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劝不住,刘青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中的女神再一次离去。有时,他都很羡慕林一孔,如果自己能像林一孔一样,只是做她的跟班多好,只是每天跟随着她,哪怕不能得到她,也是幸福的。
凤芯男装再回长安,长安城里已经不再暗暗寻找她与竹笛公子,她便可以与林一孔租了间房住了下来。这时,她得知安禄山还未到长安。
凤芯经历了几年在外的闯荡,尤其还呆过地牢,胆子已是越来越大,她想混入朝中听政,一来探听朝庭动向,二人看看能不能打听到蓝飞的消息。
于是,在一个无月之夜,凤芯穿着夜行衣,在夜色掩护下,来到五个门洞的宏伟的丹凤门下,绕至左侧门楼与城墙相接的阴影处,仗着绝顶的轻功,一跃纵附于城墙壁上,待巡逻人员走开后,即迅速无声地跃上城楼,并跳了下去,沿着城墙内侧一路奔去。
到了廊庑边,随即轻身跃上廊庑顶,从顶上猫腰跑过含元殿,跃过贯穿东西的围墙,潜进了大明宫宣政殿中。
五更之后,百官来朝。凤芯藏身于豪华装饰的书柜旁的帘幕之后,暗窥着朝中的动静。
玄宗头戴十二梁通天冠,着绛纱袍,红凤裳,白纱中单,朱领,白裙襦,白袜、黑舄,威严地坐于龙椅之上。
众臣分文武坐于东西两侧。他们先谈了一些行政方面的事,玄宗给予决断。后来一位武官站了起来,他头戴武弁,身着绛纱袍,脚穿乌皮靴,腰佩水苍玉,气宇轩昂,却是陇右、朔方、河东、河西节度使王忠嗣。
他严肃地躬身上奏道:“启禀圣人,臣认为范阳节度使安禄山有谋反之意,请圣人详查。”
这一说法立刻让殿中一片寂静,连凤芯也没想到,她想听听看玄宗会如何做。
玄宗静默了一会儿,悠然出口:“王爱卿,谋反可是很重的罪名,你有证据吗?”
“圣人,臣这么说是慎重考虑之后做出的结论。臣来长安之前,曾奉旨率兵助他攻打奚与契丹,虽然臣意不应攻打奚与契丹,但既然皇上下旨,臣既当遵从,于是臣带兵前往范阳。”
“结果安禄山欲乘机留下臣的精兵猛将,我这才察觉他有兼并西北劲旅、扩大自己势力的阴谋,而且他在范阳大量储备粮食与兵器,这不是有谋反之意吗?我也得知是他奏请皇上下旨命我带兵前往范阳的,说明他早有预谋。识破他的阴谋后,臣未见禄山而回,他的阴谋未能得逞。望圣人此事早做安排,以免养虎遗患。”
玄宗变了脸色,他一向信任并宠溺安禄山,他怎么可以谋反呢?正待发作,忽而身着俊鹘衔花紫衣革带的戚林甫站了出来,他对玄宗躬身道:“圣人,王节使此言差矣,想那安禄山身处范阳前线,异族随时有谋反之可能,他若不储存兵器粮食,当事发突然之时他将何以应对?且安节使奏请王节使与他一起讨贼,原出于一片公心,怎被说成是兼并西北劲旅并谋反?望圣人明察,不要寒了忠臣之心。”
这话说到了玄宗的心底,他是不愿相信安禄山有谋反之心的,安禄山一向以来对他这个皇上的所作所为只是一步步坚定了安禄山是赤胆忠心而已。
“王爱卿,你多虑了,戚右相说得很对,安禄山一片忠心,绝不会谋反。”玄宗下了结论。
王忠嗣还想再辩,玄宗举手制止了他:“此事不必再议。”王忠嗣只得悻悻坐回。凤芯也极为失望,看来玄宗真的是被安禄山深深迷惑住了。就连太子都深为遗憾,脸色不好。凤芯见到太子就有点心慌,毕竟被他关过地牢,心有余悸。
太子垂目抿唇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走到中央,躬身奏道:“父皇,今闻宜芳公主与静乐公主已被杀,儿臣心中诚实难过。既要讨伐奚与契丹,年初又为何同意安禄山的建议派去和亲公主?既然和亲,又为何出尔反尔,任由安禄山再讨伐他们?安禄山可曾想到过两位公主的安危吗?儿臣以为,安禄山不顾公主死活,随意用兵,该当治罪。”
戚林甫再次站出来替安禄山辩解:“太子殿下,此言差矣,两位公主生于皇家,就该担负起国家安全的责任,她们为国而死,死得其所。年初和亲是为了安定边关,现时讨伐是因为奚与契丹诚心不足,时而受突厥的蛊惑,心中早有反意。公主罹难,朝庭自会为她报仇,臣听闻安节使讨伐奚与契丹已经获得胜利,两公主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戚林甫完全是把两位公主当成了唐朝的牺牲品,丝毫没有同情之意,凤芯恨得牙痒痒的。
谁知玄宗听了竟也连连点头,“戚右相此话在理,亨儿太过多愁善感,如何能成大事。”他竟完全想不到这两位公主与他有着血缘关系,是他的外孙女!难道她们在他眼中就只有被利用的作用吗?
太子愤懑憋在心头,却也不便再说什么,毕竟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戚林甫收在眼中,随时准备挑他的毛病,随时准备给他挖陷阱。太子悻悻地回至座位。
后来他们又谈了些别的话题,直到散朝。凤芯想了想,今天没得到什么收获,于是想跟进内殿,从皇上与后妃们的谈话中看看能不能得到关于蓝飞的蛛丝马迹。
她趁着夜色,躲躲藏藏地从廊庑顶及树顶谨慎跟随皇上至麟德殿,太子也一路跟了来。
皇上见他心事重重,回身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太子正要回答,突然高力士赶来:“大家,安节使回来了,现在就求见。”
凤芯乘他们不备,迅速闪入麟德殿中藏匿起来。
玄宗指着太子道:“亨儿,你去接待他。”他转身进了麟德殿。
“是!”太子回身去接待安禄山,心想他倒是回来得快。
在廊庑下见到安禄山,谁知他见了太子却不肯下拜。高力士与周围的侍卫都很奇怪,太子面色微愠,却不便发作。
玄宗在麟德殿口见到了,回身招手唤安禄山进来。
进入麟德殿行礼落座后,高力士笑问:“安节使见了太子为何不下拜?”
安禄山作出一脸的无知样,他瞅瞅太子,疑惑地眨眨眼望着玄宗道:“臣蕃人,不识朝仪,不知太子是何官?”
玄宗见他很无知,觉得好笑,捋着髭须呵呵一笑:“太子不是什么官,而是储君,朕百年之后,太子就将即位。”
太子惶恐,跪地道:“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儿臣情愿永远服侍在父皇左右。”
玄宗很有深意地扫他一眼,抬抬手:“你起来。”
太子惶恐地起身走到锦墩旁坐下,安禄山作恍然大悟状,敲了敲硕大的脑袋:“哦,原来太子是小皇上,臣愚,此前只知陛下,不知太子,臣今当万死。”他说归说,并无行动。高力士收敛了笑容:“那你还不快向太子下拜?”
安禄山这才无奈拜了一拜,太子看在眼里,愤在心中。凤芯藏身于麟德殿里,这一幕看得清楚,她心想,安禄山八成心中在想,戚亨不可能继承皇位,继承皇位的将会是他安禄山。
玄宗抬手让他起来:“行了。安禄山,你这么着急地见我有什么事吗?”
安禄山扫了太子一眼,目光中暗藏一丝怨毒。他起身躬身回答:“圣人,我在范阳一心操心国事,新近又打下了谋反的奚与契丹。为大唐的安定,我安禄山再劳累都是应当的,也甘之如饴,但就怕有人在朝中背后中伤我。我听说有人告我谋反,心中惶恐之至,是以一到长安便不顾辛劳,来向圣人表白我的赤胆忠心,圣人千万别听信小人谗言。我不怕死,死在沙场是死得其所,若死在奸人手下我将死不瞑目!”
凤芯心想,他倒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偏玄宗就是信他。而且安禄山消息极其灵通,朝庭有什么风吹草动,他总能第一时间知道。
凤芯发现太子暗暗叹了口气,面色灰暗。
玄宗笑道:“你多心了,你在范阳帮朕守边关,朕怎么会怀疑你呢?就是天下人都说你谋反,我也不会信!将军!”玄宗将头转向高力士。
高力士立刻躬下腰来:“是?”
“你去把柜中放的那套新得的金银平脱漆器拿来赐给安节使。”玄宗吩咐。
高力士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就端上来一个极大的精致木盒。到了安禄山身前,高力士将木盒置于安禄山身边的茶几上,打开盖子,里边有混沌盘、大脑盘、匙、箸等,这是极奢侈的贵重工艺品。
安禄山收下,当即两眼放光,连络腮胡都微微抖动。于是他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激动地说:“圣人对我安禄山恩宠有加,我全记在心里,今后唯有以这颗忠心回报圣人了。”
玄宗笑吟吟地让他起来,问道:“这下你该当知道我对你的信任了吧?”
太子面目阴沉,忽然起身说道:“父皇,天色已晚,儿臣告退。”
玄宗将视线转向他奇怪地问道:“你跟过来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太子咬了咬牙道:“儿臣只是想过来向父皇与贵妃娘娘请安,没什么事。”
玄宗辨不明深意的眼神,轻飘飘地瞥向太子,点点头:“难得你有孝心。好吧,天色已晚,你不必进去了,我会向玉环说明你来请过安的,回去吧。”
太子一走,安禄山似乎更自在了些,他一张胖脸笑眯眯地对玄宗神秘地说:“圣人,上个月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什么梦?”玄宗显然很感兴趣。
安禄山身体前探,放轻了声音:“我梦见先朝名将戚靖、戚绩向我求食,于是我于北郡建了个祠堂以祭祀他们,你猜怎么着?”
“怎么样呢?”玄宗被勾起了兴趣。
安禄山放缓了声音,一字一字重音道:“居然有灵芝生于祠堂梁上!”他两只环眼亮晶晶地盯着玄宗,收集他面上的每一丝表情。
“哦?怎么会这样?”玄宗自然好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