吧?”
“......有事。”被晏休挡的严严实实的俞绥一爪子按在晏休肩膀上,清晰的眉眼拧在了一块,他抽了口气,“我要被你撞没了,哥。”
小少爷精雕细养,哪哪都不经磕磕碰碰,心叹,后腰肯定青了。
那两个女生想帮忙,但不敢碰他俩。
“你先回班。”晏休一脸冷静,提起书包放俞绥怀里,直起身朝还走不远的那几个男生走。
“哎。”俞绥喊了一声没喊住,放弃了。
俞大少爷老弱病残的那出戏刚拉开帷幕,边上那两个女生就着急了:“怎么办,要不要我们送你去校医室?”
“......”俞绥客客气气一笑,“不用了,我现在好像没事了。”
教室里,三个男生在门口玩扛人磨柱子游戏。
俞绥从他们旁边飘过去,找到自己的晏休的桌子,一张张搬回原位,然后扣下上面两张考生条。
假期前老师要照例布置假期任务,这会儿班上的人还挺全,行李堆积在门口。
俞绥抱着手机坐回椅子上。
俞贞的车这个月上公路次次被追尾,她这人信水逆,立马就撂下车牌,老老实实等司机接送。所以今天多利叔叔会到公司先接俞贞,说会来的晚一点。
本来是这么说的,但是俞贞提前下班了。
俞贞最近对他有点关心过度,信息是掐着点发过来的。
贞子姐姐:[感觉怎么样?]
俞绥小时候怕鬼,俞贞还给自己改了这样子的备注,让俞绥每回都不太想跟她发信息。
鱼闲罐头:[......]
再发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表情包。
“诶,操,楼下有个漂亮姐姐。”杨飞文撒开丫子冲进来,“大长腿,职业装,十厘米高跟鞋!”
“我操?”半个班的男生女生都跑了出去。
俞绥眼皮子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
鱼闲罐头:[你进我学校了?]
贞子姐姐:[嗯,我没来过,进来看看]
鱼闲罐头:[别]
这个字刚发完,晏休从门口进来了。
那帮男生估计不好过。
晏休径直走向俞绥,看见他的那会表情有瞬间缓和:“撞到哪了”
“没事。”俞绥忙不迭第把他的书包递过去,压低儿声乖乖地问,“好同桌,我能不能走个后门,提前溜一下?”
“怎么了?”晏休顿了一下,好像才注意到空了一半的教室,“......作业让谁帮你带?”
“你啊。”俞绥说。
他回答的态度太理所当然,晏休扫了他一眼,嘴角很轻地动了一下,好像有句话差点张口而出,却临时咽了回去。
晏休撇开视线:“嗯。”
俞绥眼睛一眨,似乎没想到晏休答应的这么轻易。他伸手在桌肚摸了盒小牛奶放晏休手里。
然后他低头敲了敲手机,嘀咕:“我到时候约你。”
大少爷撤得飞快,悄无声息地到后面柜子里找到自己的书包,从教室后门溜走了。
俞贞的参观还没有进行到一楼,俞绥已经从后门钻进了多利叔叔的车。
俞贞后来蹬着高跟鞋回来,表情狐疑地往俞绥面上瞥了一眼。
“干什么这么着急把我喊回来,我很丢你的脸吗?”俞贞说。
俞绥摇摇头:“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所有小朋友都说我妈长得真年轻,像个初中生。”
“......”俞贞开不起玩笑,横了他一眼。
临走时她还瞥了藏在几家商家之外的那学校一眼,俞绥总觉得她恋恋不舍的。
他把心头那股子异样抹去了,开始翻班群。
等班群里一片叽叽喳喳讨论进学校那个大美女多高挑漂亮那一轮过去以后,才抓了抓耳朵。
外头光线充足,街景一晃而过。
俞贞不是多话的人,她在的时候多利叔叔和俞绥也不怎么说话。车里开了广播,播报这几天的股市状况,听得人昏昏欲睡。
大概两三年前也有这样的时候,车里播报股市状况,俞京缘和高个儿的男生在后座聊得热火朝天,俞绥坐在副驾睡着了,车子一路开向山高水好的田螺弯。
后来风云巨变,暴雨成幕,那年暴雨来得猝不及防,衍都的经济线连连半个月唱衰,有建筑坍塌,河道冲毁了大桥,路况坏了很长时间,那个高个儿男生就再也没来过田螺弯了。
俞绥一路睡到家,迷迷糊糊地背着书包往家里走。
他困得不行,扒了两口饭就回房间睡觉了,醒来的时候在深夜,这才知道俞京缘要长期出差。
走廊外传来人声,袁语出房门才把门带上,轮子滚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动。
“抬起来点,太吵了。”她小声说。
脚步声从楼上到楼下,密集而繁忙。
“过年先回来一趟,年不能在外面过,知道吗。”袁语说。
“我知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俞京缘说,“我那围巾呢?”
“小孙去拿了,我还让她给你把护身符拿上,你等一会,不急。”
“......”
袁语往楼上看了一眼:“你又没跟小绥说。”
“他给我这个机会了吗?”俞京缘声音估计是压不住了,袁语立马放大动作幅度把他的声压下去。
外头的声音渐渐传远,俞绥放下门把手,拿着水杯到桌前倒了半杯矿泉水,端着到了窗口。
他没开灯,楼下注意不到楼上某个窗户旁边有人。
俞绥注视着车灯从院门驶出去,消失在夜幕之中,放下了窗帘。
他喝完了杯子里的水,在桌边呆坐了一会儿。
但他回家以后就闷头睡到了现在,说困也不困,还闷得慌。
俞绥听见外面袁语跟家里的阿姨小声说话上楼的声音,听到她们各自回房间。
此时夜深人静,房梁上总像能听到弹珠声。
俞绥抱着手机回床上,百无聊赖地把各个社交软件都逛了一遍。
还是一点困意都没有。
他无奈地弯了下嘴角,点进游戏。然后眼梢一挑,惊奇地往好友列表瞥了一眼。
大少爷把脚塞进被窝里,有那么一会儿又愧疚又纳闷。
他想过可能会有人深夜还在打游戏,大抵是杨飞文,梁文那一帮人。
学生时代的夜猫子一个赛一个,这才刚开始假期,就算亮了一排列表头像也不值得奇怪。
上个假期的这个时候,杨飞文那行人就深夜通宵打游戏,结果杨飞文他妈妈半夜起夜经过他房门,看到门缝底下光亮着,杨飞文在里头大声骂脏话。
人赃并获,杨飞文差点被他妈妈丢到乡下去关两个月。
总之是谁都不奇怪。
但是现在在线的人是晏休。
这就有点匪夷所思。
被我带歪了?俞绥心说,罪过。
那个在线的人却没有在打游戏,俞绥好奇地戳进他的历史记录里头翻看,发现晏休估计是放学回家以后就断断续续玩了几次。
他段位不高,输输赢赢地过来的。
过了一分钟,晏休对俞绥发起了组队邀请。
俞绥点进去,对着那个头像看了两秒,快速打开了组队语音:“等我一会。”
说完他拉开昏黄的床头灯,从柜子里摸出耳机扔床上,蹑手蹑脚地跑到房门外。
他悄无声息地听了一会儿,确定外面一点儿声响都没有才回到床上。
晏休有一会儿才开声音。
“怎么没睡?”
这是俞绥第一次和晏休单独双排,频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夜深人静,搔得人耳朵痒。
俞绥抓了下耳朵,默默把游戏背景音乐调高了一点儿,说:“我睡醒了。”
片刻后他又问:“你呢?”
那边的声音停顿的时间更长,长到俞绥都以为晏休不打算说话了。
鉴于晏休那边嗓音微哑,是刻意压低过声音之后的效果,俞绥以为他不方便说话。
他刚想说你打字就好了,晏休就开口了:“在想事,没想明白,睡不着。”
俞绥一顿,懒倦的神经末梢翘起好奇的枝桠,不过俞绥从前很少主动去打探别人的**,现在也做不来这样的事,干巴巴地哦了一声,没说话了。
他乱七八糟地想,晏休也会有想东西想到睡不着的时候?
过往人人把纪检部部长吹成了神,说他铁面无私下手果断没有心。
要让别人知道晏大部长也有困扰的时候,估计要探头惊奇。
这一走神,俞绥就错过了看住晏休的机会,他视野一划,晏休那个拿剑的小脆皮被对面的两人逮了,晏休还很有骨气地冲上去,光荣献出第一滴血。
俞绥:“......我上次不是跟你说碰到长这样的两人就要跑了吗?”
晏休倒是淡定:“忘了。”
晏休看过课本一遍就能背下来,俞绥那天同一句话至少说了十次,才不信晏休忘了。
他就是改不了纪检部的尿性,看人就想逮。
俞绥嘀嘀咕咕地说:“什么臭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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