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芯忧郁地说:“他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交出的安息香,所以还是我欠他的。我也想救他妹妹啊,真的很难,首先你连她被关押在哪里都很难弄清,哎!”
竹笛公子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自言自语道:“最起码,你现在不会考虑嫁戚周了,要么嫁我,要么嫁张嘉利。这人情债是我欠下的,由我来还好了。只要我活着,张嘉利就别想得到你。”
凤芯还想说什么,竹笛公子回过身来用手势打断了她的话:“凤芯,你暂时会在长安住些时候吧?咱们慢慢再商量。就是想去哪里,也请你一定事先告诉我。”他出其不意地从窗口跃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凤芯的视野中。
接下来的日子虽然炎热,但是心情轻松了不少,凤芯有了空闲大街小巷地走走看看,可以看到万国分光,倒也有趣。这样,转眼就到了七月底。
这一天,戚周来找凤芯,给她带来一个大消息,皇上已经于七月二十六日壬辰下诏,再为儿子寿王册韦氏为妃。
凤芯听到这个消息,眼前就现出那个面目阴郁的年轻人形象,可想而知他心中的苦与尴尬。
“寿王,怕是再也迎不回他从前的王妃了吧?”凤芯坐在床沿,仰头看着戚周,心中充满对寿王的同情。
戚周冷笑:“他匆忙塞给儿子一个王妃,不就是为了创造条件让自己纳杨太真为妃吗?现在的君王,早已不是开元年间的明君了,哎!”他摇了摇头,在凤芯对面坐了下来。
“那么,你知道寿王接旨时是什么表情吗?大婚时快乐吗?”凤芯紧盯着他问,好像他就是寿王一样,把一腔的同情都洒在戚周身上。
戚周深叹一口气:“这还用问吗?有情绪寿王敢表现出来?心中再苦,大婚时也得表现出喜气洋洋的样子,内心在哭,脸上在笑,最木讷的人也给逼出了好演技,否则他有几个脑袋?身为皇家人,如同处于一个金碧辉煌又处处是陷阱与杀机的战场,真的不如我们普通人过得轻松。太子也算看出来了,他这个弟弟是根本连一点点争太子位的心都没有,他甚至可怜这个弟弟,背着深深的耻辱,而这个耻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给的。太子对我感叹道,他原来以为自己最苦,现在看来,兄弟之中,他还不是最苦的。”
凤芯目光有些焕散,视线飘向了远方,她喃喃地说:“这一诏书,几人欢乐几人愁?那蓝飞呢?他又能走得出来吗?”
戚周也陷入了沉思:“又有几个能摆脱得了情感的泥沼?比如我……”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凤芯。
“你说什么?”凤芯有些恍惚。
戚周俯身靠近她,“凤芯,你同情寿王,同情蓝飞,为什么不同情一下我呢?我已经深深沉迷进去了,几时你才肯答应嫁给我?”
“戚周!好好的又说这些做什么?我把什么都已经跟你讲清楚了。”凤芯反应了过来,不满地瞪着他。
“张嘉利是吧?我已经在想办法去查了,我一定要救出他的妹妹来。如果没有这一障碍,希望你能考虑嫁给我。”戚周还是坚持着。
“救出来再说啦。”凤芯有些不耐烦。也许是竹笛公子跟她长谈之后,她就对戚周的结婚提议有些不耐烦了吧,她自己也说不清。凤芯并不想对每个人都保持暧昧的,可是每个人都有障碍。
竹笛公子有康茵的问题,张嘉利本在她考虑之外,可她又欠他的人情债太重。而戚周,如果没有竹笛公子,凤芯想,她会爱上他的,一团乱麻,真让人纠结。
“戚周,我有种预感,蓝飞可能不日会出现在长安,到时又不知道会闹出什么风浪,但愿他能冷静些。”凤芯眸中闪烁着忧色。
见她转变了话题,明显是不想跟他讨论嫁给他的事,戚周手肘撑在膝上,双手蒙着头暗自难过。良久,他抬起头来,侧头望向窗外,喃喃地道:“这个夏天很烦热。”她谁都关心,就是不关心他。戚周心灰意冷,站起身来,简单地说了一句:“我回去了。”开门走了出去。
正如凤芯所担心的,蓝飞果然又潜回长安,是鬼头林一孔发现的他。
这一天是八月六日,鬼头不管别人白日见鬼的惊诧目光,兴致勃勃地在坊间闲逛,因为他们两人都蒙面罩,鬼头对蓝飞有一种自然的亲切感。鬼头虽然面罩在身,可是他身上那股阴寒之气与形销骨立的身形,依然给人一种阴森可怕的感觉,因此街上的人凡见了他,都不自觉地闪远一点。
这一次,他悠哉地拐了个弯走上另一里坊,谁知没有预料到的热闹,行人已经预先躲得远远的了。他纳闷儿,难道他鬼头的一身鬼气能传得那么远?大街上寥寥几个行色匆匆,面露惊吓的行人,这也太无趣了。
林一孔快行几步,鬼魅般掠至前方,这才发现前方一人,低头猛走,一身的戾气使周围的暑气都一扫而光。
前方有没有注意到他的人挡了路,他伸手一拨,挡路的人立即踉跄歪倒。连拨几个,那些人不服气,爬起来合着要揍他,看到的是蒙面的上边露出的一双怨气冲天的眼睛,那阴森的眼神令他们不寒而栗。
前边的人吓着了,不敢动,后边的人不知情,骂骂咧咧地上去就往他腿弯踹,就只见那人晃了一下,踹他的人就已经跌倒在地,腿骨骨折。
接连发生好几起事件,一路上是鬼哭狼嚎,那人并未发出一声。
于是周围看着的人都见了鬼一样躲得他远远的,于是就出现了鬼头林一孔看见的一幕。
从那背影他也已看出,此人正是蓝飞。
林一孔快走几步,冲着他肩膀就拍去,“蓝飞”两字还没喊出声,蓝飞仿佛背后有眼睛似的,听到风声,立即象对付刚才围攻他的人似的,边走边快捷地伸臂后挡,凌厉的气势摆明了是用了要让对方手臂骨折的架式。
林一孔慌忙缩手,再伸铁手朝他腰间拍去。
蓝飞没料到身后的家伙居然能躲得开,且又有武器攻向了腰侧,微哼一声,嗖地拔剑在手,以快得令人几乎看不清的手法向后撩去,“当”地一声清响,手臂受到强力震动。
蓝飞的注意力终于被吸引住,他停下了脚步,凝重地转过头来,一双俊目充满杀机。
林一孔终于有机会与他面对面,但也被他布满红丝的双目怔住了。
“蓝飞,我是鬼头,你怎么到长安了?什么时候来的?”
见是鬼头,蓝飞双眸中的杀机与怒意减去,闷哼一声:“你跟着我干什么!”
林一孔右手食指指点着他道:“看你这样子知道你准没好事,脑子冲动之下是会做错事的,跟我去见凤芯吧。”他伸手去拉蓝飞的手。
蓝飞没好气地甩了开:“见凤芯干什么,我有事,别挡着我!”
林一孔也倔强:“你准没好事,跟我去见凤芯,有什么事她也会帮到你的。有心事对不对?去跟凤芯说。”他还是拉住了蓝飞的手腕,拖着他去见凤芯。
凤芯看见蓝飞,一点也不吃惊,按着他坐在椅子里,挑眉揶揄道:“是为了皇上降旨赐韦氏为寿王妃的事吧?你倒是消息灵通。”
蓝飞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个好色昏君,一定是为了纳玉奴为妃扫清道路,我要杀了他!”
凤芯轻斥道:“别乱说!”她警惕地朝敞开的窗外望了望,忽然轻拢秀眉自言自语道:“竹笛公子曾试图弑君,没有说清楚原因,难道也是为了杨太真吗?不会吧?”
一听这话,蓝飞眼睛瞪了起来:“竹笛公子也要杀那昏君?好,我找他一起去。”他作势就要站起来。
林一孔上前再次按倒了他:“你还要组团去杀他啊?这很危险知不知道?作为朋友,我们能看着你去送死吗?我们既不能袖手旁观,你等于是把我们一起往死路上带。你在害我们大家啊。”蓝飞无动于衷,目光沉吟
窗外有悠扬的竹笛声响起,凤芯俏脸露出笑容:“竹笛公子来了!”
话音未落,笛声近前,竹笛公子潇洒的身姿出现在窗前,手指灵巧地在笛孔上跳跃着,然后一个清脆短促的尾音,笛声顿止,他人也跃进了窗内。
“竹笛公子,跳窗成习惯了?最近都不走门的了。”林一孔对着他的背拍了一巴掌。
“走窗更直接。”他含笑道。
凤芯一把揪住了他衣领纹绵的前胸,低声却严肃地问:“竹笛公子,你说实话,冬天时你为何要弑君?也是为了杨太真吗?”
竹笛公子轻轻拂下她的手,将竹笛挂于腰侧,撩衣坐在了床沿:“有你就够了,我对杨太真没兴趣。”他瞅着凤芯,油腔滑调地说。凤芯脸上飞霞,鼓起了腮帮子瞪着他。
蓝飞阴沉沉地对着竹笛公子发出了邀请:“竹笛公子,如果你也对杀那昏君感兴趣,我们一起去。”
“好,什么时候去?怎么进皇宫?”竹笛公子平板着一张脸,看不出是真是假。
“今晚,白天不好动手,管闲事的人太多,刚才我只不过在街上走,就因挡路而处理了好几个人,太耽误事。晚上你去吗?”蓝飞一本正经地谋划着。
凤芯走到蓝飞面前,弯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蓝飞,你没着魔吧?”
蓝飞不理她,偏头让开凤芯望向竹笛公子:“你去不去?”
凤芯直起身来,背着手在他面前来来回回地踱步,“你想杀皇上,异想天开!第一,你杀得了吗?恐怕自己会死得比较早一些;第二,就算你杀了皇上,杨太真会跟你吗?你给得了她富贵还是给得了她权势?两样你都没有,她凭什么跟你?第三,就算你杀了皇上,也抢走了杨太真,天下大乱你收拾得了吗?你要让众多无辜百姓的生命为你陪葬?”
蓝飞烦躁地站起来背着她,他被凤芯在面前晃来晃去晃得头晕:“凤芯,你不用跟我说什么大道理,我什么都不管,只有一个念头,杀了那昏君!你若拦我,我连你一起杀,你们就当我疯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