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嘉言的话,却把黄一苗都吓了一跳,“喻师,这一方子,能值千金?”
喻嘉言拿着方子,又仔细看了一下,再对比自己的方子,不断点头,“黄姑娘或许一直随令祖父偏居岭南,身怀巨宝而不知,不过喻某想来,应是令祖父与世无争,不屑逐利。想来以这位仙人多方云游的经历,不可能不知此方价值。便是在这金陵城中,只要此方一出,其他胭脂云粉店,便可关门大吉了。所以啊,老朽建言,黄姑娘此方,不必公之于众,你以此方,办一工坊,专制美容之药,在京师、扬州、金陵、苏杭、月港、广州等地销售,必然富甲一方。”
“啊,这样呢,刚才我听喻师说此方值千金,还想着将此方子送于妹妹,让妹妹卖了,也给妹妹添点自赎之钱。我此行带的钱不多,不敢自己说给妹妹赎身之事呢,妹妹秦淮花魁之首,身价太高了。”黄一苗苦笑着说,这是她根据穿越前一些比较好的美容滋养类物品的配方,加上一些中医药物调配出来的,本来只是平时自己保养皮肤用用,没想被被喻嘉言这么高看。现在已经拿出来给顾眉知道了,当然不好说再收回去,况且她也希望能够帮助顾眉摆脱现在的状况,于是索性乐得做个人情,还是坚持要送给顾眉。
顾眉听了,却感动得一摸眼泪,但迅即恢复了平静,“姐姐,要不这样,我赎身之费不急,姐姐有心助,我又岂能坏了姐姐的好方子。我在此间,卖艺不卖身,因为顾客甚多,为眉楼带来收益不错,很得妈妈疼爱,倒也不像其他青楼姐妹一般苦楚。赎身之费,慢慢想办法筹措,这个方子既然喻师说有如此价值,姐姐不妨仍留着,制出膏药来,却由我替姐姐售卖。姐姐既然是慕名来寻我,当也知道我在金陵城中,略有薄名。以后眉楼四绝,便从‘色曲酒菜’,变成了‘色香膏镜’,只要姐姐售得一份物品,许我半成金便可。”
“啊,这样啊,这不是让妹妹做我的产品的代言人了吗?可是让妹妹长期身陷泥淖,我却于心不忍。”黄一苗犹豫道。
“嘻嘻,代言人,这个词好生新鲜。”顾眉却笑道,“姐姐不必不忍,我已不知父母亲眷身在何处,从小被这楼中妈妈收养。妈妈与龟公久无生育,虽然将我等当作摇钱树,但平日待我并不薄。虽然妈妈给我定的身价颇高,却也未强迫我做我不愿意之事,日日陪酒献曲,所接之人也尽是由我选择,多是像钱师、忠清哥、尔礼哥这样文雅之人。眉楼名声已响,虽名属青楼,却俨然是金陵士子聚会首选子地,青楼姐妹也高看一等。姐姐你想想,我在眉楼内外,设几个架子,将姐姐的东西搁上,不说立时令姐姐的宝物身价倍增,但假以时日,名传四海却并非眉儿自夸。待姐姐工坊壮大,富甲一方之时,妹妹我也攒了一些钱,那时再说赎身之事不迟。”说到这里,顾眉却也嘟起嘴,像是撒娇一样看着黄一苗,“只是有一点,姐姐一女子,将我赎了出去,却准备卖与谁家呢?刚才听姐姐说,黄知府比我那忠清哥才华更高,姐姐可知,忠清哥是唯一入得我眼之人,因他与我同姓,且一直反对男子纳妾,也无足够钱财,便暂时没有提赎我之事。你们说的这黄知府,既然如此厉害,当也入得我眼,可是又与盘姐姐有了聘约。难道我出去了,嫁与姐姐你啊!”说完,便抱着黄一苗,和盘梦芸说,“盘姐姐,你看我和黄姐姐可般配?哈哈哈!”
盘梦芸莞尔一笑,可是内心却突然觉得无比苦涩。她与黄一苗相处也很久了,在思明府时,接触男子也非常多,可是黄一苗似乎也没有看上谁。便是袁佳这等才兼文武的英雄之后,黄一苗更多是同情和帮助,似乎也没产生任何情愫,从顾眉言语之中透露出来的择偶眼光之高,她顿时也有点担心黄一苗来。黄一苗从各方面来看,只比顾眉更优秀,而且还是土司妹妹,身份高贵,她心中佳婿,得是多高呢。她本来一直以为,黄子琦才是黄一苗的最佳伴侣,并不认为他们是亲兄妹,可是相处越多越发现,他们两个真的是只有兄妹之情,而无男女之情,甚至比一般亲兄妹还要亲,要不然黄子琦怎能为黄一苗被掳,举兵围王府呢。除了黄子琦,盘梦芸也想不出来,还有谁能配上这个黄大小姐了。
“唉,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眉姐儿国色天香,才华横溢,普通男儿,确实难以与眉姐儿般配。不过这赎身之事宜早不宜迟,我虽有子,教养却不甚得力,不敢求眉姐儿为子媳,然喻某行医多年,也颇有积蓄,愿助眉姐儿一臂之力。眉姐儿得了自由之后,可多方游历,自寻佳偶,也可仍留此处,专心为黄姑娘的产品做代……代言人,呵呵,这确实是个有趣的词儿。”喻嘉言听了几位女子的对话,他有儿有女,本来也是行医积善之人,心中那爱护儿女之情,便被激发,一刻也不希望顾眉仍旧是妓女身了。
“如此甚好,我一会央求老顾、老归和那钱师,也都出点钱,咱们不就把妹妹赎出去了吗?”黄一苗一听喻嘉言愿意出手相助,顿觉事情大有希望,要赎顾忧眉的心,便更是扼止不住了,“喻师,既然妹妹隐疾之事已解决,那便叫他们几个进来,我们商议一下,便决定了。”
黄一苗说得高兴,顾眉却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虽然她号称“大侠”,可是谁又曾体会她心中苦楚。愿意为她一掷千金,赎她出去的人,不是粗鄙商贩,便是纨绔官家贵人子弟,赎她出去无非是图她美色,贪胯下之欢而已,她自己并不愿意。而她真正能看上的人,却屈指可数,唯一在感情上能接受的顾炎武,既有妻室,又同一姓氏,多有不便,更何况也没有那么多钱。这会听得黄一苗力主要为她赎身,而且没有任何条件,只是为了还她自由之身,她如何能不感动。那边喻嘉言没管顾眉哭泣,出去叫人,这边盘梦芸抱着顾眉,不断安慰。
顾炎武听得黄一苗力主要为顾眉赎身,便拉着黄一苗的手说,“黄姑娘,我虽不能娶眉姐儿,但愿倾尽自己所有私产,助眉姐儿还自由之身。我历年积累虽不多,但积攒至今,也有千两白银。我全拿出来,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取银票。”
归庄看他们这样,也重重一点头,“我钱少点,没老顾这财主有钱,只积蓄有七百两,我也去拿,老顾,我们一起走。我再去问在南京亲友借钱,也凑齐一千两。黄姑娘,你们这边商议,我们两去去便来,若钱还不够,我们两个怪物,拼着老脸不要,也再帮忙想办法。”
“唉,黄姑娘古道热肠,令人感动。钱某虽近几年来,屡遭谗言所害,家产损失颇多,遭逢此事,岂能置身事外,钱某也愿赞钱一千两。我与这归奇顾怪,先凑三千两,眉姐儿身价高,妈妈须七千两银才肯出手。你们几人先商议,我也去取银票来,若是不足,钱某也豁出老脸,再去借钱。”钱谦益倒不是被他们逼的,对于这种才华横溢,却身世不幸的女子,他也有同情之心,只是这几年他确实遭遇坎坷,难以拿出那么多钱来。
三人走后,扶着顾眉的盘梦芸才敢说话,“妹妹,我本是漂泊异国的流民,虽被瑶人推举为圣女,可却没有积蓄,只此一镯子,还是当日桂林定亲之时,苗苗送与我的。若苗苗不怪,我便将这镯子当了,也添作费用。”
见黄一苗重重点头,盘梦芸便想去当,却被喻嘉言拦住了,“盘姑娘稍待,我们请来妈妈和龟公,商议一下再定不迟,这定亲之物岂能轻易当了。喻某虽然不常来金陵,可是却稍有些医名,此间妈妈、龟公也认得我,或许会给些薄面,将眉姐儿赎身之费,往下落落。如果能降到五千两银,那剩下两千两银,老朽便可凑得。”说罢,便让人去唤妈妈、龟公过来。
这里的妈妈、龟公一听顾眉房中有人相请,很快便跑了过来,虽然从名义上来说,他们是顾眉的主人,可是顾眉是他们的摇钱树啊,在顾眉如此能来钱的时候,他们侍候顾眉,真还是非常用心的。可是一进来,听得喻嘉言说要为顾眉赎身,还想便宜一点,两张笑脸,便迅速阴了下来。“眉姐儿自五岁便被我夫妇收养,调教了十来年,我夫妇举眉楼之力,供眉姐儿一人,好不容易养成了秦淮花中俏楚,领袖群芳,这,喻师啊,不是我们敢不给您老面子,只是这钱,端端少不得啊。”妈妈语带哭腔,坚持不敢落价。
在这两口子与喻嘉言不断讨价还价的时候,黄一苗也在观察这两口子,然后突然打断,“等等,等等,我说你这龟公,是不是婚后多年,一直无子?”
龟公没好气地看着黄一苗,他并不知道黄一苗是什么人,还以为是喻嘉言告诉了她,然后她拿这来笑话自己,“我无法生育,此事喻师已然诊治过,又何必拿来笑我。”
“不,不,或许我有办法,令你有子。”
龟公一听,先是大喜,但迅即脸色又阴下来,“姑娘说笑了,喻师都治不了,你一个小小女娃,却能有什么办法!”
“咦,却不妨一试,我可告诉你,这姑娘虽然年幼,医术却不下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