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武走到了画舫的三楼之上,那扇门关着,朱武伸手推了推,纹丝不动。朱武也不急,站在原地,刚想张嘴说些什么。那位冯将军已经一脸掐媚的端着一把椅子站在了他的身后。
朱武笑了笑,说道:“放下吧,另外帮朕拿些水果过来,然后你再派个人明天一早去街上给朕买些蜜饯,明天早上朕要吃。身份不同咯,连买吃食的这种小事情都不能自己去了。”
冯将军低着头,弯腰退去,说道:“喏。”
朱武将那把椅子放到了门前,一屁股坐了上去,他的身旁站着北魏的大红袍。
“你说咱俩明里暗里斗了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了写什么?”
隔着一扇门,朱贤也端坐在那里,他的身旁站着同样一身红袍的老太监福伯。
“为了国泰民安?我觉得不对,毕竟你的脑子里都是爹娘之类的家事,北魏这些个国事,你却丝毫没有考虑过。”朱武自顾自的说道:“父王以前倒是时常考虑国家大事,但是他身体状况每日愈下之后,他就完全顾不上管理这个国家了,整日沉迷那些续命长生的谎话。”
朱武突然笑了,浅薄的双唇让这个笑容显得有些阴冷,他双手抱头,尽量不让自己笑的太大声。
“你知道么,我在他的脸皮子底下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他竟然都没发现。临死之前他都觉得那些天上仙人回来救他,但是他也不想一想,他当年拿出来的那些东西,明日的我也能拿出来,既然如此,那些无情的仙人为何会帮他这个垂暮的老头子呢。”
门的另一边传出了声音,那声音有些颤抖,带有几分不敢置信。
“你杀了父王?”
朱武指了指自己,然后对着身旁的大红袍笑了笑,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道:“我?弑父?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我怎么会去做,朕可是出了名的孝子啊。”
朱贤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出声问道:“那父王是怎么死的?”
“啧啧啧。”朱武对着刚刚上楼的冯将军笑道:“看见没,这就是父王看中的人,竟然在这咒着父王龙御上宾呢。朕都替父王感到不值啊。你说是不是啊,冯将军。”
冯将军自然不敢接这个话茬,亲自将一个小桌子放到了朱武的手边,然后又下楼从随从的手中接过了一盘瓜果,满脸堆笑的将那些瓜果放到了朱武的手边。
“二皇子您说得对。”冯将军只敢含糊不清的回了一句话,既不反对也不同意,而是顺着朱武的话茬往下说。毕竟明天朱武就是真真的万人之上了,他说的话哪有人敢说不对。
“父王没死?”朱贤有些兴奋。只要当今圣上朱忧尚在,那么朱武的这些小动作也只能是不堪一击罢了,等到朱忧缓过神,那么朱贤登上皇子位指日可待。
朱武用袖子擦了擦一颗水果,然后咬了一口,汁水四溅。
“你倒是舍得下本啊,知道自己在长安城势力浅薄,就用上了这种选举的方法,竟然将皇宫内上等的水果搬了个七七八八全部放到了这座船上。”朱武躺倒在椅子上,叹了口气:“父王可未曾这般对我好过。”
朱贤再次问道:“我问你,父王究竟死没死?”
“你说咱俩,好歹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吧,你就这么和哥哥说话?”
朱贤憋着怒意,没有回答朱武的话语,只是站起了身,然后想象着门的另一边是怎样一副场面。
朱武歪着头,将那颗水果吃了个精光,然后将果核丢到了湖中,擦了擦嘴说道:“其实父王死不死又有什么区别呢,你真觉得父王不死你就还有翻身的余地?”
“大魏的三公九卿还有三位上仙都站在我这一边,就算父王还活着你又能拿什么和我斗啊。”
朱武站起身,一脚踹开了那扇门。
朱贤呆愣愣的坐在房内,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看着眼前神采奕奕的朱武,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问道:“这么说,父王还是死了?”
朱武背着双手,打量着他这个名义上的亲弟弟。他们明明常年在宫中相处,但是他很少有这样的心情去瞧一瞧这位弟弟长得什么模样。
大眼睛高鼻梁,长得倒是不错,有点像他的娘亲。就是皮肤太黑了,像个黑炭一样。
朱武看着眼前的这个身穿玄衣头戴珠帘的人,有些感慨,斗了这么多年终究是分出了胜负。若输的是自己,那么自己会不会像他这般的无奈。自己会不会也像个傻子一样的坐在这里等待命运的钟敲起最后一声响。
“父王会在今日的卯时病逝于宫中,死因是药量过度。到时候会有一名御医在大殿上请罪。”
朱贤冷笑:“请什么罪?帮助二皇子毒杀先皇么。”
朱武摇了摇头,一字一句的说道:“老臣为了家族飞黄腾达,一时之间鬼迷了心窍,听信了三皇子的话语,将先皇的药量扩大了三倍,致使先皇龙御上宾,老臣一生无求,心中所思所想的只是家族的孩童都可吃的一口饱饭,所以恳请圣上看在老臣一生都奉献在大魏的情分上,饶了老臣的家人。如果圣上宽仁,那么老臣就算是凌迟千万刀,也会将圣上的大恩大德铭记于心。”
朱武笑了笑,说道:“你觉得这段说辞怎么样,到时候还会有十余位年老的朝廷重臣一起跪在大殿之上请求我网开一面,那画面想想都不错。”
朱贤面容阴沉到了极点,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无比熟悉又陌生无比的人。
“你!该!死!”
朱武放声大笑:“这天下又有谁不该死呢?用千万人的性命去换取大魏的万世荣耀的朱忧该不该死呢?”
朱贤身形暴起,但是一柄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一席大红袍从他身旁略过。名为福伯的太监手中拿着一柄锐利的匕首,刺向朱武的心房处。
朱武依然冷笑,身形站在原地。
另一席大红袍突兀的出现在了朱武的身旁,准确的捏在了福伯拿刀的手腕处。
朱武从福伯的手中拿过了那柄匕首,然后轻轻一扬。鲜血从福伯的咽喉处四溅开来。
大红袍伸手,那些鲜血纷纷停在了半空之中。
“冯离听令,大太监朱福妄图刺杀二皇子,将其尸首选在城门四十九天,然后将朱福在会稽处生活过的村子的人不分男女老少全部斩首。”
冯离冯将军连忙听令,然后神色匆匆的退下了画舫。
朱福瞪大着双眼,两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渗出,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咒骂两句都做不到。
因为他的咽喉被割开,双眼也渐渐变得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