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许不知道,你曾经怨恨的,终究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淡忘,无论当时多么撕心裂肺,终究成为一场记忆。
她看着萧逸的眼睛,她的心中还有对他的感情吗?
不能说没有,毕竟当初真的用心爱过,细心揣摩过。
可是她如今还会选择他吗?
显然也不会。
毕竟他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更是舍弃了她的一片赤诚。
可是这一世再次见到他,依旧是这般睿智的模样,她还是感叹,感叹自己的眼睛没有瞎。
萧逸无论如何,倒是个人才,一个很会揣摩人心,很会套人话的聪明人。
他依旧会用几句话来让她原形毕露,而她也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毫无遮拦,仿佛被他看个透彻。
这也许就是孽缘……一种求而不得,得而不到,却偏偏纠缠不清的缘分。
她看着他,余光扫了一下身后的两人,挑高眉头,“也许……我只懂闻香识香,你却知闻香识人。”
还是闻香识女人,他不是对她了若指掌吗?
以至于上一世,他动个小手指,她便全力以赴。
以至于他眉头紧皱,她便不顾一切,只为换他舒展眉头。
以至于……她傻傻的相信将心比心,却换来剖心与人的下场……
她傻过,爱过,却不会重蹈覆辙。
“闻香识人……倒是有趣,但是本王似乎更懂得闻香识女人……”
他嘴角扬起,一句话成功让她跟着他笑了。
如果这话是夏侯靖说,也许她毫无准备之下,脸红成一片。
可是萧逸说的,她却只当是一句“今日天气真好”这般无关痛痒的话题,竟然毫无反应。
她的心,这一刻怕是真的安宁了吧?
因为她的心落在了别处,而他不再是她在的良人。
她曾经痴心过,但是痴心的结果却是错付,她不愿与这负心人再有瓜葛。
只是天公阴沉,她还没说什么,便感觉到脸上有了冰凉的感觉,这是雨水?
冬日落雨……还是这皇宫殿前广场之中,周围没有仆人,更没有为她遮雨的油纸伞。
她纳闷的抬起头,望向黑峻峻的天空……
“这老天为你这句闻香识女人而哭泣了,可见……”她转过头来,望向他的眼睛,微微歪头,“你这话说的并不真心,甚至伤了上苍的心。”
她本是一句玩闹的话,可他却是从腰间取出那锦缎制成的扇子,放在了她的头顶上。
他并不被她这句话所气恼,“冬日雪还没化掉,如今又是冬雨,当心雨落身上,凉了你的手,冻了你的身,伤了甲乙丙丁的心。”
他这句甲乙丙丁咬字很重,却让她看不出他是真的逗她还是随口一说。
“吃醋?”她看了看那扇子,索性现在雨点小,她不至于在乎这雨湿了衣衫。
“当然。”
可是他的回答更是斩钉截铁,让她的话被噎住在口中,他竟然承认自己的心思?
这还是萧逸吗?
萧逸从不肯给任何人看到他的真心,更不会给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他为什么今天却表现了出来?
不对,萧逸不可能真的吃醋,他说出来反而才是假的。
“可惜,这话听着像是真的,只是却证明了真的假不了,而假的,当然也真不了。不是吗?祁王殿下?”她看了一眼身后的萧珏。
这皇宫之内,广场之上,萧逸已经为她以扇为伞,若是萧珏赶过来有所表示。
那代表她就是一个妖女,竟然引起兄弟共争一女。
按捺任何举动,这本是对她好,却也是让她看穿了萧珏的犹豫。
那一瞥之中,她看到萧珏的踌躇,更看出萧珏在斟酌为色还是为权。
萧逸跟着微微侧头,也看到了萧珏的表情,低声回道,“你的心上人,犹豫不决,可会伤心?”
她收回眼眸,抬头看向萧逸,这厮倒是会看明白萧珏,只是她未必如他所愿的回答。
“伤心?从未交心,如何伤心?在你眼里,我有招蜂引蝶的潜质?”她笑了,可是他却笑容加深。
“确实,你的甲乙丙丁颇多,远观瞧去,犹如众星拱月。只是……”他扇子抖了抖,像是抖掉雨滴,却是借机将话题加深,“未免太过招摇,令人遗憾……”
“招摇?我没有拜帖邀请,也没有月下盟誓,何来招摇?难道牡丹被人喜欢,便是牡丹国色天香过于妖娆?”她一副无奈的模样,倒是让他的心情更好了。
“本王看来,你并不是牡丹……”他的声音略微的低沉,“反而像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艳红妖媚,魅人心骨。”
“哦?那我一举一动都是倾国了吗?这真是最好的夸奖。只是我这甲乙丙丁可有你?还会魅惑到你?”
她本事反讽,将他的夸奖当成数落,让他知道,她对他毫无好感。
可是他却渐渐收起笑容,慢慢的收回折扇。
这一刻,她的心竟然痛了……痛了?她原来还是在意的……也是,上一世真正的爱上过……她不是个情浅的女子,自然难以忘怀她刻骨铭心的恋人。
他的指尖触碰到自己的鹤氅,慢慢的解开,她转过头失望之极,却被他抓住了胳膊。
她呆愣片刻,却被他一甩鹤氅,那厚实避雨的鹤氅披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指尖快速的在她的领前移动,为她系上锦带。
她的鼻尖竟然有一种酸酸的感觉,竟然湿了眼眶。
而他则是拿起折扇重新遮在她的头顶,“这鹤氅避雨保暖,可做蓑衣。”
他的话很平实,却是将她维护在了他的身边,是那种如若掌中珍宝的在乎。
上一世求了多久?她都未求来他的驻足和温暖。
这一世,不求,却换来他的倾心相付?
这便是造化吗?弄人的造化,在她死心之后再让他给她一次动摇的伤害?
可她不想让自己堕入地狱,所以即便是心痛,也只能割舍。
雨滴滴滴落下,可是她没有感受到冬雨的冰冷,只让她感受到久违的心暖。
“其实……若是你想,本王倒是希望被你迷惑了心神,做个庸碌无为的男子。只怕,你不愿……”
萧逸轻叹一声,仿佛知道了她的心思。
这一生轻叹,像是戳中了她的心口,让那里堵塞难通……仿佛有块大石头压在那里……
她竟然会脆弱的想要哭泣……可是奈何,毫无泪水……只有声音嘶哑。
她告诉自己,萧逸多么多的可怕,也告诉自己她再也不愿原谅。
当他放下身段,这般说与她听的时候,她却迷茫了。
孽缘……就是这般纠缠不休的吧?
不然,她拼命逃离,他却紧追不舍?
只是这造化,何必让她枯井已死的心再起波澜?
再说阿靖与她也算青梅竹马,她既然许诺,必不辜负。
“是啊,我心上有人,怕是让祁王您抬爱了。”
她刚说完,明显感觉到他的心情失落了起来,只是他却依旧保持着笑颜。
“嗯,我知道。”
他轻轻的说着,像是一个孤独至极的人,仿佛要沉溺水中,呼吸都要被扼制了。
她刚想出言安慰,这雨越下越大,而周围陆陆续续的跑来抱着伞的内侍官。
她点头,看向内侍官,“祁王殿下,看来你的鹤氅怕是不用再做蓑衣了,这伞到了。”
解下鹤氅,她将鹤氅递还给他,可他却收回折扇,并不打算接下。
“祁王殿下?”
“看来本王有一刻真正的得罪过你,怕是得罪的狠了些,竟让你这般的铁石心肠。”他轻描淡写的看着那鹤氅,“若是你不喜欢,扔了便是,本王赠予的东西绝没有收回的道理。”
她望着他,赠予?他什么时候说赠给她了?
“大姐……”泉水叮咚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她回过头,一柄伞已经罩在她的头顶。
还没反应过来,有一个鹤氅披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将鹤氅交给夏侯靖,双手交叉,裹住自己。
“祁王殿下真的是对大姐有心了,只是殿下你的鹤氅终究是浸了雨水,怕是难以御寒,还是要晾晒一番才是。”夏侯靖一手为南宫翎撑伞,一手抱着萧逸的鹤氅。
“是吗?”萧逸的眼神落在南宫翎的动作上。
她双手拥住自己,仿佛夏侯靖的鹤氅才是她寻求温暖的庇护之所,而他只不过是暂时落脚之地。
这种认知,让萧逸皱起眉头,再次认真的看向夏侯靖。
这个男子,被父皇召入宫中,更是被要求以座上宾的身份而来。
即便是凌云阁的阁主,也没有尊贵到以坐上嘉宾的身份而来,更何况没有哪一届帝王是如此青睐凌云阁阁主的。
这云国的秘辛之中,可是记载凌云阁是为帝王之家扫除一切障碍的影卫。
影卫的头子,父皇却给他最高礼遇,这是让萧逸最是纳闷的地方。
如今夏侯靖明里暗里都是在打压他……让萧逸不得不深想,不得不正视。
萧珏此时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局外的人,他后悔方才没有直截了当的走过去,更后悔自己没有给她温暖。
是他多想了,以至于错过了最佳时机。
如今萧逸和夏侯靖这般的对视,让萧珏更是觉得落寞。
难道真正跟南宫翎有缘分的,只是夏侯靖和萧逸,而他萧珏不过是她生命的一个匆匆过客?
这种感觉,令人窒息,却又让他不得不认命。
萧珏落寞的转过头去,而萧琮则一副看好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