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是最残忍的一种姿势, 明明两个人靠的这样近, 近到几乎合二为一,却看不到彼此的表情。
于是,欺骗在肆虐, 背叛将横行。
——题记
离开宴会的时候,迹部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
整场宴会, 除了刚开始的十几分钟,璃再没和他说过话。这也就算了, 最重要的是, 当他终于完成社交任务时,竟然看到她和江口利城站在宽大的露台上不知在说什么,气氛看起来还相当和谐!他一点都不高兴看到这样的情景!等他上前打断的时候, 两人似乎已经谈得差不多, 关系还亲近了不少的样子,他虽然想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什么, 但是璃不说他也不好问。
和真夜约了宴会后见面, 可迹部晴还在,他还没想好用什么理由离开。母亲也许早已觉察自己和璃之间的别扭了,这个时间说自己暂时不回家,会被同意才怪!
“伯母,我和景吾有些事, 先不回家,可以吗?”迹部还在苦恼,已经听见璃的声音在向母亲请示, 他有些愕然的看着她,她却没看他,侧着脸看着母亲。
“时间已经很晚了,要去哪里?”迹部晴有些不放心,可是又知道,要是这两个孩子有心,自己是不可能问出什么来的,便不再过问,“那么景吾你把车开走吧,我再叫司机开一辆来。”
夜风带着丝丝凉意不疾不徐吹着,璃虽然有穿外衣,但是礼服裙下露出的腿还是凉飕飕的,尽管没开车窗,她还是有些瑟缩。迹部瞅了她一眼,脱下西装外套扔在她腿上,什么也没说。
黑色的迈巴赫穿梭在公路上,车内静悄悄的。
璃的手机震了几下,她查看简讯后淡淡开口:“我和安约在‘概念’,前面不远就是,我自己过去吧,你忙你的。”
“概念”是一家会员制高级酒吧,环境很优雅,没有一般酒吧的喧闹和混乱,去的也都是一些企业高级金领或是富家少爷小姐,就算是女孩子去也并不危险,而且那里的包房隔音效果很好,很适合今天她们要做的事。
“你就知道我有事要忙?”迹部莫名其妙的心情又变差了很多,也不知道是因为得知了璃不是单纯为帮自己才跟母亲开口还是因为今天的璃显得有些神秘而他什么都不知道。心情不好,语气也不由得暴躁起来,迹部自己都能听见自己话中火星四溅的声音。
“如果你没有的话,那抱歉。”璃马上回答,可是声音平淡的根本听不出任何歉意。从宴会厅出来就不停的看手机,一副心不在焉有所困扰的样子,让她相信他没事都不可能。
迹部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生闷气似的猛踩油门,车速顿时快了起来,飞奔在公路上,璃不知道他突然生的什么气,也没心情去猜,由着他去。反正她也怕冷,他要是不怕麻烦送她到门口她也没意见。
车停在酒吧门口,璃把西服外套还给迹部欲开门下车,结果又被对方塞回给她。她看他,他飞快回答:“我也在这里。”
在露台上,江口利城对她讲了结衣的事情。那是江口的妹妹,曾经和他一起被大野健三收养。江口的潜力,大野很早就看了出来,他培养他,训练他,利用他为自己培植势力拉结党羽。大野健三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为了在政治上取得成就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他看出了江口利城对结衣的在意和宠爱,认为那将会是他今后攀登政治巅峰的掣肘,便将结衣送往天心会关了起来。
那个时候的江口利城,还只是个在大野健三身边谋求生存机会的孩子,他救不了妹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在那个灭绝人性的地方面对无穷无尽的孤独和黑暗,终于自杀身亡了。
讲述这些的时候,江口的表情很平静,语气也没什么起伏,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但是璃知道,从她听他讲这个故事开始,就有什么东西在改变着。
她明白了他为什么如此纵容宠溺着西园寺真夜,为什么能够容忍真夜和迹部的交往,也明白了他看着她时露出的表情为了哪般。
璃相信,江口并不是个脆弱的人,能够拥有现如今的一切,他必然有着与之相匹配的能力,他对她说这些,并不是因为她在问他要原因,而是因为,他没有对她设防。
也许,他们并不能成为像她和静藤安、忍足侑士那样的朋友,但是,至少不会是敌人。在需要的时候帮助彼此,却不进入对方的生活,这就是他们的关系。
迹部进到房间的时候,真夜已经在了。冷战几天,两人见到对方,都有些尴尬。
真夜观察了一下迹部的脸色。
有点阴郁,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她有些担心,觉得面对这样的迹部,她似乎说不出来想好的话,但是好不容易约好了,如果不说,下一次的机会更难找,不如碰碰运气。
“怎么了?”迹部把头靠在沙发靠背上,声音有些沙哑。连日来各种事情让他烦躁和压抑,他觉得累极了。
“景吾你……不要紧吧?”迹部不加掩饰的疲惫让真夜有些惊讶。以前的他,就算在自己面前也没露出过这样的疲态,他一向注重形象,不会那么随意。这次,莫非是真的累到撑不下去了?
“没事。”他摆了摆手,简单蹦出两个字,眼睛闭着,这样的疲乏让真夜又犹豫了。现在她说的话,会不会有反作用啊?
沉吟了一下,她还是决定说。不能再等了,她已经感觉到他的改变,再不挽回,恐怕就彻底的失去机会了。
“景吾,我们……分手吧。”
迹部被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折磨得脑袋发痛,一开始并没有听清真夜低声说的到底是什么,只是敷衍的“嗯”了一声等着她说下面,几秒种后渐渐清醒过来,刚才听到的话终于在脑海中形成了完整的含义,他睁开眼睛,慢慢坐直身体,微蹙着眉头看向旁边的真夜。
“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分手。”真夜紧张极了,手心里全是汗。这个时候,她应该庆幸现在的迹部疲惫不堪,注意力全被她刚才的话夺走,才没精力注意她的心情。
迹部没说话,仔细打量着真夜,似乎在考量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导致头脑有点不清楚了。他们是刚吵过架,可也没严重到要分手的地步吧?他以前是没吼过她,但是那也是他第一次被别人骂呀!又不是她一个人生气。
现在迹部的心情是有些好奇的,除了好奇还是好奇,没有紧张、愤怒、不安这类的情绪。按道理不应该这样。他现在的心情,更适合一个旁观者,作为事件当事人之一,却抱着“好奇”这样的情绪看待“分手”这种严肃的问题,怎么想怎么别扭。
这说明他不是很在意吗?
似乎不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吧?迹部有点不想相信他的推论。说他不在意真夜?别说他自己不信,见过他们两个的人都不信,所以迹部直接推翻上面的臆测,拒绝再想个新答案。他对自己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自己的心情,而是发生这种事的原因。
真夜被迹部看得发慌,不由自主咬着嘴唇,脸色也开始微变。她终于知道那些犯错误的人在他面前是种怎样的感觉了,原来这么可怕。
“原因。”迹部有些不耐烦。看真夜的样子,一副为难的表情,让他相信她出自真心说这种话才怪。可是有什么大不了的理由非让她说这话,难道不能摊开明说吗?她不相信他的能力?
“我……”真夜缓和了一下呼吸,握了握拳让自己放松。这句话至关重要,一个不小心就全完了。
“我前段时间去检查身体,医生说,上次摔下楼梯导致暴力性流产,以后,不能再生育了。”
这个理由是真夜想了好久的。从迹部缺席网球部部活到音乐社找蝶野璃,她就知道,他的心已经在远离了,而他之所以没提分手是因为可能他自己还不清楚。她不想失去迹部,那意味着她所憧憬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之前她为了和他在一起所做出的全部努力都白费了。西园寺真夜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她利用了迹部的责任感。
当他知道她为他流产而再也不能生育,丧失了为人母亲的权利时,会不会因为愧疚而留下?
这样的感情自然不是真夜最想要的,但如果得不到他的心,那么,只要能留在他身边,怎样都可以,她已经不要求太多了。
迹部有点懵,很简单的几句话听在耳朵里,却老半天转换不成形象的思维。他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看着身边的真夜,脑子里轰鸣声此起彼伏。
当然,他是愧疚了。
也许不是愧疚,他只是同情和遗憾。因为,毕竟摔下楼这件事不是他造成的,说愧疚说不通,但是总之,反映到脑子里的信息就是,这是他的责任。
再怎么说,那是他的孩子。
彼时,真夜想,要是迹部哪天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算计和阴谋,那个孩子也跟他没一点关系的话,她会不会直接被他掐死?
两人并排坐着,一句话都不说,房间里安静极了。墙壁上流动的暗蓝色的光照在玻璃茶几上,闪动着诡异的色彩,如同那晚和江口在夜总会包房的灯光。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真夜想迹部是不是已经忘了这回事的时候,他轻轻拥抱了她,把她的脸埋进他胸口,像以前无数次做的那样,轻抚她的头发,低哑的声音流动在房间里:“没事的,别难
过,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她在他胸前扯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他在她背后露出寂寞空洞的表情。
拥抱是最残忍的一种姿势,明明两个人靠的这样近,近到几乎合二为一,却看不到彼此的表情。
于是,欺骗在肆虐,背叛将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