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姝看着飞霞满天的赵婠，嘴角浮起些许讥笑，也不与赵阙打招呼，径自转身进去那桃花花枝的暗影交错里面，快走几步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赵阙看上去丝毫不在意这个妹妹的无礼，而是对赵婠笑了笑，接着向段灵儿点了点头。
“婠妹妹，父亲传了早膳，叫你一同过去用。”
赵阙投在地上的影子颀长，一双剑眉，目中是满满的阳光。
这些日子，段灵儿不知多少次想起这个赵大人，在午夜练完古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的名字，他却从未又只字片语给她。
原本，她以为他将她完全抛弃了。
像是一步废棋，自己是那枚弃子。
在被太医院的医女们欺辱时，面对凤鸣阁将死之人质问时，她以为赵阙这个人，不过是自己回光返照的幻影罢了。
然而即使是这样，聪慧如她，她也深刻地感觉到，自己对这个男人有着类似于小女儿家一般的迷恋。
也正因为是第一次动心，第一次知道为男人动心是什么感受，感觉被对方抛弃的时候，她痛彻心扉。
如今这个男人重新站在她面前，似乎近来这一切都在告诉她，是他安排她出宫，安排她入赵府，他并没有抛弃她让她在宫中自生自灭。
段灵儿反而一时感触，不知道对赵阙怎么说话了。
在一边的美人赵婠，明显还想说什么，但是她看了看赵阙的眉眼，又看了看段灵儿，知道此时终究是不合时宜。
罢了，多少思念，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说，不做，不推辞。
可是无论怎么样，他回来了。
那就好。
那就好。
赵婠想到这里，垂眸浅浅一笑，伸出莹白如玉的柔荑将自己落在颊畔的发丝轻轻地顺了顺。再次抬头看着眼前这张英气俊朗的脸，她不知自己眼中的欢喜和落寞都让段灵儿尽收了眼底。
赵婠乖巧地点了点头，盈盈一拜，拜别了赵阙。
一直等在后边的奴婢小酌，立即跟上她，沿着花径向前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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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灵儿看着赵婠离去的背影，心里似乎已经猜出了几分端倪。
心里正想着，赵阙看似无意地揽了揽她的肩膀。
示意她与自己并肩而行。
这动作如此亲密，虽然只是一瞬，也足以让段灵儿不知所措。
“大人……”
赵阙微侧头，树影打在他俊美的脸上斑驳不清。
赵府奴才们看见赵阙和段灵儿并肩而行，都适时地躲开，转身选别的路绕行。
“我知道你在宫里过得不顺。”赵阙忽然说了一句。
段灵儿觉察到这次相见，赵阙似乎对自己亲密了很多，这种亲密似乎是心上的，而并非如原来一般。
她想问一句，但话到了嘴边觉得话语不妥，便硬生生咽了下去。
“你虽然是我保进宫的，但也并非是我救了你性命，你活着源于你的自救。”赵阙看向段灵儿，那双眼睛像是抚着段灵儿的鬓角，带着浅笑。
“大人言过了，灵儿本应入那凤鸣阁，魂魄沉塘，肉身做牡丹花肥供养春夏。如今苟活至此，全因为大人提携，遇见大人是灵儿天大的福分，在太医院种种，灵儿并无所怨。”
赵阙眼神一闪，半晌沉声道：“我对你是放心的。”
段灵儿心中动了动，这世上有什么，是比“放心”更让人踏实的词呢？
夏虫的鸣叫十分喧哗，赵阙低下手，折了一大把花，递给段灵儿。
段灵儿接过那花，看上去像是情谊传递，更像是性命结盟。
无论怎样，轰轰烈烈开着的一把花，在段灵儿手中甚是繁华艳丽。
宫中处处都是鬼，多少次段灵儿练完古术，即使浑身疲乏依旧是因为惊恐而醒着睡不着，就想念起和赵阙在一起的日子，此刻赵阙就站在她身旁，反而这话不知道如何出口了。
“大人……”段灵儿微微张了张口。
多少次在梦中，那如猛鬼一般的皇帝玄凌，那些入梦的真正幽魂，抓她的头发剖她的心，段灵儿都想着会有一人来救了她出那地狱。
那人也正是送她进去的男人。
她轻轻唤了一声。
赵阙转过脸，看着她。
细雨刚过，清清朗朗的日子，花枝摇曳日影，深深浅浅的浓荫新绿直送到眼前。
赵阙看着再次一言不发段灵儿，嘴角漾开一抹捉摸不透的笑：“几个月不见，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已经是我手里的废子？”
蝉鸣声声，段灵儿感觉自己的心跳马上就要冲出胸腔。
“灵儿不敢。”
赵阙敛起笑，转眼看那郁郁葱葱的景色。
丞相府里雕廊画壁，自有一番富贵纵横其中。
“我赵阙下棋，从不下废棋。”
在高耸入云的古树前，赵阙站定，忽然间面对面凝视着段灵儿的眼睛。
那眼神看上去竟然充满情意。
段灵儿心中自觉，赵阙这个男人，大约看着所有女人，都能够随时使用这样的眼神，可是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她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烧着了。
由着他扳起自己的下巴。
“几个月时光，你的脸看上去和原来似乎有些不同。只是这面容还是太庸常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似乎忽然间就柔弱无骨。
而眼前的赵阙，好巧不巧地，拥有一副坚毅的肩膀。
“段灵儿，遇见你这样的女子之后，我时常想，世人只称赞高贵门第，美女佳人，皇宫之中更是如此，那其他普通女子，想要活命，应该如何自处？”
赵阙的声音像是穿透了段灵儿的身体，温柔的询问，不含一丝由上而下的威严，仿佛是恋人一般在耳边呢喃。
段灵儿却忽然将这句问话记在了心里，她仰起头，对着赵阙的眼睛：
“人人都赞绝世有美女，遗世而独立。美人如刀，能摄君子魂魄，然而再好的刀，若不能开刃也是无用。灵儿愿做隐在幕后，为美人刀开刃的磨刀石。”
赵阙一笑，那笑容中全是赞赏。
“宫中太医院，五年选拔一次，你既然不能做嫔妃，为了和妃娘娘，却也要在太医院扎稳脚跟。此次费尽周折将你接出宫来，就是为了你有朝一日能在选拔中脱颖而出，尽快效命于娘娘。”
段灵儿盈盈拜倒：“灵儿自当尽力学习，不负娘娘与大人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