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4、chapter.4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周津塬今年才调回到东院,全天一直泡在手术室。

他所工作的医院,是全国最好的一家三级甲等综合医院。而在科室里有同样的鄙视链,外科鄙视内科,神外鄙视其他外科。周津塬是脊柱外科,骨科中的心尖尖,他下午的手术是一名接受脊椎矫形手术的七岁儿童,手术开始前给予正压通氧和冰帽,但结束的时候,对方心脏骤停,经过一个半小时的心外按压后,参与抢救的心内医生发现窦性起博,抢回生命。

交接出了手术室后,几名还有力气吃饭的年轻医生爬到饭堂,又因为长时间心肺复苏的科学规范吵起来。

周津塬坐在旁边,搅动眼前的稀粥。

窗外的冬日天色凝沉,医院食堂是蓝色桌子和蓝色塑料椅,不锈钢的餐具。饭菜的味道不太好闻,旁边其他医生和护士走来走去,领着免费的水果和包子,每日对生死情感置若罔闻的模样。

门口站着一个人。

周津塬淡淡一个警告的眼神,对方就没胆上前。

他微转过脸,把饭盒里的东西吞完,跟几位还在吵的同事低声说几句走出门。

苏昕穿着很薄的牛仔衣,身型单薄。她在医院楼层漏下来的冷风哆嗦着,用手提着一个皮卡丘的饭盒,长直的头发,还有个清丽婉转的美人尖。

她抬起头,朝他无声又害怕地笑笑。

周津塬用眼神询问她为什么来。

“我刚刚去病房看望我妈妈。自己在家做了点东西吃,所以想着也能给您送一次饭。”她脸色有点不自在,但态度依旧维持着不亢不卑。

周津塬也没伸手接饭盒,他耐心地等她说正事。

身后依旧有医生和护士川流跑进来赶最后的饭点,职工食堂的开放时间,从下午四点到晚上七点。马上就过饭点了,不少医生吃完后往外走。

周津塬回头看一眼,原本桌上讨论的几名医生,正朝着自己挤眉弄眼。他还是决定把苏昕轰走,这样子像什么?

苏昕面对他人目光也有点慌,下意识地捋了下黑顺的头发,她略微咬唇,随后说:“其实我想跟您说一件事。”

周津塬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你说。”

“我不想继续在您给我租的房子里住,这、这太不好意思了,我现在有这份实习,也能自己……”

周津塬望着她年轻的脸,嘈杂声中,苏昕的轻柔声音淡下,许晗的安静样子浮现出来。

快二十年过去。父母以企业名义当时成立了奖学金,赞助本市贫困学生,周津塬当时就在旁边,无聊地插兜站着。

那个长发姑娘缓步在台上,也是这么涨红脸,说着推阻的话,目光要强,面带惭愧地收下奖学金。偶尔她到他家做客,安安静静,永远如青竹般倔强的脖颈,连水杯都不碰。

这就是他一辈子最心爱的姑娘,后来,她给他塞来一封信:“请写信给我。”

那时候实在年轻,爱是爱,狂是真狂,热衷有去无回的辉煌。周津塬很小的时候同样说过,“我不读任何史书,我以后会成为创造历史的人”,他所幻想过的爱情和婚姻,是有深刻快乐维持的激情戏,和此生挚爱的严肃果实。

不料人到中年,他成为年少时最鄙夷的典范:遵从父母安排,稀里糊涂娶了门当户对但毫无感情的妻子。

周津塬收回思绪,他打断眼前苏昕,漫不经心地说:“你可以继续在房子那里住着,我无所谓。但如果你真的想离开,直接走就行,也不需要特意跑来跟我说。希望我来挽留你么?”

苏昕脸腾得一下子红了。

周津塬抬腕看表,淡淡说:“我每周约你一两次见面,你如果不想来可以不来。没人逼你。”

苏昕歪着脑袋,欲言又止。

男人没再理睬她,他接过她的饭盒,走进外面的冷风里。

下午六点多,赵想容在和摄影师、化妆师等发完200多个“亲爱的”和600多个“你必须”之后,她也审完300多张图片,交给杂志的新媒体组让帮着一起推送。

最后一个工作是敲定涂霆的拍摄行程和方案。

涂霆身为典型的流量红人,身上有一堆奢侈品品牌挚友和代言人压着,借衣前还得和各个品牌公关打招呼,赵想容让自己手下一个资深编辑跟这次拍摄,而为表重视,她当天自然得露个面。

等开车回到家,她瘫在床上,看到赵奉阳的短信。

唉,自己脸皮虽厚,但演技很差,连刁姐都看出来最近有异样,等周末回去见父母和大哥,又该怎么演夫妻和谐的戏。毕竟在她大哥赵奉阳和父母眼里,自己是一名总被丈夫无视,无怨无悔守候绝望婚姻的白痴阔小姐。

赵想容想想就觉得头痛,她叫了份外卖,又开始自顾自地在衣帽间试明天看秀穿的衣服,过了会,手机又跟着炸,一个外地的号。

赵奉阳的司机小涂在电话另一端,小心地问周末能否接她回家。

赵想容点了公放,把手机扔在旁边,弯腰先从鞋柜里精心选了三四双高跟鞋,随后解开睡衣,□□地站在镜子前,伸手在布满华贵料子里的衣柜里取衣服。衣柜里的东西很多,非常整齐,即使最苛刻的强迫症都为叹服颜色和布料的整齐分类。

衣服,比男人忠诚多了

赵想容的身体像白鱼一样在布料里打了个转,小涂说了几句话,结巴片刻,无法继续。

他苦着脸说:“小姐?”

赵想容选好一条胸口挖成方型的流苏连衣裙,她眉开眼笑,对着镜子,“啵”地抛了个飞吻。

“我这周末肯定回家吃饭,带着我老公。”她娇声说,“还有,你让我哥别给津塬打电话了。”准备挂断电话前,她冷不丁地问:“我哥身边,最近是不是又换新人?”

赵想容心里雪亮,小涂每次见了她只会讪笑,哪里敢给她打电话,肯定是她大哥授意。没准儿,他也在旁边。

“这个,我真不知道……”小涂又卡壳了,他哪里能接老板的八卦,何况,八卦的当事人,他的老板确实就坐在车座后面,沉默听着这对话。

赵想容轻笑一声:“哎,某人迟来的青春补偿期,什么时候能过去?”

粉红豹大部分的男友,都是她在二十多岁前交的,但赵奉阳却是过了三十岁后,开始像老房子着火似的和各路小明星小模特恋爱,一个赛一个的美艳,都属于长腿长发的妩媚类型,还走马观花地换个不停。

这圈子非常小。有时候,赵想容坐在一场秀的台下,她能在台上见到赵逢阳的前任,和前前任和前前前任女友出来走秀,互相都带着点啼笑皆非。

小涂收了电话后,车内恢复安静,他也没敢从后视镜瞥老板表情。

在停车场的黑暗里,赵奉阳对妹妹的嘲讽面无表情,直到他望着车窗外,嘴角露出一点阴沉的笑意。

周津塬夜深回家,第一眼看到赵想容又正趴在沙发上等他。

桌面是没来得及收拾的外卖凌乱地放着,她已经枕着一本花里胡哨的法语教材,歪头睡着了。

周津塬走到她旁边坐下,放下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资料,再随手翻了下外卖袋,里面还有一碗花胶鸡汤,他给自己加热,再顺便看了眼赵想容的法语书。

身为表里如一的学渣,赵想容除了时尚杂志,她不看任何书。

周津塬英语很好,他们科室里接班时全部用英语,去年曾去斯坦福进修过。两人每年的出国旅游,每次点菜都由他来,赵想容不懂英语也看不懂菜单,只负责在旁边搔首弄姿地拍照。

面对周津塬的试图阻止,她振振有辞:“米其林三星就了不起?就不能拍照?咱俩都付了40%的小费,用金钱支持了他们的劳动。我怎么不尊重他们了?”

赵想容还硬拉来 chef 陪自己合照,对方看着这张美艳动人的脸,也热心邀请她用中文在餐厅贵客日志里签名。

这样的女人。

赵想容被周津塬推醒后仍有点懵,耳边嘈杂,恍惚感觉自己好像还在秀场,她连忙坐起来,用刚睡醒人的毫无察觉的高音量问:“都几点了?”

他耐心地回答:“十一点半。”

赵想容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男人面色很平静,也分不出喜怒。

“看书睡着了,并不是专门等你回来。”她伸了个懒腰。

周津塬知道周末要回赵想容父母家,点头答应。他向来是二十四孝好女婿,每个月都固定去岳父家报到探望,反而是赵想容对自己父母很不耐烦,经常推三阻四不爱回娘家。

赵母总数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瞧她妈这话说的,赵想容讽刺地想,没准儿离婚后能常回家看看吧。

周津塬帮赵想容倒了杯水,就回到他的卧室准备休息。

赵想容在深夜里反而精神了,趴在沙发上摆弄手机,她为曾经的party animal,这半年特别老实,但还有不少熟人在微信各种被屏蔽的群里隔空呼唤:“我们豆豆大美女在哪里?闭门孵蛋呢,出来喝一杯,好久都没出面啊。”

赵想容手指移动,飞快地回了几句:“本姑娘现在正喝着呢,你们那局不重要!改天再约!”

周津塬洗完澡后,想起笔记本需要充电,走出客厅拿电源。

赵想容依旧趴在沙发,她先在群里发了几个五块钱的小额红包,任群里人抢完后怒骂她小气,又迅速发了个一百块的红包,看着称呼迅速改口叫“想容爸爸”,正笑得头也抬不起来,蛇样的腰微扭着,小腿翘在半空,晃晃悠悠地勾人。

过了会,她笑够了,赵想容用光裸的手臂,随手拿起旁边的香水瓶,在半空中往睡衣上补喷了香水。厚厚的法语教材早就被扔在地面。

周津塬拿电源线的时候,他弯腰,她抬头,两人目光对视。

“这群傻帽。”赵想容笑着解释了一句,但语气又洋洋自得。

赵想容曾经隔三差五的踩着高跟鞋,站在实验室外面等他。周津塬只当路过海报上印着的大猴子似的,冷笑走过,直到一天,他路过旁边的是实验室,里面有娇笑和聊天声。

赵想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身白大褂,她歪在同是读博士的师弟桌子上,她说今年百年校庆,你们怎么不去看演出,著名的歌星谁谁也来,还有那谁谁和那谁谁。

师弟抱怨学医狗就是万年苦力,一个院就发了几张门票,热门早就抢光了,哪有实验狗的份。赵想容说哦要不要太巧,她正好有四张票,可以转送给他。师弟两眼放光,期期艾艾说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吧。赵想容巧笑嫣然,你把周津塬的手机号宿舍号和他下学期课表告诉我,再叫声好姐姐,我就陪你去看啊。

浓郁的玫瑰味中,周津塬望着赵想容美丽的脸,他讥嘲地翘起嘴角,走回房间补觉。

很快到了周五,赵想容被行政抓去谈话,她们办公室里的新风系统又被人捅坏,肯定有人偷偷抽烟了。而她边被骂边和品牌的pr扯闲天,对方香港人,粤语掺杂英语,正说美国大老板和欧洲设计师的私情八卦,骂对方猪猡。

负责对接的小编辑跑过来说,她们准备传拍摄草案的时候,发现被涂霆的经纪人直接删了好友。

江湖上早就耳闻,涂霆现在的经纪团队极端傲慢,且不靠谱。涂霆的经纪人不是专业人士,就是他下岗在家后的亲姨妈。涂霆的粉丝经常在网络喷这位林大姨不专业,见钱眼开,胡乱接工作,阴晴不定,总之非常难搞,但因为是涂霆的亲戚,又不能说的太难听。

赵想容也给这位林大姨发微信,对方上来说:“抱歉啊宝贝,我家霆的工作计划有变,要进电影组里,没档期拍照。我一着急,就把你同事的微信删了。我嘴不会说话。”

小编辑在旁边太不高兴了,人长着嘴巴干嘛用的,不知道说话,光知道删微信。拍摄是明星最基础的工作之一,时间变动可以调整,也可以好好说,这么一上来就删微信,莫名其妙。

赵想容倒不生气,杂志社面对这种临时违约的事情不要太多,再说市场部的合同还没签,这事也没算定。

“什么电影,导演是谁?”赵想容和林大姨亲热地聊了几句,看到对方发来的导演名,立刻确认对方完全不重视这次拍摄了。她冷笑两声,就让编辑把备选的提案赶紧提上来,重新约拍摄对象和做方案,毕竟那十二页铜版纸的位置也不能开空窗。

对接的小编辑为涂霆的拍摄方案,已经通宵了三天,现在快气死了,她在走廊里破口大骂:“这里有谁是涂霆的粉丝?滚出来,让我抽一顿,你家爱豆就是条狗,就是大傻叉!!!”

那些编辑们嘻嘻哈哈地笑,当然,也没人走出来。

赵想容顺手给林姨妈发了堆啤酒彩礼的表情:“咱们下次肯定还会有合作的机会。”再追着要涂霆之后六个月的进程。

赵想容琢磨着,就算这次没法拍照,但可以拿到个视频短采访,买几张精修片。涂霆人气太火了,马上又有他参演的新综艺播出,现在这社会崇尚个性,他的身材和面部条件确实出众,硬照上有可塑力。

经纪人对赵想容通融的态度很惊讶也很满意,在她印象里,娱乐口的编辑都贴着自己,时装口的女编辑普遍爱装高冷,对明星模特总是嫌这嫌那的。

但赵想容是无所谓。她家杂志社在坚持没买国外版权,却出过俩手腕极其厉害的女主编,把她们杂志直接国内时尚三大刊之首,广告商和品牌公关里口碑都很高。虽然发行量不太行了,可是杂志在进军新媒体依旧把公众号流量做得数一数二。

涂霆是流量小鲜肉,但他的名气还没火到大众的圈子,但凡长点脑子,肯定还得来她们杂志拍摄。

模特为衣服服务,明星为粉丝或作品服务,她们杂志社就是靠卖前俩活着,通通是个服务行业,大家靠着赚钱的玩意儿,犯得着为个玩意儿上火吗。关系平等,没有谁得罪谁的关系。

但和林大姨聊完后,赵想容也默许新媒体的那群小孩通气,在向读者调查本杂志年度最受关注男艺人时,故意让涂霆排在他竞争对手后面。还把一周内有关涂霆的内容全撤了,等到年末送请帖的时候,请帖至少压一周。

忙到七点多,赵想容准备回父母家。

她没坐赵奉阳的宾利,周津塬来接的。

周津塬的车是奔驰s200,很多年没换。他车里从不放歌,就有几张巴赫的cd。

赵想容脱了高跟鞋,舒服地窝在副驾驶座上玩手机。途中收到某奢牌下一季的度假系列,她用手指来回划着图片,截图发到群里和其他编辑聊,也不怎么抬头看人。

过了会,她准备用周津塬的车载充电线充电,突然瞥到真皮座椅上有什么东西。一根极长的,女人的头发。

赵想容头发也染过,不过是那种高端沙龙线百般挑选后带着微带棕色的黑,她发质天然就细,非常卷和香的,也并不是这种轻飘飘,夹带着营养不良的垂顺土黑色。

她一挑眉,电光石火间突然猜到主人是谁,整个人炸了。

赵想容立刻松开安全带,前后左右的翻找车里还有没有这种头发。

“这是谁的头发,你让谁坐咱家车了?”她那双美目死盯着周津塬,嘴上却噗嗤先笑了。

赵想容不是没好奇过,苏昕会不会给自己打电话示威。但姓苏的女孩显然读过大学,不知道懂廉耻还是城府深,几个月待在原位不吭不响,据说还挺认真做着小药代的实习。

车内一片安静。

过了会,周津塬淡淡解释说:“一个药代。我今天捎带她到地铁站口”

“撒谎!什么小药……”赵想容顿了顿,意识到他这话暂时没有破绽。苏昕现在就是小药代。

她的修养和骄傲,也说不出“女支女”和“女表子”这句话。但不代表内心没喊。

千言万语能追问,最终噎下去。还有半条街就回她父母家了,现在翻脸,待会更装不下去。

赵想容狠狠咬唇了半分钟,直到麻木了,才说:“我信你。周大医生,你要和其他女人保持分寸,别忘了,你已经是结婚的男人。”

周津塬今天开车出来,他正看到苏昕正在医院门口和一个医生吵架。苏昕突然间狠狠推了医生一下,对方大怒,她却振振有词说什么,还指着对方的鼻子。

他们三甲医院的头牌,医院大,人员多,也不是每名医生间都认识。他当初让苏昕做药代,内心也恶意地存过用这一份说体面不体面的工作,看女孩真单纯还是假矜持的想法。

周津塬看着这场景觉得挺逗,苏昕的背影在后面看很窈窕,对男人有那么点吸引力,至少对他来说。但他停车,是因为她带着种很熟悉的得理不饶人的劲头。像谁来着?又没细想。

过了会有病人家属停下来围观两人的争吵,那医生很狼狈地走了。周津塬在后面按了下喇叭,捎带了苏昕到地铁站。

他觉得,苏昕最大的优点就是省事。他找她,有时候刻意撩一下,对方就很尴尬,小猪似得把脸埋进围巾里。

安静,聪明,不太提要求,做事不拱别人火。

哪像现在这位,赵想容正双眼发亮地看着他,想足了猫科动物的眼睛,警惕,敌意,时时刻刻想进攻,似乎总指望他掏出点什么。但都七年了,能掏出什么呢?

周津塬平静地看着前方,忽地说:“容容,和我在结婚这么久,七年了,你真的快乐吗?”

赵想容方才的愤怒和嘲讽顿时消失无踪,她嘴巴有点干:“我当然很快乐。”顿了顿,又强撑着问,“那你呢,你不快乐?”

周津塬波澜不惊的“嗯”了声,是代表“对”的意思。

赵父家挨着动物园,是一套环境优雅静谧的老式别墅,占地非常阔绰。

车开到停车位,夫妻下来后沉默地都没说话。

赵想容攥着那根头发走了几步,突然被周津塬叫住。原来,她恍惚到忘记穿高跟鞋,就光着脚下车了。

她永远穿得不多,时髦又美,反正大部分时间,也只需要在家、车、办公室以及各种时尚聚会奔波,并不需要太多御寒物。再说,备用貂皮外套和平底鞋都在自己宝马上。

但今天真的非常冷,冻到骨头里了。

周津塬回到副驾驶找到那银色高跟鞋,递给赵想容。但她默默地拎着鞋,继续光脚往前走。

花园都是石子路,有点硌脚,还有之前下过雪没来得及融化的冰,掺杂枯草,没彻底打扫。赵想容的脚趾也涂着红色指甲油,她感受着那硬地,几乎是自虐般光脚走着,后背永远挺得很直,但不同于苏昕的花枝般柔韧的挺拔,更像某种鸟的脊椎化石。

折掉,她整个人就会彻底消亡。

周津塬按了下车钥匙,他烦躁地说:“容容,穿鞋。”

她不搭理他。

周津塬快走几步,拦住赵想容,他也没弯腰帮她穿鞋,随后就把她双脚腾空抱起来,接着又把女人背到自己身后。

行为温柔,但他面色微愠,目光很不耐烦。

赵想容反应过来,同样在他后背强烈地挣扎起来。

巨大的怀疑,已经在内心播种,她几乎要喊“你和那□□进展到哪步了?你是不是也这么背过她?我爱你,可是,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与此同时,前方林子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鞋跟一下一下碰撞,发出类似拐杖砸地的清脆声音,但又带着钢铁拖地的拖沓感。

赵想容的大哥,赵奉阳缓慢地从花园深处走出来。他穿着一身明显极昂贵的西服,打着深蓝领带,非常有派头,但依旧掩饰不了身型矮小,刚刚超过妹妹半个头。

赵想容最先看到他,随后,她就压下火气,暂时趴在周津塬背上不动了。“大哥。”她声音软却偏沉,带点鼻音,像从荆棘中缓慢的滑过阴影。

周津塬也停下脚步。

赵奉阳站在原地,眼神平静的凝视着周津塬以及他背上的赵想容,仿佛能看透他们的内心。他额头有道深深的横向宽纹,显得勃勃野心和深算。

“怎么,豆豆受伤了?”

赵奉阳边说,边向他们走过来。一动的时候,那妥帖西装裤的右腿伸出去的不是锃亮皮鞋,西装裤里空空如也,装着造价高昂的机械假肢。

他是个瘸子。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你老婆掉了终末忍界玄尘道途我只有两千五百岁五胡之血时代反叛的大魔王绝对一番奸夫是皇帝盖世双谐信息全知者
相邻小说
宠物小精灵之百变人生都市强无敌外挂系统超能修真者之梦幻仙旅异界之魔武双修BOSS级打脸专业户[快穿]谪仙为聘天帝一万年网游之追风战魂九界之风魂龙铠木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