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委不在, 文三的泼猴闹翻了天。
那本同人文《老鹰抓小鸡》第一册被杨飞文以权谋私借走以后,好长一段时间在江湖上消失匿迹,如今再次出现,居然是从纪委手里出来的。
几位大主持挤在易田的桌子周围, 人手过了一遍那本装订册子。
易田把那股震惊憋回去, 目露凶光:“说吧, 是谁舞到蒸煮面前去的!”
杨飞文疯狂摇头:“不, 班长你误会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这个反应, 直接说明了这事跟他有关系。众人扭头盯着他, 恨不得把他瞪出一朵花儿来。
但杨飞文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事, 毕竟吧, 册子是俞绥借过去的,还是从俞绥床上崩到晏休脑门上的。
大少爷现在还躲在寝室里面玩自闭呢, 杨飞文怎么也不可能这个时候把俞绥交代出来, 要不然俞绥现在可能就不是请假了,该准备准备转学了。
“好吧。”杨飞文脖子一伸,眼睛一闭,“这事怎么样我真不能说, 来吧,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希望诸位英雄好汉手下利索,别让杨某人感觉到疼——”
众人:“操!”
杨飞文外号年级卖报小行家,是个耳听八方的万事通和八卦佬,最没有原则的就是他,有时候一包辣条就能撬开他的嘴。
但是现在众威之下, 杨飞文紧闭牙关,大家面面相觑,觉得这事八成跟俞绥有关。
“知道了就知道了吧。”梁文跟易田说,“反正全校没几个人不知道这个事,再说除非晏休从来不上贴吧,不然怎么也瞒不住。”
易田作为班长,因为不太守规矩打入他们内部,但是本质上她还是一个班长,老师的好帮手,过手的事多,知道的内行比他们多一点。
她看得通透多了:“哪有那么简单。”
曾经的易田也是一个对学生会满怀憧憬的普通女生,还进学生会待过一段时间。
易田说:“我们学校的贴吧毕竟代表咱们二十六中的颜面,还是老师了解学生的重要途经。所以我们学校的贴吧是有人看管的,不然你们以为贴吧的管理员都是哪里来的?”
“平时小打小闹没什么,但只要有人带头搞事聊那些不给聊的东西,那东西肯定活不过五分钟。”
“我们贴吧的大管理员就是通讯社,剩下的管理员名额,信息老师占一个,会长陈詹妮占一个,我们亲爱的部长大人也挂名了。”易田指指那本子,“他可是有权限的。部长要是不看贴吧还好,就怕他老人家龙颜震怒,一键锁楼,顺便把cp整成禁词......那我们绥儿和部长就成了违禁cp了......”
分析言之有理,威慑力度极大,满桌骇然,无人敢说话。
易田做下总结:“所以我们可能要低调一段时间了。”
部长他老人家正在跟宿管大爷唠嗑。
具体地阐述一下这个场景,应该是晏休在听,宿管大爷在唠。
男寝的宿管大爷是个有故事的老人,他是二十六中某个副校长的亲戚,退休以后没事干,干脆跑过来看门,说是每天看年轻的生命跑前跑后能给他带来活力。
副校长也就随他去了。
大爷还养了一只猫,那猫吃百家饭长大,是个胆大的肥猫。大爷说话的时候它冷不丁从看守桌后跳出来,好奇地扒拉晏休拎着的塑料袋。
“诶,”大爷赶紧说,“药别让猫给抓了。”
晏休换了一只手拎。
“额头不热的话,感冒冲剂冲下去,睡一觉就好了,都不要一天的。”大爷伸出根手指,向楼上指了指,“我今天取敲过那孩子的门,生了病气色好差,平时挺乖一个小孩,今天也有点小脾气,不让碰。”
晏休迟疑着嗯了声,问:“您大概什么时候去敲的门?”
大爷说:“第四遍铃响的时候。”
那就是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
某人昨天头发没擦,湿漉漉地爬上床,后来那毛巾还飞去扔杨飞文了。
晏休琢磨着大少爷的脾气,觉得没准就是没吹头发对着空调直接吹感冒了。
晏休正要走,大爷忽然又喊了他一声。
他回过头,听见大爷问:“你跟那孩子是同班同学吗?”
“......嗯。”
大爷又问:“关系怎么样啊?”
晏休一愣。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多想了,也可能受这两天看过的读物潜移默化的影响,他觉得大爷好像话里有话。
不过他明显想多了,大爷弯腰抱起那只肥猫,笑了笑:“我随便问问,人上了年纪,就喜欢看小辈相亲相爱。你看你这来看望同学的心就不错。前段时间我看见两兄弟吵架,太割心了,为个黄毛的枕头都能打起来......”
晏休:“......”
事实上二十六中广大学生都不会希望在宿舍里等到纪检部部长上门探望。
其中俞绥一定要排到不希望的首列。
这个寝室大门紧锁,西伯利亚的风从门缝底下钻出来,往晏休的脚踝上窜。晏休用钥匙打开门,扑面而来的冷气跟冰窖大门打开的那一霎那有异曲同工之妙。
空荡的寝室里草木不生,窗帘紧密,光线昏暗,只有俞绥的床上鼓着的山包隐约还显示着生命特征。
那少年在初秋里开着十七度的冷气,裹着厚被子睡得正香。
晏休走到他床边,发现大少爷还是趴着睡的。他双手紧紧攥着被角压在胸前,脖子下是枕头,脑袋垂着,催了一个月也没剪过的头发长得遮住脸侧,像颗呆滞的毛球。
晏休伸手往俞绥额头的方向试探,感觉什么温度都没摸到。
他只好拿出体温计,无从下手地对着俞绥打量一圈,堪堪在他额头一点,负五度。
晏休:“......”
他只好对着自己测了几次,惊喜地发现这支体温计坏了,只根据它自己的心情给温度。
晏休扔了体温计,毫无波动地翻出他们寝室的空调遥控器,连摁几下调到及格线上,仍然不满意。
后来他想起来老顾说最近天气转凉,他干脆关掉空调,拉开阳台门,勉强凑一个开窗通风的环境。
可是如今的衍都虽然在紧追各大省转季的速度,但是仍然拖拖拉拉,优柔寡断。
这天里最流行里面和外面穿两件短袖,里面的短袖大一点,要留出短袖的一条边儿。
这种装束放在长辈的眼里,就是要冷不冷,捂一块热的晾一块冷的,不像样。意思就是现在这个天有时候冷,有时候热。
于是过不了十分钟,俞绥活生生热醒了。
他其实没有睡很久,昨天那股子尴尬的劲像亢奋剂戳进他的血管里似的,让大少爷愣是精神了一个晚上
俞绥醒来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困倦但是睡不着,大脑皮层活跃的状态。
他自发地社会性死亡,端着微信开开合合好久,差点失手把晏休拉黑。
后来大概是因为杨飞文跟老顾请了假,老顾又给袁语女士发信息通知这事,俞绥立马就接到了老妈的电话。
“儿子,是感冒还是发烧啊?”
“学校就让你这样子生着病待在寝室里?”
一听这个气势汹汹的语气,俞绥猜老妈估计是闲下来了,他深怕老妈真的找到学校来,干笑一声:“没病,就是困,躲懒。”
袁语果然没接下去这茬,噎了老半天,嘀咕说:“让你爸知道又要说你。”
但俞绥知道袁语不会跟俞京缘同志告状,完全不受威胁。
没过多久,“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群聊弹出来,俞贞在里面喊俞绥,让他周末回家吃饭,因为晏颍一家,还有那个跟俞绥同校的世家哥哥要上俞家吃饭。
这八成是从袁语那里知道了俞绥没上课,才会在上课时间发这条信息。
俞少爷拖着困恹的脑袋等了很久,终于酝酿出一些儿睡意。晏休进来之前,他才刚刚睡着不久。
他恼火地踹掉被子,初秋的风从窗口吹进来,俞绥抹掉脑门的汗,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感觉自己可能真的要生病了。
晏休搬了杨飞文的椅子,在桌子那边等水开。
俞绥憋着股起床气,有那么一会儿连尴尬都忘了。
窗门大开,空调罢工,除了开始那点儿风以外,闷热的不行。
“你怎么在这?”俞绥闷着声,不怎么自在地抿了下唇。
晏休头也不回:“你说呢?”
那底下的男生袖口显宽,衣领折到锁骨,对于俞绥而言闷热的温度,在那人身上一点儿都显现不出来。
晏休从旁边的塑料袋里拿出一包绿色的,撕开口。
俞绥伸出去的脚忽然停下来,犹疑地看过去,一瞬间醍醐灌顶地想起来了所有事。
那是个装药的袋子,晏休拿的是感冒冲剂那一类的东西。
小少爷默默收脚,自己摸摸额头,心想他现在能不能现场生个病什么的。
道阻且长。
寝室里几张桌子拼在一起,男生的物品杂堆,桌面最干净的那张是俞绥的,磨砂的玻璃杯倒扣着。
晏休确认那是俞绥的杯子以后,拿着去冲洗,回来水正好烧开了。他将颗粒倒进去,拎起水壶冲好一杯,回去时俞绥又钻进了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
热死和丢脸死,总要选择一个。
俞绥挪了挪,被子底下又磨磨蹭蹭伸出只手,客客气气地说:“给我吧,谢谢你。”
晏休:“......”
他盯着这位蜗牛少爷:“你先出来。”
俞绥说:“不用了。”
晏休瞥了眼阳台窗户:“你不热吗?”
热。
俞绥轻轻地眨巴了一下眼:“我冷。”
玻璃杯不隔热,把晏休的手捂得暖烘烘的。他微微侧头,不打算再跟俞绥僵持下去:“下来。”
俞绥正打算继续胡搅蛮缠,底下那位部长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我上去拽你和你自己下来,选一个。”
“......”
大少爷讪讪一笑,默默掀开被子顺着楼梯爬下去。
本来就是热醒的,在被子里一捂,他整个人像被水泡过,额前的短毛粘在脸上。
晏休把被子塞他手里,起身找了条毛巾,还洗了洗,拧干以后送过来。
绝世好同桌也就这样了,如果俞绥真是个病人,肯定能给他照顾得很感动。
可俞绥不是,他捧着那杯子,斯斯文文地放回桌上。
晏休看见了:“太烫了?”
俞绥:“不是。”
“不想喝?”晏休看着他。
俞绥:“......”
他知道自己这副踹一下蹦一下的尿性肯定招人讨厌,但还是硬邦邦地说,“你走了我就喝了。”
这几乎有点不识好歹了。
果不其然晏休的脸色淡了,俞绥一瞅,立马后悔了,可他大少爷逢人说鬼话的本事被困顿绊了脚,急归急,但是不知道怎么挽回,更急了。
寝室里安静了好一会,外头连杂音都没有。
过了两秒,晏休颔首:“行。”
“不行!”俞绥眼皮子一跳,直觉晏休要是现在从这个门走出去,他肯定要后悔好长一段时间。
不就是喝个药吗,饭不能乱吃,药还不能乱喝吗,而且感冒冲剂而已,喝一点也没事......
“你别走,我现在喝。”俞绥伸出尔康手拦住晏休,立马拿起杯子斯斯文文地喝了口。
晏休微微侧身,他倚着桌沿,颇有些好整以暇的意思。
大少爷浑然不觉。
俞绥喝了两口,纳闷地盯着杯子,放到鼻子前嗅了嗅。他眼睛去找垃圾桶,在黑色塑料袋里找到了板蓝根的袋子,一下子炸毛了。
原来某人早就知道他在装病,冲了一杯板蓝根,看着他跟傻驴一样演独角戏!
俞绥胡乱喝完撂下杯子,张牙舞爪地扭头找人算账,可是冷不丁一对上晏休安安静静的眼睛,那股子气焰瞬间蔫不拉几怂回体内,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虽然他没怎么翻过那本同人册子,但毕竟那个是从自己这里出去的。他隐约记得几个一扫而过的片段,虽然不至于过线,但是字里行间都透着暧昧,用“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糊弄过去显然行不通。
俞绥干咳一声,余光看到装药的袋子,干巴巴道:“你去给我买药了?”
说完又想抽自己一个大耳光。
人家为什么去买药?
因为你装病。
晏休嘴角一抽:“因为某人生病。”
俞绥:“......”
俞绥肉眼可见地不自在,他汗湿的头发吹干了,呆呆地翘在额头前,有点可爱,还有点可怜。
晏休猜小少爷大概又要装鸵鸟了,小少爷那颗孔雀心现在可能已经七窍流血,不能再刺激了。
所以晏休没有提同人册子的话,更没有跟俞绥说他已经顺着册子标记的网址摸到了学校贴吧里的cp楼。
小少爷只是看到一本册子都能自闭成这样,要是让他知道学校贴吧里还有一整栋历史悠久的cp楼,晏休怀疑他会臊得裹上三层被子,再“生病”一个月。
晏休贴心,可俞绥不知道。
俞绥兜回床铺底下,脱下上衣扔进脏衣篮,抽出一件新的短袖。
白皙的腰色一晃而过。
晏休别开视线,正好看见俞绥的衣柜那一格端端正正摆着尊圆头圆脑的没耳朵猫动漫角色。
这个景点实在匪夷所思,俞少爷自己也意识到了,他把这尊猫请了下来,随手放到桌上。
余光看见晏休在看他的猫,俞绥闷声闷气地解释:“我一般不会摆在这里,只有我碰到难题的时候才会摆上去。”
“摆上去干嘛?”晏休看着那只猫,纳闷地想到底是俞小少爷童心泛滥,还是他少年老成,他两之间似乎有代沟。
“拜啊。”俞绥扯着衣服下摆拽下去,“我们家有点儿迷信,我爸拜财神我妈拜观音我姐拜孙悟空......”
他说话挺清晰的,连起来却不太容易听懂,晏休从这里头拉出一条线,知道俞绥的意思是每次别人求爷爷告奶奶的时候他就求这只没耳朵猫。
十分迷信。
晏休默然无语地看着那只没耳朵猫许久,问:“那你这一次求的是什么?”
俞绥沉默了一会:“哦,求你老年痴呆。”
晏休转头看着他:“?”
俞绥挪开视线:“就是想让你忘掉昨天的事。”
道理俞绥都懂,这事卡在那里不聊开,以后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他总不能每次都躲开晏休,于是破罐子破摔,求个一刀痛快。
而晏休的反应比俞绥想象中的还要淡然。
他只是意外地抬了下眼,随后居然点点头:“好。”
俞绥一愣:“你好什么好?”
晏休:“我现在忘了。”
可能冷调男生说话都这个调子,颇有欺骗性,俞绥懵了两秒,瞪着他:“你哄小孩吗?”
这货居然笑了:“嗯。”
俞绥差点儿又炸毛。
既然俞绥没生病,晏休也不会在这里待太久。他从装药的塑料袋里面拎出一袋板蓝根放在桌上,用壶重新给俞绥倒了一杯水。
晏休:“喝了上去睡觉,睡醒了回来上课。”
俞绥抱着杯子和板蓝根点点头。
晏休拎起塑料袋,那壶也没有放下:“那这个违禁物品我就带走了。”
俞绥僵住了。
俞绥在寝室里睡了一天,弄丢了一个养生壶。那壶是对铺室友的,是全寝室唯一一个宝贝壶。
养生壶这玩意占插座位置,但好用,杨飞文和那室友晚上总是用那壶煮鸡蛋吃,有时候懒得出门打水,也用这个壶。
现在壶没了,众生哀悼。
“不是,你就睡个觉,壶怎么就能没了呢?”那室友实在不能理解。
俞绥干咳一声:“有人来看过我。”
“谁啊,你们班老顾?”他赶紧问,“老顾心软,要不我们过去要回来?”
俞绥眼睛一飘,看向别的地方:“不是老顾,是我同桌。”
室友:“……哦,那算了。”
他们寝室躲过了初一没躲过十五,出其不意地丢了一个壶。
好在纪检部部长虽然收走了违禁物品,但是忘了给他们扣分,当天晚上俞绥就下单了新的养生壶。
隔天去上课,俞绥还有些残留的拘束,直到过了两节课,他发现晏休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立刻恢复了孔雀开屏的神气。
“其实这事很正常。”俞绥对他同桌说,“被人磕cp是因为我们两长得帅,要是长成杨飞文那样,他扒光了跟别人抱在一起都没有人磕他们。”
晏休把红袖章放进桌肚,一抬下巴:“坐好。”
俞绥放下腿溜回座位上,咕咕叨叨地说:“坐好,站好,手机放下,听课......这是你一个同桌该管的事吗?”
他这么烦,晏休不得不搭理一下俞少爷的要求:“我应该管什么?”
“你应该管......”
俞绥客客气气笑了笑,眼尾很乖地垂下,一看就知道憋了一肚子坏水:“就是,水杯空了顺便帮我打一下,老师来了提醒我一下,作业借我借鉴一下......”
他背的是网上流传甚广的好同桌法则,但是念在他嘴里变了个味。
晏休听着总觉得不对劲:“你确定是同桌应该做的事?”
“确......”俞绥一停,对着这双桃花眼,心里兀然一跳,“......我猜的。”
后来俞绥也不聊了。
俞绥过了大坎,心里松了一块大石头,又提起了另一块。
从前的他仗着晏休什么都不知道,可以无视别人打趣的目光跟晏休说话,但现在怎么也做不到。
晏休出去值班,发下来的信息确认表要两人签名,俞绥签完自己的,习惯性地要给晏休签一个,笔尖刚挪到那个位置上,忽然停下来。
他抬头看了看送表的学委,笑了笑:“还是让他自己回来签吧。”
“之前你不是都帮他签吗?”学委不想再等一节课,有些不情愿。
俞绥斯斯文文指着前面那一行信息条:“你看,这里还要确认手机号码,我不知道他的手机号码多少啊。”
学委这才作罢。
就连打球的时候也是。
篮球场上最容易聚集观众,文三每次打球,旁边的球场有一半都会给看客占据,导致后来文三只能到边缘靠近观众席的篮球场打球。
俞绥不上场,捞了两瓶冰水过去,他这边过去对着晏休和杨飞文,正好能给他们两个。
路走到一半,小少爷敏感地注意到观众席烧在他手背上的视线,接着他的脚步一转,走向梁文和唐泊虎。
这两位头一次接到俞少爷亲手送过来的水,受宠若惊:“怎么了,有事相求啊?”
“没事。”俞绥凶巴巴地,“喝不喝,不喝还我!”
梁文:“......”
唐泊虎:“......”
杨飞文等了半天没等来俞绥送水。不断有女生给他旁边的晏休送水,给杨飞文送水的不多,但也有。可是杨飞文为了等俞绥的都拒绝了。
结果等了半天,俞少爷居然给了别人。
杨飞文这下不乐意了,冲过去质问他:“绥儿,我水呢?”
俞绥摸了摸鼻子:“等会再给你买。”
杨飞文:“?”
喝水要趁早,算账也要趁早。杨飞文攒了满腹的牢骚,嚷嚷开了,“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俞绥透过杨飞文,正好能看到晏休。
晏休静静地看着他们这边,过了会儿移开视线,居然也两手空空。
俞绥很轻地眨了下眼,脑海里冒出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很快这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就给杨飞文的大嗓门打断了。俞绥转身折返小卖部,回来的时候带着扛了两箱水的小店老板,请全班喝水。
下一场球赛俞绥也上场了,按照规定跟晏休分在两个队伍。
对于任何人来说,跟晏休在一队都是轻松的,跟晏休对立面都是压力很大的。
俞绥人懒,连挣扎的想法都没有,导致对面碾压式获胜。
队友忍无可忍,架着俞绥恭恭敬敬地把他送回观众席上。
易田坐在他边上,捂着嘴笑弯了眼睛:“你为什么不试着抢一下球?”
因为不想动,另外俞绥有时候总觉得一群人在场上追着一颗球跑来跑去,有点像某种人类的好朋友热衷的运动。
俞大少爷在肚子里写上吐槽,面上还要装柔弱:“抢不过。”
易田问:“抢不过晏休吗?”
俞绥敏感地看她一眼。
他可没忘记,当初那本装订的同人册子就是从班长的活页本里面飞出来的,这位可是冲在前锋的cp粉之一。
俞绥想了一会,慎重地回答:“都抢不过。”
“哦,这样啊。”易田还是笑,看起来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俞绥端端正正地等完一节课,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他敏感的神经末梢翘起枝桠,一心二用地分析起现在的局势。
这位少爷脸皮薄,虽然偶尔还能调侃同桌一句两句,但是硬不下心上学校贴吧看,所以也不知道那个cp楼已经好几天没更新了,现在别人比他还紧张,深怕一不注意被纪检部部长一锅端了老巢。
俞绥这股别扭来自于双方都知道了这一件事。
就好比一个早有预谋的陷阱放在面前,告诉你未来有一天你们可能会掉进去。
俞绥杞人忧天,深怕一不小心就让晏休误会他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想法。
转眼周五,俞京缘同志一早放下通知,说今天要来接俞绥。
前排同学临走时把最后两张卷子放晏休桌上,晏休抽出一张递给俞绥:“数学卷子。”
“等会,我先给我爸打个电话。”俞绥冲他眨了下眼睛。
晏休:“......”
俞绥掐着他老爸公司的下班点拨回电话。
电话嘟两声接通。
不等对面发出动静,俞绥一股脑说出台词:“我今天去我哥家吃饭,你不用接我了。”
“你又去......”
嘟——
前后不到五秒。
晏休叠好两张卷子,另一个叠的方方正正的放到俞绥桌子上,沉静地看着他。
上节课下课时,晏休才收到汤瑛女士的信息。
[你跟小绥在一块,顺便带他一起过来吧]
晏休没有俞京缘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俞京缘要过来。就连今天约了去俞家吃饭的消息,还是汤瑛今天上午跟他说的。
“刚刚那个是我爸。”俞绥顿了一下,“他很凶,不能让他把话说完,不然他肯定骂我。”
晏休:“......”
教室里人走的快,杨飞文抱着书包翘着腿在那等俞绥。
俞绥注意了一下,今天纪检部那两个经常跟晏休在一起的男生没有过来。
他这段时间被那本同人册子束缚了手脚,现在教室里人少了,胆子忽然壮大了一点。
俞绥扯了一下书包,把它往上提了提。
他犹豫着没走。
他同桌站在座位旁边,一只手收拾东西,另一手拿着手机,不时在屏幕上点两下,看起来业务繁忙。
“教辅书不用带,重死了。”俞绥没憋住,走过去提醒他。
晏休在屏幕上点了点,在俞绥走过来之前放进了口袋,依大少爷的意思把教辅书拿了出来。
大少爷期期艾艾的,晏休看不下去了:“怎么了?”
俞绥跟他大眼瞪小眼片刻,不太自在地问:“你急着回家吗?”
急着回家......
不急,我家人在去你家的路上。
晏休默然片刻,觉得这话实在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他倒是有点好奇俞绥有什么贵干,于是摇摇头。
俞绥挑起眉:“那你跟我走吧,绥哥请你吃饭。”
“噗。”杨飞文实在憋不住,抓着椅子笑到了桌子底下,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
俞绥从公交上跳下,回头等晏休和杨飞文。
抚村的路不常修,他踢一脚凹凸不平的路面,迅速走到公路边。
他斜肩挎着包,抱着一个扎了飘带的盒子。
杨飞文紧跟在他后面下车,一脚踩到污水坑里,吱呀乱叫着跳到公路边上:“哎都多少年了,怎么都没人来修过这条路啊!”
晏休走在末尾,慢条斯理不紧不慢。
汤瑛的信息不断,最上面那条还是:[我和你爸到了,儿子,你们放学没?]
[你袁姨说俞伯伯从公司直接去学校接你们]
然后是晏休回复:[不去了]
他就回了没头没尾三个字,让汤瑛一下子脑补了一通大戏。
老妈:怎么不来了?跟小绥吵架了?
晏休不知道怎么解释现在这个玄妙的情况,后来言简意赅地回复没有,说回去再说。
可能是俞京缘那行人也回到了俞家,汤瑛知道俞绥也没有去,才没有继续催促晏休过去。
今天是粟粟生日,来之前俞绥先到校门口快递站取了礼物,仔细地打包过后揣在手上,看上去心情不错。
“他表弟叫粟粟。”杨飞文跟晏休解释,“他还有一个在桃李一中的表哥。我也是这个学期才知道的。纪委,等会儿我们进去就什么都别管,直接喊哥就是了。”
“为什么?”晏休瞥了他一眼。
因为他哥就是你哥。杨飞文本来想这么说,结果一瞅晏休,把这话愣是给憋了回去。
“那算了。”杨飞文说:“等会我喊哥,你看情况。”
“看什么情况,不喊哥喊叔吗?”俞绥回头看了他两一眼,“都喊哥。”
晏休扬起眉梢。
杨飞文跟过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想看那间鬼宅,不过老宅门前打了锁,俞绥和晏休没有陪他过去的意思,他自己一个人不敢过去。
抚村都是矮个子楼,上面的天台不高。
晚饭地点定在天台,表哥在天台放桌子,布置得挺有雅境,粟粟拿了很多小灯泡,绕着天台周围摆了一圈。
俞绥还买了蛋糕,躲着粟粟塞进冰箱。
杨飞文负责牵小孩去了,晏休跟着俞绥一块进去藏蛋糕。
晏休远远听到小孩子过来的声音,小声说:“你弟过来了。”
“部长,拜托你了。”俞绥把蛋糕交他手上,摆出了碟中谍的架势,估计是因为本人看不到,大少爷没注意到自己这样很好笑。
晏大部长大概此生都没有干过这么神秘的事,等到俞绥跑出去,他才无奈地放下蛋糕。
俞绥干什么都是少爷脾气,蛋糕买的很大,寻常冰箱根本放不下。
晏休不想做没意义的事,不过看了冰箱门一会,他还是拉开了冰箱门,决定走个过场。
然而打开就愣了。
双层的冰箱,中间只放了一个隔板,蔬果和肉类放在两侧,隔板上下各放着一个体型偏小的蛋糕。
来时晏休摸清了,表哥家只有三口,表哥,表弟,还有一个伯母,楼下那家可能是亲戚,但是没有参与粟粟的生日会。
这次除了表哥,还有表哥和粟粟的一些朋友过来。
如果说俞绥的蛋糕够大家吃上两天,里面这两个蛋糕应该是刚好够吃完饭以后吃上一小块。
因为除了粟粟,他们大多数对这类甜品不热衷。
外面的声音去而复返,俞绥把粟粟哄出去以后回来,但没进来。
晏休提着蛋糕走到厨房门口,脚步忽然停下。
“你又买蛋糕了?”阎无衍拦住俞绥,有些无奈,“不是说好了这次不买吗?”
“粟粟喜欢吃。”俞绥这么说着,眉梢挑了下,看着厨房的方向,晏休正好从里面出来。
阎无衍没再继续说。
晚上热闹,还有很多小孩,他们怕小孩摸黑碰到天台边缘,四条边角都坐了人。
吃过饭,俞绥跟着杨飞文一块挤到了小孩那桌,瞪着眼睛盯着,比阎无衍那伙人紧张多了。
“你哥就把孩子这么放这边啊?”杨飞文小声嘀咕说。
俞绥慢吞吞嗯一声:“他们这的小孩早熟。”
没过一会晏休也过来了,卷着身那桌沾来的酒气。
阎无衍的朋友开酒瓶多,但是可能被叮嘱过,没敢往俞绥和他带来的两个同学嘴里灌。
可是这个年纪的人多少有点虚荣心,越不让喝的越想喝,杨飞文本来没想喝的都沾了两口,俞绥心情不好,晏休没碰。
小少爷可贼了,拿汽水罐子当杯子,偷偷摸摸喝了好久都没叫人发现。
今晚的寿星是粟粟,他那儿几个小朋友看着他拆礼物,露出羡慕的目光。
“要拆你送的礼物了。”晏休说。
也许是周遭太吵闹的缘故,他的嗓音凉,却像掺过风一样润润的。
俞绥却情绪不高,拉了拉他:“我们该走了。”
晏休没多问,他们两喊上杨飞文,踩着乐曲的尾声离开抚村。
杨飞文和他们两头方向,剩下晏休和俞绥。
后者蹲在马路边上,两条常被长辈夸赞有福气的眉毛纠结在一起,白净干净的手指拢在一起,抵着眉心。
晏休最早注意到他反应迟钝,不知道已经喝呆多久了,所以问都没问就带他出来了。
的士在路边停下,晏休拉起俞绥一边胳膊:“还能走吗?”
俞绥抽回胳膊拍了拍,四平八稳地站起来,眼梢里横过来的意思,大概是鄙视。
一个醉鬼,还知道鄙视别人。
晏休直起身,敷衍地鼓鼓掌。
醉鬼受到鼓励,乖乖地往的士里钻。
就这副好忽悠的模样,醉得特别明显,晏休这会儿就很头疼等会怎么跟汤瑛解释他把世家弟弟照顾着照顾成了醉鬼这件事。
俞绥前面都很配合,晏休要进来的时候他却不让,把司机都给看乐了。
司机说:“小兄弟怎么喝成这样,不让开你朋友怎么送你回家?”
“不用送。”俞绥满脸不情愿,写着“不想麻烦别人,礼尚往来太麻烦了”。
晏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看懂的,他没什么耐心地扯下俞绥抓着门的爪子。
他坐在俞绥旁边,牢牢地关上车门。
俞绥斗争失败,轻轻“啧”了一声,嘀咕:“是你自愿要送我的。”
“嗯。”晏休不跟醉鬼计较。
他撑着车,俯身扣上俞绥的安全带:“应该是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