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锐不再说话了,他的婚姻是在赵毅风的安排下结成的,他也喜欢他的妻子,她可挑剔的地方不多,漂亮、知书达理,一个正经华裔商人家的女儿,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并不怎么爱这个女人,可也不应该伤害她,以前赵毅风就跟他讲过,“为爱情犯错,是诸多错误中最愚蠢的一种”。他原来犯过这种错误,他的妹妹曾琴也犯了这种错误,她和那个芝加哥小子的爱情使她几乎和这个家族的所有人翻了脸。
分配完工作,赵毅风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他让里纳去叫上家族里的女人,连雅丽珊德拉也包括,他自己带着伙伴们从大宅里走出来,一起集合到花园里的草坪中央,连平时不修边幅的路易兹在内每个人都穿着正式的礼服,围成一个半圆,赵毅风携妻子站在正中央。“你怎么会认识雅丽珊德拉?阿特慕斯这样的大明星?”他的妻子悄悄地问。
“我认识的明星有很多,只是雅丽很特别,她是我的教女,你相信吗?”赵毅风故作神秘地说。
“你从来就不是教徒,史蒂文,你可真是个不老实的家伙。”妻子偷偷捶了他一拳,娇嗔道,这句话勾起了赵毅风的回忆,他一时竟失神了。
照相机的镜头忠实地将这一刻定格,照片中赵毅风家族每个人都显得喜气洋洋,好似温情脉脉更胜亲人,这张照片后来被放大挂在了赵毅风的书房里,他每次看到这张照片上人物的笑脸,都会有种无与伦比的自豪感,他从一个偷渡者,到今天保护着一个大家族,他今后还要用他的力量带领他们前进。
只是,这位伟大的唐也无法预见,照片中的人最后会以何种方式结局。
“叫雅丽到我的办公室来,我们看看她又遇到什么麻烦了。”
宴会散去之后,夕阳已经要从西边落下去,雅丽珊德拉?阿特慕斯在里纳的引领下穿过了大宅的客厅,来到“老头子”的办公室,赵毅风正在里面等她。雅丽还有些担心地说:“乔吉奥,你觉得史蒂文会原谅我吗?”话中没有作为明星的矫揉造作,是人忍不住去关心她,当然,这不包括乔吉奥?里纳,这点从他到四十岁还没有结婚就看得出来。
“他会的,不然他不会见你。”里纳淡淡地说,他没有安慰的意思,这是他通过对赵毅风的了解得出的结论。
赵毅风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雅丽了,因为他不爱看雅丽主演的电影,事实上任何人在与主角有过紧密的接触后,也不一定个还会对电影有什么兴趣。现在一见面,他觉得雅丽比他记忆中的模样要更加美丽了,她今天的打扮比较随意,人却显得憔悴,整个气质好像融入了洒进室内的金色余晖之中,她微微偏过头,躲开从窗帘的缝隙偷溜进来的几点阳光,修长的身体斜斜地倚坐在办公桌对面的皮扶手椅里,那副忧愁的模样,完全可以激起人去触摸、占有她的渴望。赵毅风眨眨眼睛,抑制住了内心涌动的感情,他要公事公办,尽量避免掺杂他多的个人因素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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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一天的工作,赵毅风赶到累极了,他晚上并不常看电视,晚饭后他坐在厅上的打椅子里,手边的桌子上有一盒哈瓦那雪茄,他的右手在把玩其中一根,看上去没有点燃它的打算,一切都像往常一样,大宅的前后门外都有士兵把守,庄园里牵着猎犬的保安队走过没有将雪铲去的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赵毅风盯着厅里在燃烧的暖炉,干燥的柴禾在火堆里劈啪作响,夜晚就应该是这样宁静的。要不是角落里的圣诞树太过引人注目,谁还能记起一个重要的节日即将来临?
“这可不是一个标准的黑手党圣诞节啊。”赵毅风心想,“黑手党”这个名词有点戏谑,今年它因为带有民族歧视性质而被联邦政府禁用了。天主教徒的圣诞节是不需要圣诞树的,可是他那个不太虔诚的新教徒妻子喜欢这样,他也就由她高兴了。
“艾瑞和乔吉奥他们来了。”他的妻子端着酒瓶和几个杯子,自愿充当伙计的角色,给几人轮流递上饮料,曾锐一家人决定在圣诞节期间和家族的其他人呆在一起,赵毅风递给曾锐一根雪茄烟,乔吉奥在戒烟,便拒绝了,武军杰不在家,估价是到哪个情人家里过夜去了,敌人知道他进城时间的几率是百万分之一,即便知道了,武军杰也能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所以赵毅风毫不担心。
“你的妻子呢?你又把她一个人留在房间了?”赵毅风突然张口问曾锐,这次倒是冤枉他了。在下午会议结束后,他对自己的想法多少产生了一些负罪感,这使他想要当一段时间的好丈夫,也算对得起他那乖巧,逆来顺受的妻子,他难得显出体贴、温柔来,他们夫妻俩最近一段时间第一次**,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约摸九点钟的时候,他告诉妻子晚上有工作,吻过了她的嘴唇才离开。
“这回可不是我,我们的法律顾问有事要向你打听,我想你不会希望有不相干的人在场。”曾锐连连摆手,说道。
“你想知道什么,亲爱的?”赵毅风问,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的法律顾问就是他的妻子,法律顾问在家族中实际上是负责处理大部分正当生意的,地位与军师不相上下,赵毅风总是喜欢引用毛主席的话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来作为他此举的理论依据,乔吉奥?里纳本来是反对让女人参与家族事务的,他的看法是在现实社会中女人不配左右男人的行动,哪怕女人死后注定要上天堂,而男人要下地狱,但这项决定作出的时候他身在西西里,无法当面反驳赵毅风的任命,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了。
“给我讲讲在洛杉矶的战争吧,你们是怎么从那里逃出来的?”他看着妻子就像看着一个等待听睡前故事的小宝宝,或许是律师这份职业使然吧,她接受起黑帮顾问的身份来离奇的快,还对赵毅风他们早期打拼的历史生出了浓厚的兴趣。
“好吧,那是好几年前了,”赵毅风呷了一口杯中的酒,开始满足女人的好奇心,他过去也讲过一点关于洛杉矶的故事,只是每每讲到涉及他与雅丽珊德拉的关系时就含糊其辞,一笔带过,“这不是一个多么精彩的故事,对了,我要是有什么遗漏的地方,记得帮我补充。”他对曾锐和乔吉奥说。两人点点头,他们心里知道,赵毅风对那场战争记得比谁都清楚。
“当时洛杉矶的形势一片混乱,有一度,我们的实力足以威胁到了意大利人和俄罗斯人,等我明确意识到这一点时,”他抽出盒中的雪茄,一面点燃一面说,“等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们已经树敌太多,我原本与很多家族合作过,但他们背信弃义,华青帮收买了我信任的保镖,俄国人发动了全面的进攻,而桑塔迪奥家族,他们趁火打劫,这是一群没有正义感的小人。
“等等,唐,你真的认为一个法律顾问有必要了解这些?”里纳打断了赵毅风的讲述,他的传统观念反感让女人知道家族血腥的一面,作为唐的妻子,就更加不应该知道了。
赵毅风看了里纳一眼,说道:“这没有什么不光彩的,她是我的妻子,家族的法律顾问,她有权知道家族的过去。”
里纳耸耸肩,表示他只是就事论事,没有针对家族同僚的意思。
放下手中的雪茄烟,赵毅风接着说:“我当时并不希望爆发全面的战争,我去找华青的一个重量级人物,他是艾瑞的父亲,我想让他当中间人,得以从中调停,血战让我们大家的生意都做不成,我寄望于他们出于同胞的道义与我们重新合作,可是他们拒绝了,俄国人嗜杀成性,他们包围了会谈的地点,我总忘不了那一刻是我的错,我总是乞求艾瑞能原谅我。”
“不,我从来也没有怀疑过你,风哥。”曾锐插嘴手,“是俄国人,那些该死的俄国人杀了我爸爸。”他脸色有点暗淡,显然是这个故事勾起了某些伤心的回忆。
里纳可不这么想,他清晰的记得开枪的是躲在远处的武军杰,这是他本人下达的命令,随后是华青帮与雅斯科夫家族枪手的一阵混乱火拼,他们两人架起精神崩溃的曾锐,逃命般的离开了现场。大厅里的灯光是暗黄色的,仆人在外面等候着指令,雪茄冒出的烟雾弥漫在几人身边,真是个适合的环境,赵毅风还在讲他的故事,里纳只知不觉也陷入了回忆当中。
1969年6月 洛杉矶
赵毅风他们一连几天都躲藏的很严密,曾锐一直叫嚷着要找俄国人报仇,赵毅风也不会轻易放过俄国人,但有一点,他们必须准备好后路,这个事情由里纳在安排,他或多或少有一点老关系。他将家族的财产大部分中大部分可以转卖的东西统统折换成现金,码头上的船只也在随时待命,以便在行动结束以后他们可以直接上船,赵毅风和乔吉奥一直在商量,最终达成共识,他们要去巴拿马,克莱顿堡陆军基地的詹姆斯?罗伊中校在纽约时是里纳的旧识,不能肯定是否能得到他的帮助,可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这次的复仇行动针对的是雅斯科夫家族的第三号人物,首脑尤里?雅斯科夫的双胞胎弟弟:迪米特里?雅斯科夫,行动由武军杰指挥,还是里纳说的“坚信礼”,用些简单的手段就行了,说真的也不存在公开不公开的问题,将迪米特里这样的公众人物干掉是无论如何都会被发现的,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次报复,不是示威,不留余地,不求和解,赵毅风向所有参加的士兵作了明确的指示。
迪米特里?雅斯科夫与他那崇尚低调的兄长截然不同,很是有点炫耀财富与全是的爱好,在正常人看来,他这种爱好已经达到了偏执的地步,雅斯科夫家族发动了对小东京的战争,道上人尽皆知,尽管对方的头目赵毅风失踪了好几天,这也不代表着绝对的安全,偏偏迪米特里在如此大的危险呷仍不愿意放弃他事先计划好的盛大派对,要当一个暴露的目标。这个看似愚蠢的做法倒也不是没有任何好处,至少为他想来否认的与所谓“雅斯科夫犯罪集团”之间的关系提供了有力的证明。
派对举行的地点在圣塔莫尼卡的别墅,这里比较雅斯科夫家族的总部是逊色了许多,一栋二层的小屋,房间也不多,大约二十多间,赵毅风在进去的时候也没有去计算一下。房屋整体显现出浓烈的哥特式风格,这在圣塔莫尼卡的富人区颇不协调,正是暴露了主人的恶劣品味。房子周围有一人多高的围墙,根本谈不上是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住宅旁边是一个中等大小的游泳池,从早晨起,就有各种工人在泳池附近忙碌着,他们在搭建一个临时的吧台,舞池,还有摆放乐器的乐池,在院子的后门,中午时分就开来了两辆卡车,上面是各种食材酒水。是临时厨房的所在地。
天色渐渐灰暗了,赵毅风一干人和几个手下最忠诚的士兵早早驱车赶到,行动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他们还要打发掉几个小时的光阴,太阳正缓缓被圣塔莫尼卡湾的海水吞没,最后一道明亮仍发出万丈光辉,把墨色的海面装点得金黄,耳边听着潮汐拍打在岸边的声音,眼前的自然美景使赵毅风内心烦躁,别人告诉他他是从这个海湾登上美国西岸的,今天他的美国梦还要在这里终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