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办理好了入住手续,叫着我一起走向电梯间,戴着小圆帽的行李员拖着行李车跟在我们身后。
房间宽敞舒适,各种设施齐备,比一般的客房都要大。窗帘拉开,正好可以看到正在建设之中的国贸桥。
作为首都,也是展示改革开放成就的主要窗口,北京正在进行大规模的基础建设,很多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平地而起,也多了许多的高架桥,时尚的广告牌,古老的北京,焕发出勃勃生机。
“六哥,这房间得多少钱啊?”我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问正在找电话本的六哥。
“你猜猜,”六哥忙得没顾得抬头,回问了我一句。
“怎么也得一千多块吧?”我尝试着猜了一个数字,因为当年在上海住静安希尔顿酒店是二百美金,折算一下怎么也得一千六七百块人民币。
“嗯,差不多,两千多,”六哥找到了电话本,翻看着,不知道找谁的电话。
“这么贵,一天能睡四十八小时就好了,”我笑着说。
说完,我心里想着,“六哥现在确实越来越有钱了,气魄是不一样,这么贵的饭店,说住就住,生意越做越大了。”
越这么想着,就越暗暗下了决心,要向六哥学习,有朝一日自己也要成立公司,自己经营一摊,也租它几间酒店的高级客房当办公室,也要找一个像王琳琳那样,既漂亮又能干的女孩当办公室主任。
年轻时,看问题就是比较浅薄,注重的都是表面现象,光看到了六哥显贵,光彩照人的一面,没有考虑到六哥在人生路上也有很多不易,甚至也有很多无奈和风险。
六哥找到了电话,像是打给了一个北京的朋友,告诉对方他已经到北京了,住在中国大饭店,听意思是对方要过来房间看六哥,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
六哥看样跟对方有什么事情要商量,言语里跟对方很客气。
六哥放下电话,从手提包里找出了在火车站广场买的《北京市旅游交通地图》,折起来挺厚,看着像本书。
六哥把《北京市旅游交通地图》一层层打开,平铺在床上,好家伙,北京是大,占了大半个床,六哥坐在枕头旁边,俯身观看着。
我也凑上前去,蹲下身来,眼神跟着六哥的手指在北京地图上游走。
“北京可真大啊,我们烟海的地图就一点点,对折两下完事,而且还比北京地图上的字大的多。从地图大小上看,没有北京的八分之一大。”
我蹲在地毯上,看着北京地图上密密麻麻的街巷,感叹地说。
“海超,找到我们住的中国大饭店没有?”六哥抬起头笑着问我。
“这么多街道怎么找啊?”我对着六哥苦笑着摇摇头。
“海超,你看,做任何事都不要被它的表象所迷惑,看起来很复杂,看起来杂乱无章,但是一定有规可循。”
六哥一边说,一边用指头在地图上找着,“你看海超,每到一个城市,拿到它的地图,先寻找这个城市最具代表性的地标建筑。北京最具代表性的建筑是什么?”
“天安门?我爱北京天安门嘛!”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对!天安门,那你知道天安门在北京的什么部位?哪个地方?”六哥又问。
“北京是中国的首都,天安门,就是北京的心脏,应该在中间吧?”我尝试着回答。
“算你说对了,尽管北京在地理位置上不算是中国的中心,但天安门确实是在北京的中央,你看,就在这里,很容易就找到了。”
六哥用手指着地图上中间的部分说,“天安门南边这条最宽的路就是长安街,还记得我们从长安街往哪个方向走的吗?”
“往东啊!”我点点头说。
“对,你看顺过来一直往东走,走到城乡结合部就找到了,看,这里就是国贸地区,中国大饭店在这里!”
六哥指着地图上东边的一个小点跟我说。
“还真是挺容易就找到了,六哥你可能对北京地理位置比较熟悉吧。”我看明白了那个小点上标注的字以后,佩服地点了点头。
“看看我们明天要去的新加坡驻中国大使馆在哪儿,”六哥的手指又顺着长安街往回找。
“记得那年陪朋友来美国大使馆签证,是在秀水街,建国门外大街附近,新加坡大使馆应该也在那附近吧,”六哥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搜寻着。
我在旁边蹲着,被六哥的思维缜密、逻辑严谨的做事态度所折服,看来六哥能把事业做大,能赚到大钱,是有原因的,值得我学习。
“我先去洗个澡,一会儿晚上有朋友一起来吃饭,海超,你看会电视吧,”六哥把新加坡大使馆的具体位置搞清楚了之后,从手提箱里拿出一套西装抖了抖,连同衬衣,领带,挂进衣橱里。
我靠在床头,用遥控器调着房间里的电视机,这家饭店能收到的台真多啊,除了北京台和中央台之外还有一家凤凰中文卫视,还有英文台。
节目选择也多了起来,正在流行热播的《新白娘子传奇》《包青天》,还有《北京人在纽约》《我爱我家》……
现在的变化越来越快了,进步越来越大了,还记得几年前从日本下船回国,一个人住在首都机场宾馆,那会儿电视还不是全天有,而且每个星期二白天都停播,没有电视看。
这才几年,发展得就这么快了,看看北京的变化就知道了,真是日新月异。我也要跟得上这个时代才好。
心里想着,把来回调节的频道,固定在了播放《我爱我家》那个台了。此前看过几集,特别搞笑,充满着京式幽默。尤其那位老爷子表现得太好了,又可爱又搞笑。
《我爱我家》是部情景喜剧,里边那位老爷子好像是叫傅明,是位离休的老干部,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之后,长期在家休养,这也为他与儿女、保姆甚至孙女之间的“代沟“矛盾的发展提供了广阔的空间,引出了许多有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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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哥换上了帅气的西装,浅蓝色的衬衣,深蓝色条纹领带,皮鞋擦得锃亮,头发打的摩丝,湿润清爽。
我去卫生间时,看到六哥大宝SOD蜜也不擦了,换上了一长溜各种护肤品和香水,其中就有德国牌子的润肤霜。就是那年美东姐姐给的,我又送给赵姐的NIVEA。
六哥翘着二郎腿仰靠在正对着房门的沙发上,手里夹着香烟,正在吐着一个大烟圈,气势十足。
这时,六哥的大哥大手提电话响了,六哥一看电话号码,马上把身体坐正了,清了清嗓子,很恭敬地接起电话,言语中客气有加,听来像是六哥下午通电话的那个朋友。
“走!海超,下楼吃饭,今天的客人比较重要,他们也不大喝酒,你吃饭时少说话,我们要谈一些比较重要的合作。懂吗?”
六哥放下电话,立马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边提起手提包,边跟我交代着。
“好的,明白六哥,放心吧,”我赶紧答应着,让六哥说得我内心有些紧张起来了。
“海超,就带了这一套衣服吗?”六哥看了看我穿的羽绒服,条绒裤子还有满是灰尘的皮鞋问到。
“嗯,是啊六哥,我以为也就一两天,带了那么多衣服还怪沉的,”我不好意思地也低头看了看,赶紧去衣柜拿起一块擦鞋布,把皮鞋急三火四地擦了擦。还别说,擦完了,感觉亮多了,看起来也精神了。
“行吧,先这样吧,吃完饭,我带你去国贸地下买一身,人靠衣裳马靠鞍!不能不注意形象,光把头梳得挺漂亮哪行?”
六哥说了我两句,我看着六哥的一身行头,再看看自己,也确实有些自惭形秽了。
随着六哥坐电梯下了楼,在大堂等候片刻,就见六哥满面笑容地奔着两个人走了过去。
打外边进来的这两个人,穿衣打扮也不一般,头发梳得锃亮,一丝不苟,也是一身西装,外套羊绒大衣,领带皮鞋看起来也都是非常考究。
在这个九零年代的大众普遍装扮还是刚刚走出灰黄蓝三色服饰的时期,一看就非常扎眼,给人感觉不是国外回来的,就是港澳台同胞。
六哥和来人热情地握手,热烈地攀谈起来,一边聊,一边一起往餐厅走去。在客人来了之后,我就接过来六哥递给我的手提包,一直提着包跟在他们几个人身后。
刚才在房间时看饭店的介绍册,中国大饭店有许多餐厅。六哥选了一楼的餐厅,比较方便。
一楼的餐厅名字叫“夏宫”,夏宫主要做粤菜和淮扬菜,粤菜我是知道,在粤菜餐厅做过,在船上时的大厨也是香港人。还算比较了解。
但说起淮扬菜,我就不太明白了,听起来应该是江苏上海那边的菜吧。
进了餐厅,六哥跟那两位朋友沟通了一下,决定在大厅里吃就行了,人数不多就不去包厢里了。
训练有素,挂着耳机,腰间别着对讲机的服务员在六哥的要求之下,引领我们到了一个比较僻静的桌子坐下了。
六哥坐下后就跟两位朋友继续寒暄着,旁边恭候的服务员一直在等着点菜,也不打扰他们。
我见状提醒了一下六哥,六哥就停下话题问两位朋友想吃什么,两位都回答无所谓,主要是见见面,谈谈事,中国大饭店也经常来吃。
最后决定让服务员推荐几个中国大饭店的拿手菜就好了,不要太多。
服务员给推荐了几个醋萝卜脆、四喜如意、阿叔烤排骨、金华火腿扒官燕、龙须桂鱼、金瓜野生菌,还给推荐了甜品杨枝甘露,说味道很好。
两位客人喜欢吃粤菜小点心,又点了几个小笼。蟹粉小笼包、豉汁蒸凤爪,我还点了一个最喜欢吃的小碟炸花生米。
六哥很两位北京的朋友谈着事,都是进出口的大生意,还谈到了什么信用证,银行的一些业务,我也听不懂,于是就接着去洗手间的机会四处溜达起来。
我发现大厅里吃饭的客人鲜少喝酒,不像我们烟海,谈点事就得先痛痛快快喝一场,一醉方休,第二天醒来才发现正事没谈,光聊哥们儿感情了。
看客人们的穿衣打扮,再加上能在中国大饭店吃饭,消费得起的应该都是有头有脸,有权有势,又有钱的人,看来做大事的人,不一定要喝酒,或者人家根本都不喝酒。以免喝酒误事。
站在中国大饭店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看着穿着光鲜的男男女女,我又想起来前不久刚去过的班长工作的那个在山沟里的乡政府。
物质条件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强烈的对比。我们国家尽管已经在高速发展。但发展确实还不是很均衡。北京建设得越来越漂亮了,越来越时尚,越来越现代化,越来越像国外的大城市了。
而有些小乡镇还生活在比较原始农业的阶段,也正是有了这种强烈的对比,我也对班长更加敬佩了。
班长在北京,在这个越来越接近世界发达国家水平的城市读过书,几年的时间已经比较适应这种都市生活了。
但班长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回到偏僻的小乡镇去工作,扎根基层,扎根农村,为国家的整体均衡发展做贡献,把青春的汗水撒在国家最需要的地方。
从心里期盼班长会按照自己设想的路稳健地走下去,祝福班长一切顺利。
也祝福一下自己吧,礼拜一能顺利地拿到签证,开始我新的征程。希望在新加坡学习期间,也能尽快地熟悉和融入到当地社会,能寻找到合适的商机。既能帮到六哥,也能帮到自己。
我走到中国大饭店的门口,向东南望去,一片生机勃勃的建设景象,高架桥,通达南北,直贯东西。
比上一次来北京时相比,北京的车更加多了,夜幕下的车灯汇成了车河,一条五彩斑斓的车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