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翎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子,他说……他早就说过了自己是谁?
为什么她没有印象?莫非是自己失意的关系?将最重要的一端记忆忘了一个完全?
夏侯靖看着那眼珠滴溜溜转的小女子,他点了点她的小鼻头,“夜深了,早些睡,有些事,你若是想不通,完全可以来问我。”
她还想说什么,却感觉到额头温热一片,他在她的额间一吻,说了句乖,便离开。
深夜之中只剩下她一人,呆呆的想着他的话,想着他到底是谁。
翌日,阳光明媚,刚走出宫门的她并没有见到萧珏或是萧逸,更没见到那爱开玩笑的萧瑢。
夏侯靖走到她的身后,在她耳边说道:“在想昨日那些人,怎么消失了?”
“说到底,怎么是臣,对方到底是君,还不止一个君,这礼数尚不可荒废。”她到底是南宫家的嫡女,不是吗?
“可是今天是腊月二十七,而三位皇子全部奔赴西南雪灾之地了,早上赶得及,便连招呼都没打。”夏侯靖这话像是想要看她的失望一般。
而她则是长吁一口气,“如此,便上马车吧。”
“好。”
随着哒哒的马蹄声,皇宫在身后越来越远,她顿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昨日我想了一宿,还是没明白,你的身份……你……”
她刚想问下去,却看到他板起了脸,“一宿没睡?可知道熬夜对于女子是不妥的?”
他将她拉到怀里,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霸道的脸上带着不容反抗,“现在靠着我快睡。”
“可是我还……”没问完你问题呢……这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点睡穴。
睡意袭上心头,浑浑噩噩之间,她似乎看到一个少年,从远处缓缓而来。
逆着阳光看去,仿佛谪仙,又似乎就是仙人……
也不知睡了多久,却让她睡得很是满足。
她揉了揉眼睛,诧异的看向四周,怎么还在马车里?
“醒了?”夏侯靖温柔一笑,“可要喝水?或是吃些食物?”
“我们怎么还在马车里?”她不是该回到自己的卧房了吗?
“我看你睡得沉,便让马夫绕着南宫府转圈,转到现在,怕是有五十圈了。”
五十圈?这是睡了多久?怕是日落西山了吧?
她诧异的想要坐起来,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克制不住自己要跌向前方的举动,只是一个大掌圈住她的腰,将她拉回了怀抱。
她羞涩的连忙推开他,却听到马车周围传来娇俏好听的声音。
这应该是一群女子……
“玉冠郎,檀香魅,车青青,语轻轻,话迎春,开车门,听卿卿,观芹芹。”
一声又一声的女音围绕在马车的周围,夏侯靖嘴角却扬起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
“你怎么了?”南宫翎诧异的看向身边的男子。
“这萧逸到底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主儿,竟然派人在这里堵我……还要给我一个难看……”夏侯靖低下头看向身边的女子。
“你是说……这一场堵车观郎的闹剧,是萧逸指导的?”
“不是他,还会有别人?萧琮不是这般心思的人。”
萧琮确实没有这心眼,但是不排除是萧逸交给萧琮做的事。
但是夏侯靖脸上的刀疤……如此的明显,只怕待会,会换来马车外这些女子的讥讽。
这云国开国之际就有堵车观郎的习俗,如今这堵车观郎,观的是丑郎君,怕是会惹得群嘲。
夏侯靖这般高傲的人,怎么受得住?
南宫翎有些无措,不希望那些语言加诸于夏侯靖的身上。
可是眼下有避之不及,毕竟谁也不能驾车撞到年轻女子,逃离现场……这样更会让人嘲讽。
“阿靖……”南宫翎还想说什么,却被夏侯靖拍了拍手背。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我面相不好,自然要承受我本该承受的事情,逃避无用,不如泰然处之。要知道强者,之所以是强者,必然是心下强大无人能敌。”
夏侯靖沉声对着马夫说道:“信融,开马车门。”
“是,公子。”信融打开马车门。
夏侯靖那双霜寒如冰的眼眸直视众人,口中语言的寒冷更是胜于当下的天气。
“诸位怕是看错了,在下并非檀郎更不是何郎,傅粉不白,容貌不俏,只有糙面一个。”
夏侯靖的眼神极具杀伤力,让周围的女子互相看着,竟然守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难听之语。
夏侯靖的脊背挺得直直的,南宫翎知道他在硬撑,硬撑被人羞辱而不被打到。
“我只道是哪家谪仙公子,端的一个倾国之貌,原来是一个毁容村夫,当真败了我等的兴致。”一绿衣女子讥讽说道。
众人一看有人挑头,立刻纷纷附和起来。
“我以为是南宫家的公子出门,本想着白玉无瑕,去没想到是碎玉占巢,真是扫兴。”
“看来我等手里的瓜果和彩带只能丢在地上了,亏了我手里上好的彩头,平白染了尘土。”
“唉……遇到了丑郎君,怕是我三天三夜也别想洗干净眼睛了。”
这话一波接着一波,一句比一句还要诛心。
南宫翎心中越加难过起来,她想要将手放在夏侯靖的手背上,却不曾想成为了众多女子口诛笔伐的对象。
“你们瞧瞧,这女子,怕是南宫家的大小姐吧?听说这南宫大小姐竟然喜欢远方表亲,如今同出同进,倒是应了那些传闻。”
“看看她的腰佩,还真是南宫家的女郎。啧啧,一个嫡女也不知道自爱,竟然与投奔而来的过继之子纠缠不清,平白无故的,低了南宫家的门楣。”
“看来这嫡女还不如那庶女懂的规矩,知道规则,真是白瞎了南宫家门第的出身,平白毁了自己。”
南宫翎皱起眉,看向那些说尽难听之话的女子。
“若是我认真,你们诽谤豪门,可入大狱,给我让开!”
南宫翎的语言低沉,带着极大的威慑力,让说着风凉话的女子住了嘴。
“瞧瞧,你吓唬谁呢?好像只有你出身高贵似的。即便是别人家的高门贵女,也不见得你这般霸道。”
“就是就是,我朝允许百姓点评豪门,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好的出身?”
“可惜眼力不佳,竟然选了一个丑郎君,还是个过继的丑郎君……这关系真是逗人……”
南宫翎一把攥住夏侯靖的手,这件事,她一个女子来处理比夏侯靖来处理更为妥当。
“纨绔?霸道?我历来不知诽谤竟然是任意点评。怕是诸位没有好好的读读我朝律法,不过也难怪,毕竟各位花枝招展在外观郎君,却不肯在书斋里细细品读经典,又有什么笔墨可言?”
论嘴毒,她上一世毕竟混迹过军.营,从一个无名氏的兵卒做到将军,她吵架又怎么可能输给这些不知好歹的闺中秀女?
“无笔墨,我丝毫不奇怪。可我奇怪的是,诸位竟然不知道拦截特使马车,特使有绝对的权力入狱判刑!”
南宫翎举起夏侯靖的腰佩,所幸那夜陛下给夏侯靖特使腰牌,目的就是让凌云阁的人进出帝都容易一些。
而这特使的身份,如今倒是可以被拿来一用。
说风凉话的闺中秀女显然被这特使腰牌吓到了,见到有所松动和人群,夏侯靖沉声说道:“让开!”
人群听话的让出一个车道,夏侯靖再次对着马夫信融说道:“信融,赶车。”
“是,公子。”
马车哒哒的朝着南宫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夏侯靖关上马车门,一把将她揽入怀里,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下一次,不要在我前面,我不希望你被别人的口水所淹没,更不希望任何一个不好的措辞用在你的身上,知道吗?”
“我只是想帮你……”她也见不得他被那些人这般的数落,她也会在乎,也会心疼的。
“我一个男人,被一群女人嗤笑讥讽,本就是无关痛痒的事情。我受得住。”他蹭了蹭她的额头。
“阿靖……我不喜欢你这样……你一直保护我,为什么不让我保护你一次?”
她又何尝不是想要护他一个周全?
他嘴角一笑,却听她继续说道:“你这刀疤,我一定用最快的时间,为你修复。定让那些讥讽你容貌的人看清楚你的容颜,盛世美颜,岂能是倾国倾城就能轻描淡写的?”
这话暖心,他的笑容加大,“看来我容貌未曾恢复,你便知道我长什么模样了?”
“你是靖冥,靖冥是仙人之姿,绝美之貌,岂是人间男子所能比拟的?我自然知道你的容貌。”她的话像是再说自己有多美一般,是那般的骄傲。
“我很荣幸,你能这般的在乎我。上一世,我怎么就那么傻,对你不曾告白,让你白白入了那白眼狼的圈套?若是早些说出口,想必上一世也不会含恨而去了。”
他才说出口,她伸出手封在了他的唇瓣上,“上一世含恨而亡,这一世,你我要相互扶持,定要走一个长长久久。”
“有你陪着,只会盼望白头携手,又怎么会企图早走一步?即便是那黄泉路上,我也要走得慢一些,等你缓缓而来,与你携手同去。这一世,我牵住了你的手,必然是不肯松开一根手指头。你可知?”
他亲吻她的唇瓣,而她则是与他相视一笑,“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