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孔狡辩:“我不是跟着你,我是跟着蛇魔丁纪元。”小猴取下弓箭又要射他,被凤芯拦了住。
由于竹笛公子不许丁纪元与他同乘,而凤芯还要带小猴跟大灰,丁纪元没有马骑,所以凤芯他们也干脆牵着马步行。
在回去的路上,凤芯疑惑地问竹笛公子道:“咦,那天我明明听你们说,你的黑雕把丁纪元的毒蛇抓死了,他哪里又来的毒蛇?”
丁纪元听到,得意地嘿嘿一笑:“我养蛇那么多年,早就通晓蛇性,只要附近不远有毒蛇,我就有办法把它们召来。那两位看守我的家丁被我召来的毒蛇吓跑,鬼头又来解了我的穴道,我才能脱身。鬼头自恃武功高强,竟解了我的穴道才跟我比拼,哎,我现在还真打不过他了。”他失望地摇了摇头。
鬼头在远远的后边接口道:“你知道就好,我并不伤你性命,你是怎么对待我的,我也得还回给你。虽然我没有你那么多折磨人的法子,但苦头你得吃足。”丁纪元跟小猴都回头去瞪了他一眼。
凤芯笑笑,这两个死对头以后恐怕就是对着干了。她问丁纪元:“你怎么会出现在集贤客栈的?”
丁纪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人除了喜欢养蛇跟研究医学,还爱财,听说安节使的手下在宴请胡商,那一定是有很多财物了,所以手痒,不能不来拿一点。”
鬼头在远远的后边笑道:“他爱财,命都不要,明明知道我这小鬼在后边追着索他的命,他还去偷东西。我也是好奇,想看看他都能偷些什么,结果还真被他偷去不少很值钱的细软,都在他怀里装着呢。”
“怪不得你胸口鼓鼓的。”凤芯道。
丁纪元白了竹笛公子一眼:“你们这些强盗,不但到我家里抢了我好些财物,还把我从邙山盗来的顶级珍品都给我抢走了。”怨气颇深的样子,但鉴于凤芯拿他的儿子威胁他,还有小鬼也武功比他强,他不敢索回财物,怒气只能压在心底。
回到客栈,大家都集中在竹笛公子的房间,竹笛公子尊医嘱躺在床上,丁纪元先翻看他的左右眼皮,再看舌苔,辨别脸色,最后搭脉,左右手都搭过。
然后闭目沉思,右手捋着下颔几寸长的胡子,瘦削的脸颊动了几动。凤芯、小猴跟竹笛公子都屏气凝神看向他,鬼头林一孔也在门口探头探脑。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丁纪元睁开眼来,若有所得地点了点头:“嗯,我已心中有数,这就写个方子,按我的方子抓药熬制,吃两个疗程就差不多了。”
凤芯大感欣慰,赶紧去外边买来纸笔放于书案,请丁纪元写方子。
丁纪元提笔刷刷地写着,凤芯脸色忽然阴暗:“丁大郎,你不会在方子上做手脚害竹笛公子吧?”
丁纪元抬起头来正色道:“我丁纪元答应过的事绝不耍赖,何况我儿子这么听命于你,我能不真心疗毒吗?”
凤芯的脸色再由阴转晴,欣慰地望向床上的竹笛公子,他俊逸的脸庞带着淡然的笑意,对着她点了点头,似是欣慰她对自己的关心。
丁纪元写好后,将方子交与凤芯,他眉目间有些难意。
“凤小娘子,这方子中其它的药还好找,唯独其中最关键的一味药叫安息香,产自西域,是取自安息香树的白色汁液,有清热解毒、开窍宁神、补气壮阳、平喘化痰诸功效,与我方子中其它药物按比例相搭配,方能治愈竹笛公子。要求的数量并不多,但却必不可少。”
凤芯两眼翻白:“这西域的药让我怎么去买?你这不是依然治不好他吗?”
丁纪元坐在雕花木椅中往后一靠,悠然道:“其实也不算太难,目前有一个人手里有这东西,你去求他说不定可以弄来。”
“谁有?”凤芯心中又燃起希望。
丁纪元手拢在嘴上咳了两声:“咳咳,我在集贤客栈偷偷去拿他们的宝贝时,刚好看见有个西域胡商,好像是康国人,正私下里跟张嘉利说话,他说有安息香送给安节使作为回礼,希望以后与安节使加强联系。目前这安息香就在张嘉利手中,你可以去找张嘉利,让他分一些给你。”
凤芯立即站起,坚决地说:“好!我这就去!”
“不准去!”竹笛公子冷声道,从床上坐了起来。
“竹笛公子,我要治好你的毒啊!”凤芯面色微涩,走至他面前俯身道。
“毒死也比你羊入虎口的好,难道不记得上次的事了吗?”竹笛公子抬眸看向她,眸中的关切那么深重。
凤芯轻闭了闭眼,语气落寞:“但我又怎么能看着你毒死?你说我们能怎么办?”
丁纪元单手握空拳置于唇上嗤嗤地笑。
凤芯直起身来回眸瞪他:“你幸灾乐祸什么?别忘了你儿子最听我的话的。”
丁纪元笑着摆摆手:“不是,我不是幸灾乐祸,你想想,现在都半夜了你去干什么?你就想羊入虎口,人家也还要休息啊。张嘉利白天也很忙,你去也找不到他,依我看,不如明日黄昏,吃过晚饭后去。”
“可是他押运贡品去长安,明天他走了怎么办?”凤芯焦虑。
“不妨事,我偷听到了,他要两天后才走,还要与商队的重要人物密谈一些事,明天去来得及。”
竹笛公子一把拉住凤芯的袖子执拗道:“我说过不许去!”
凤芯转身安慰:“景安,这回不比上次,上次我被灌醉了。这次在清醒的状态下,他张嘉利能奈我何?他的武功比我差远了,我自信他还伤不到我,最多不过是要不来药而已,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损失。”
这句“景安”叫得竹笛公子心中一阵酥麻,意味着凤芯已经认可了他,哪怕他是石家二郎,而石家又曾重重伤害过她的家人。
但他实在不放心,“可是,”他还想说什么,凤芯摆手阻止了他:“景安,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你的生命更重要,要知道,现在你的生命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了。”她充满深情地柔声说道。
竹笛公子心中某个角落被突然击中,“生命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他喃喃地重复着,眼神飘忽起来。
“是啊,你要为我着想,想想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我能不冒险去救你吗?而且这也根本算不上冒险。上次跌落蛇谷之时,也是你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咱们的生命已经是一体的了。”凤芯心胸激荡,柔情似水。
竹笛公子抬起头来,那目光温柔得能轻易将人的灵魂给吞噬进去。
“好,你去吧,千万要小心。”他郑重嘱咐。
“嗯!”凤芯凝重地点点头。
当她回过身时,看到丁纪元缩着脖子,两手捂着耳朵,闭着眼睛,整张脸皱成一团,一幅痛苦不堪的模样。
“你怎么了?”凤芯走过去,诧异地摇摇他的胳膊。
他睁开眼,抬头看向凤芯,缓缓放下双手,严肃地说:“我得提醒你们一下,这房间不只你们两人,以后说那些酸得要死的话时,得注意一下环境,照顾一下别人的情绪。”
“咚!”丁纪元被凤芯一拳打得从椅子上跌了下去。
第二天晚饭后,凤芯拿出置于怀中的纸条,将张嘉利的住址记在头脑中,也不与竹笛公子告别,直接孤身前去。
正巧赶上张嘉利忙完回来,见凤芯真来找他,喜出忘外,往里就让。
到他的单间上房坐定,凤芯笑道:“你这么忙,还没吃晚饭吧?不然你先去吃,我等你。”
张嘉利受宠若惊,忙着摆手:“我在外边已经吃过了,来,煎茶喝。”
他拿出一套密色瓷茶具,釉面青碧,晶莹润泽,有如湖面一般清澈碧绿,显然是上品。
又拿出随身携带的顶级蒙顶茶准备上厨房去煎,“你要加点什么煎?”他征询她的意思。
“随便加点盐跟姜好啦。”凤芯点的是最大众的方式,她见张嘉利给她煎这么名贵的茶,拿如此名贵的茶具,可见对她的重视,心里隐隐有些过意不去,欠他的感觉。
茶送到厨房后张嘉利就回来了,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在屋子中央团团转。
“张校尉,坐下吧,你转得我头晕。”凤芯眼带笑意。
“哦,好!”张嘉利遂坐于床边,脉脉含情地望着凤芯清丽的面容。
“咳咳,最近忙吗?”凤芯垂下头拾起自己腰间的白底蓝花饰带,在指间无意识地缠绕着,躲避他的视线。
“忙,安节使总有很多事交待我做。上次你不辞而别,安节使大怒,把我们这些身边的人都好一顿斥骂。如果你不走的话,一定会得到他的重用,他对你印象不错。”他的大方脸上此时散发着一种光彩。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凤芯歉意地说。
“安……嗯,陆安阳还好吧?”虽然情义已断,但曾经那么亲密的感情,凤芯还是牵挂他。
张嘉利面色暗沉了一下:“你还放不下他?陆安阳他跟严庄的女儿关系很好,他们的事,严庄也已经知道了,陆安阳现在春风得意,恐怕不会想到你。”
一缕失落的情绪在她眸底一闪即失,凤芯笑笑,“他过得好就很好。”她心中也释然了,过去的已然过去,每个人都翻开了生活的新篇章,她终于也有了她的归宿,原来就是家里逼她嫁的人,一切都回到了原点,那么她当初的激烈反抗还有什么意义?只是徒增了无穷烦恼且让家人跟着受累而已。命运有时真会跟人开玩笑。
张嘉利专注地望着她,见凤芯怔怔地发呆,面上的神色变换了几次,拿不定她到底怎么想。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张嘉利去开门,杂役拿着茶壶上来,“客官,茶煎好了。”
“有劳了。”他接过茶壶,杂役躬身离开,张嘉利关上那道雕花酸梨木门,把茶小心地倒进秘色瓷茶盏中,一股清香随着蒸汽飘出。
张嘉利亲手将茶盏送到凤芯手中,痴痴地近距离欣赏她清丽的面容,这才不情愿地坐于几案的另一侧低头吹一吹自己的茶盏,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
隔着氤氲的蒸汽,凤芯的面容有些飘忽,一种朦胧的美更让张嘉利挪不开视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