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藤原百合子来说,那天晚上有些惊险,比较她无聊时自己创作的小说更具有戏剧性,在一阵混乱之后,她甚至不知道帮助她的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就由爱德华和另一名武工队员送她回家。她住在阿拉米达大街不远的一个小区里。她发觉这两个人有点像电视剧里的黑帮分子,尽管他们没有吃细实心面条,而且对她好像彬彬有礼,她敏锐地认为这和救他的男子有关。她惊魂未定,却也尝试着和他们交谈,爱德华不愿意透露太多信息,只是使她相信曾锐是个普通商人,为小东京的大老板工作。
“那你们的生意是什么呢?”百合子装作不经意的问。
坐在后面的那个人似乎不愿意讲话,问题都是由爱德华回答的:“艾瑞先生是从事餐饮业生意的。”
到了小区,爱德华坚持要把她送到楼下,“我向艾瑞先生希望我这么做。”
一直等到她消失在楼道当中,后面的队员才说:“看上去不错,你说呢?”
“我说我们少管闲事。”爱德华已踩油门,转动着方向盘,“还是想想怎么向军师报告这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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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毅风从来不大为自己的安全过分担忧,他本来的计划是周末去参加雅丽珊德拉的一个家庭聚会。他是不希望将自己弄得过分寒酸的,他决定了将整个组织当中唯一的一辆高档次的轿车——一辆灰色的“银鹰”,作为临时座驾,只是里纳坚持买来撑场面的汽车,所以赵毅风愿意使用它让军师挺开心,他之前一度怀疑赵毅风有新英格兰血统(在美国来自新英格兰的人被认为是节俭且精打细算的)。
聚会是在4月7日,赵毅风提前一天就帮助进行准备工作,要不是雅丽珊德拉告诉他那天是圣母报领节,对东正教徒相当重要的节日,他绝不会想参加老式希腊家庭的聚会。赵毅风见过雅丽的家人一次,那是他取得美国国籍后不久,那回作为一个有礼节的东方人他留给每个人的印象不算太坏,当然在压力为数众多的兄弟姐妹中总有一两个对他很冷淡的。最终造成问题的,还是他中国人的身份,雅丽的父亲尼科斯?阿特慕斯,一个略显古板的希腊人,母亲伊蕾莎,也不是个有主见的妇人,他们对雅丽珊德拉最大的期望就是她能与一个希腊人结婚,再生一打孩子。
这种想法令他们的女儿反感,赵毅风知道雅丽的梦想便是进入好莱坞,成为一名电影明星,获得学院奖,为此赵毅风甚至动过在有充裕的资金之后专门为她投资电影业的幼稚念头。
赵毅风认为这家人简直是把惹他反感当成了工作,他刚一坐下,尼科斯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解着希腊文化的伟大之处,赵毅风实在是受不了一个在自己家里还穿着深色西装打着领结的人,尤其是在这个人喜欢对中国的政治和文化情况发表个人看法的时候。中间,雅丽的祖母,一个穿着花色上衣的老女人从楼上下来,她不停询问他的宗教信仰,看上去有让他成为东正教徒的意思,这种审问式的接待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钟,快饿疯了的赵毅风才等到晚饭时间,据说在雅典的生活习惯便是如此。他不喜欢喝酒,偏偏希腊人嗜酒如命,当雅丽的哥哥问赵毅风不喝酒是否因为身体原因时,雅丽珊德拉已经打算从桌子下踢她的兄长一脚,赵毅风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是广东人,平时不会这般喝酒,好在与意大利人的合作中他得到了一些锻炼。
4月7日是星期一,赵毅风在伊蕾莎的指挥下搬运一点东西,这还是星期天,可是要提前准备,同时在星期天还有东正教徒固定的“圣体血”仪式,在哥特式的教堂里,尼科斯穿上了法袍,令人注目,他看来是个祭司或者主教,短暂的诵经过后,他走下了插满闪闪发亮蜡烛的祭台,把无酵面饼和葡萄酒分发给众人。在仪式进行时,作为异教徒或者说可悲的无神论者的赵毅风被赶到一边,因为他将会玷污神圣的仪式。
性格古怪的希腊人把庆祝节日的地点放在郊外,开车需要两个小时,赵毅风在节日结束前不能和雅丽见面,要保持身体的纯洁。“你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对吗?我知道现在外面都在谈什么解放,”伊蕾莎说,“我知道你们不会如此,毕竟你还不是个成年人,是吗?”
“我需要说多少次?妈,”雅丽珊德拉显得不耐烦,她拖长身引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没有,什么也没有。”
“真的?”
“是真的,你说是吗,史蒂文”雅丽的确是善于表演,看到她的神态赵毅风都要相信他说的是实话,“别再拿同样的问题来烦我了,好吗?”
赵毅风根本上懒得说话,他只是配合雅丽点点头,算是回答。伊蕾莎只好相信,她转身进屋,临走时说:“好吧,我没有什么理由还以你们,现在,雅丽,跟你的朋友道别吧,你们大概还有什么话要说,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就这样吧。”
“这样的家庭可真让人讨厌,不是吗?”雅丽珊德拉说,“要是在古代希腊,像我这样年纪的女孩已经成为母亲了。”这话声音不大,保证没有走出多远的伊蕾莎不会听到。
“他们看上去还不错。”赵毅风说。
“噢,得了,史蒂文,你可真虚伪。”
“谁知道呢,你现在或许认为他们很麻烦,但有朝一日你失去了亲情才能知道这一切的可贵。”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雅丽知道这句话戳到了赵毅风的痛处,可出于关心还是问了一句,“你还不能跟你的家人联系上吗?”
“不行,”赵毅风平淡的摇摇头,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伤感,“那里打不了国际长途,信也没办法寄到。”另一点他没有解释,在国内如果被发现有海外关系的话是相当危险的,他知道即使说了女孩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干脆略过。
“算了吧,不说这个好吗?”赵毅风不想再站在门口浪费时间,他慢慢弯下身子,亲吻了雅丽的嘴唇,“我爱你。”雅丽轻声说道,“你”字因为嘴巴被堵住而停留在口腔当中,只不甘地发出一点闷响。“我知道,”赵毅风回答,“我一直都知道。”
“能跟我说‘我爱你’吗?”雅丽在这方面的勇气远远超过赵毅风,她突然想起赵毅风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
他对这个要求不置可否,眼神望向别处,周围并没有人,不过这句话也不是能那么轻易说出的,他肯定比开枪射杀某人要困难多了。
“时候不早了,也许下次吧。”赵毅风靠过去,又吻了她,赵毅风是那种在接吻时瞪大眼睛的人,这是他小心的表现。
第二天拂晓就要出发,这有些难度,过度加重的工作量开始令他难以保持一贯的守时作风,早上起来有些匆忙,他急忙穿上一件黑色的西装,在没出门之前又把它脱下——希腊人不喜欢黑色,就像赵毅风不喜欢土耳其咖啡。胡乱喷上一些可能是香水的液体。飞奔下楼,为了不迟到,他唯一的选择是把银鹰轿车开得风驰电掣,他还是偏爱这种速度感,顺手扭开收音机,把音量开到最大,电台播放的歌曲是“反动分子”鲍勃?迪伦的歌曲《答案在风中飘荡》。
“How many ears must one man hava , before he can hear people cry …… the answer , my friend , is blowin’in the wind , the answer is blowin’in the wind……”他喜欢这首歌,每次都忍不住跟着收音机哼唱。
这个社会有时不太公平,如赵毅风一般作恶多端的人可以享受正人君子的睡眠,在道路上把车开得飞快而不担心罚单(他有中田?李上尉送的通行证),一步步实现着他的“美国梦”,比大多数靠勤勤恳恳工作收入的正派人活得更为自在。
路边的树木像幻灯片一样飞快向后闪烁,赵毅风觉得自己打扮得像个路易斯安娜州小镇来的律师,这双磨损的皮鞋和袖口微微开裂的上衣看上去不像个身份高贵的人,赵毅风通常找不到什么来装饰自己,他不像里纳那样非得整天戴着墨镜不可,似乎他还缺一块怀表,这会让他看上去彻底成为一个南方小镇的公务人员。
从任何成年人的角度上说,他和雅丽珊德拉处于恋爱当中,幸好雅丽从来不太关心他的生意,不然他就要说谎,他介意的不是说谎,主要是他认为谎言属于一次性用品,在对一个人用过之后就必须更新,这太消耗精力了。说起生意,他要找的人已经有些眉目了,华青帮的消息说在最近就会到达洛杉矶,看来华青在亚洲能量不小,他要找的人据说在香港,是他的老班长。赵毅风相信这会是“家族铁锤”最适合的人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