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梅师太监督着洪熙官和严咏春练完武功,眼看着熬了一夜外面天色都渐渐转亮了,她收拾收拾正打算睡下,冷不丁听到外面的响动,赶忙迎了出来,却原来是方世玉和凌多多去而复返。
听了他们二人简单讲述经历,五梅师太也是十分诧异,她在来的路上虽然也听方世玉说了遇到鬼的经历,却也确实没有多放在心上,权当他是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
然而不相信方世玉一个人,却不能够不相信他们两个人,哪有两个人产生幻觉还产生得一模一样的,凌多多也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她还在愕然竟然会倒八辈子血霉地碰上鬼,就听到凌多多道:“此人虽然来无影去无踪,不过根据我和世玉推断,理当不是真的妖魔鬼怪,他临消失前还在附近另一座破庙的墙壁上写字呢,我觉得上面的字有些眼熟,正想请师太过去看看。”
他没有说那个不知道是人还是鬼的玩意还说要让他们七天之内就死的事情,说出来估计也解决不了问题,还白白让五梅师太担心,倒不如干脆就不说了。
五梅师太听得一愣,诧异道:“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一个厉害却又邪门的高手,怎么难道你见过他不成?”
“事情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我不是在别的地方看过跟他相仿的字迹,而是在方丈师伯的禅房里面。”凌多多道。
他说话的时候还在不动声色注意着五梅的神情,见她听完后果然大惊失色,试探性问道:“师太,您是不是知道那副对联是谁写的?”
五梅的嘴巴颤动着好久后才道:“是、是我和至善师弟的师傅……杏隐禅师……”
方世玉大惊失色,失声问道:“什么?!”
凌多多早有猜测,听了这句话却也不显得多惊讶,点头道:“既然是这样,那师太一定很熟悉自己恩师的字迹了,能麻烦您跟着我们走一遭,去认认字迹吗?”
事关自己恩师,五梅师太自然不会等闲视之,也顾不得睡觉了,连连点头道:“好,我跟着你们去一趟。”
凌多多跟着她走在前往破庙的路上,见五梅师太心慌意乱的,脸都蜡黄了,便知她吓得着实不轻,问道:“师太,如果小僧没有记错的话,杏隐禅师不是十多年前就消失了吗?”这种时候就需要跟五梅对话来缓解她心中的恐慌,不然五梅这一路上胡思乱想的,自己再把自己给吓坏了。
五梅师太回过神来,长长叹了一口气,解释道:“说起来这都是孽缘,师傅自从十五年前白眉等人叛出师门后,就精神大受打击,而后说要出去云游,一走了之,就再也没有了音信……”
“少林弟子遍布全国各地,耳目众多,难道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没有师公的消息吗?”凌多多问道。杏隐禅师是至善和五梅的师傅,他叫一声“师公”套套近乎也不算错。
五梅摇了摇头:“这十几年来,我们用尽各种方法,也仍然没有得到师傅的消息……都以为……以为他老人家已经去了……”
方世玉打了一个寒噤,禁不住小声道:“师太您先别高兴,现在还弄不清楚他是人是鬼呢,说不定确实是已经去了。”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凌多多轻轻踹了他一脚,甩了一个白眼过去。
没想到五梅对这句话却也表示了些微的赞同:“我听你们的描述,那个鬼影阴气森森的,若是真的师傅,那为什么不直接公开身份,反而要找你们几个小辈装神弄鬼?”
杏隐禅师跟苗显和方世玉的性格当然是不一样的,他为人平和敦厚,也不喜欢随便开玩笑,不至于心情不好拿着几个小辈来吓唬解闷逗趣。
更何况胡闹也该有个限度,方世玉吓得接连几个月睡不好觉,这已经超脱了恶作剧的范畴了,杏隐禅师年纪一大把了,自然不至于做出这样过分的事情。
这也是五梅师太格外惊恐的一个原因,她怎么想都没有想通,好端端自己的恩师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最起码能够确定鬼影状态的杏隐禅师不是正常情况下的自己恩师,要么是杏隐禅师死后还魂,要么……就是他活着,却也已经疯掉了。
五梅很难说出这两种情况究竟哪一种更糟糕,忍不住苦恼道:“看师尊的表现,对你们似乎没有丝毫的善意……会不会……”
这也正是凌多多担心的,就算知道是杏隐禅师这个幕后大boss,但是要是一个精神病发作的大boss,自然就很难说是跟他们一伙的。
他本来还想着,反正方世玉是主角,编剧在这个只要弄死白眉就可以大团圆的时机下,九成九是不会再弄出来杏隐禅师跟白眉这个大徒弟抢大反派位置的,很可能杏隐禅师会传授方世玉一门厉害无匹的功夫。
在前面几次想见的时候,杏隐禅师也确实给方世玉传授了好多句口诀,听起来也确实是某种奇怪邪门的武功。
——以凌多多几辈子修习武功的眼光来看,那根本就不像是所谓的武功口诀,不过考虑到这个剧编剧的一贯水平,说不定还真是某种惊天地泣鬼神的武功,方世玉学过之后就能够打通任督二脉,单挑白眉无压力。
然而今天晚上跟那个白影正面相对的时候,凌多多对自己先前的猜测却也有了怀疑,一个放话说要让他们七天之内死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传授方世玉武功的人。
三个人一路说着话,慢慢就走到了那栋破庙门口,里面看着还是阴气森森的,方世玉往里面看了一眼,眨了眨眼睛,心中发憷,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角。
五梅师太却神情激动,肩膀处也微微耸动:“是、真的是……是师傅的字……真的是师傅的字……”
从这个地方已经能够隐约看到对面墙上的字迹了,几十年的师徒情分,五梅一眼就已经认出来了。先前再怎么猜测也不过是猜测,比不得亲眼所见、亲自确认所带来的震撼。五梅三两步冲上前去,近距离观察墙上的字迹。
凌多多扫了她一眼,并没有跟着走,反而拉着想要跟着的方世玉停在门口:“别走了,我们两个在这里等着就行。”
方世玉心知他这是知道自己心中害怕,才这样提议的,心头发甜,嘴角上翘,怎么都压不下来:“啊……好啊……嗯,嗯……”
凌多多见他一边说一边自顾自点头,也是禁不住发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宽慰道:“你别把师公的话放在心上,有我在你身边,什么都不用怕的。”
“你都说是师公了,我们两个合力也打不过他的。”方世玉说到这里,禁不住摇了一下头,“不是我说,就算是白眉老妖来了,可能也没有办法。”
凌多多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起来还真是巧,你在一个小村落的义庄随便走着散心,竟然都能碰上少林找了十几年的师公,真是福星高照。”
方世玉哭笑不得,摇头道:“明明是霉星高照才对,你别笑话我了,要是有的选择,我宁愿那天老老实实埋头睡觉,总好过其后几个月连觉都没法睡。”
说起这个来,凌多多一拉他的手:“今天等确定了那个鬼影的身份后,我们回小村庄睡觉去,我这几个月也是风餐露宿,没睡一个安稳觉,也正想回去好好睡。”
说实话,他跟凌多多的武力值加起来跟白眉还有一拼之力,跟那个白影碰上就是找死,但是有凌多多在身边,方世玉感觉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安详,自觉要睡觉应该是可以睡着的。
五梅师太走出来正好听到他们商量睡觉的事情,诧异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们怎么还能顾得上睡觉?”
两个人站在寺庙门口讨论谁陪谁睡觉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五梅师太心中一边感念恩师,一边却又觉得古里古怪的,弄得最后一点缅怀的心情都没有了。
凌多多低头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笑道:“我跟世玉都是前段时间太过疲惫了,难得两个人相聚,才想要好好休息一下的。”一边说话一边不动声色给方世玉使了一个眼色。
方世玉会意过来,跟着一笑,转移话题道:“师太,里面那个字迹真的是杏隐禅师的吗?”
五梅说起这个来,也没有了追问他们的心情,一脸沉重地应道:“不错,那绝对是师傅的字迹,我不会认错的……可是……”
“我们看到的那个白影,来去无踪,快如鬼魅,说起话来也很阴森……”凌多多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我确实看出来他步伐中带着少林武功特有的韵味,因此特意拿‘少林’二字来试探他,询问他跟少林的关系……他听过后表现得很异样,却最终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异样?”五梅师太轻声问道。
方世玉回忆道:“他那时候浑身颤抖,像是很痛苦地在回忆什么……但是最终又什么都没有说……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似乎对于自己是什么东西,自己也没有任何的概念……”
“所以他听了‘少林’两个字之后,才会大受刺激一般。”凌多多感觉到他的猜测还是很对的,一边回忆着当时见面的情形,一边赞同道,“世玉说得不错,杏隐禅师没有道理这么多年还活着却都不跟少林联络,江湖上也没有传出来有关他的任何消息……”
虽然现在这个年代朝廷不待见练武之人,但是像杏隐禅师这样连下一辈弟子跺跺脚江湖都能震三震的宿老,就算有意低调,也总是能够做出引人注目的事情,不可能全然消失无踪,更何况少林寺方面有意追查却都仍然一无所获,很难讲得通。
五梅师太隐隐也觉得他们的猜测很接近正确方向了:“如果师傅是出了意外,比如说遭受撞击而失忆什么的……那不跟我们联络,那倒是很可能。”
凌多多眯了眯眼睛,冷不丁道:“有可能是撞击而失忆?像杏隐禅师这样的武林高手,就算是在高空坠落,都能用很短的时间调转身体,调整方向把伤害减少到最低,以他的能力,恐怕也不会有人有本事伤害到他。”
方世玉扭头看向他,兴奋道:“你是不是有所猜测?”
“还得再多问一些,多掌握一些情况才好做判断。”凌多多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师太,十五年前的杏隐禅师,武功比如今的白眉如何?”
“略胜于白眉,但是也相差不大。”五梅仔细回忆了一番,不太肯定道,“白眉的混元童子功大成,才是导致他功力突飞猛进的一大原因。师傅当年,虽然比白眉好一些,但是也不会超出太多。”
修炼混元童子功大成的白眉,已经代表了这个时代武学的最巅峰,往下算至善智能等人,根本就不是白眉的一合之敌,完全没有可比性的。
凌多多沉吟半晌,方道:“那用一个很简单的比较方法来推算,白眉的能力有十,那此时的杏隐禅师超过二十。”
五梅听过后大惊失色:“有这么厉害吗?”
“绝对不会错的,杏隐禅师快得就像是一阵风,如果不是翻倍的武力差距,我是不会有这种全无还手之力的感觉的。”至善能力是七,也总能阻拦白眉百招以上,凌多多却感觉到自己连一招杏隐禅师的攻击都接不住。
凌多多一抬眼,见五梅听罢后没有再提出异议,便继续分析道:“十五年前,师公也有六十好几了,一般人的年龄到了这个阶段,武功只会走下坡路,怎么会骤然突飞猛进,厉害到似鬼非人的境地呢?”
连风清扬六十岁出头的时候,都跟他和令狐冲说十年前的他打赢东方不败还有可能,六十岁后要胜他实属不易。风清扬这样的武学大家,都禁不住时间的流逝和摧残,何况是杏隐禅师呢?
倒不是说在凌多多心中,杏隐禅师就比风清扬低了一截,可是人是不可能超脱时代而生存的,清朝的武学到了如今的境地,杏隐禅师就算个人天赋再出众,也不可能达到跟风清扬比肩的高度。
再者说了,就算他超过风清扬无数,人的身体机能毕竟不是无限的,八十多岁绝对是高寿了,搁平常都是要拄着拐棍慢慢挪的年纪了,哪里有可能还上蹿下跳跑得不比火箭慢呢?
分析杏隐禅师失常的原因分析到一半,突然间就开始讲述他的武功了,方世玉自然相信凌多多不会做事情这样没有条理,一定是有深层原因的,因而问道:“你是说,杏隐禅师武功突飞猛进,很不合常理?”
“联系到他念给你的那些口诀,那么奇怪,如果人练起来,我能够肯定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损伤,其中有一项可能,就是导致严重失忆。”凌多多做总结陈词。
方世玉愣了愣,张了张嘴巴,一指自己:“那、那我也练了他念的那些口诀……会不会也严重失忆,不人不鬼地活上十几年?”
五梅师太听得一愣:“世玉,难道师傅把那套武功传给你了?”
方世玉只跟他们说碰上了三次鬼,并没有说那个鬼念叨口诀的事情,五梅师太仔细一想,倒是想出了不少蹊跷之处:“怪不得那段时间赶路的时候,你先是每天精神得不得了,后来又走着路还困得要死,原来是练那些口诀练的?”
“我也想跟你们说,可是我光说碰到了鬼,也让你们给担心得不轻,我怎么好意思再说下去?”方世玉挥了挥手,还是又看向凌多多,笑道,“还是大湿相信我。”
五梅师太禁不住又多看了他们一眼,稍稍一停顿,道:“这几个月来,加上昨天,师傅一共出现了四次,出现前有什么预兆吗?”
“该冒出来就冒出来了,不该冒出来也冒出来了,谁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方世玉一说起这个来也很无奈,“我都不知道自己戳中他哪根筋了,就光来找我一个人,冷不丁就冒出来,还要强行教我那个武功……我万一真的学成了,还把大湿给忘了,那怎么办?”
“忘了谁都不能忘了我,回去把那个口诀写下来,我得好好研究研究。”凌多多说起这个来也很上心,“那个武功虽然很邪门,却能让杏隐禅师有这样惊天动地的功夫,说不定能够稍加改造,减轻它的后遗症,却能保留大幅度提高速度的功效。”
这人把改造一套武功说得跟吃饭睡觉似的这样轻松,口气颇大,五梅师太看了看他,提醒道:“能够让师傅苦练到失忆的武功,一定很艰深,不要小看。”
凌多多含笑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对于创造武功并不擅长,但是对于改造武功,却是得心应手的,不论是武当武功还是华山和日月神教的武功,他拿过来多看几遍,也能找到可以改进修正的地方。
杏隐禅师念给方世玉听的口诀虽然古怪,但是仔细研究一番,说不定也可以找出蹊跷,最起码也该知道是什么导致了杏隐禅师的失忆。
方世玉和凌多多先是送五梅师太回去,而后两个人慢腾腾朝着小村落走,凌多多一路上留意着周围有没有人接近,只可惜杏隐禅师再也没有出现过。
方世玉感叹道:“真是想不到,好端端竟然会遇上鬼不说,这个鬼竟然还是熟人,竟然能够是方丈和白眉失踪了好多年的老师傅?”
这运气说起来还真是很逆天,凌多多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只能叹息道:“事已至此,别再想了,还是回家安心睡觉吧。”
他们回到村子里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智能压根就没有睡,神采奕奕地守在村口伸着脖子等着他们。
凌多多莫名一下子想到了亲娘天天搬个小马扎等着外出打工的儿子归来的场景,心头一酸,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师傅,您怎么不去休息守在这里?”
智能先是习惯性地瞪了跟在凌多多屁股后面一步步蹭过来的方世玉一眼,而后定定看了看自己的宝贝徒弟,别有深意道:“三礼,你是要继任少林方丈的人,本来继任仪式现在办也可以,但是等为至善师兄报了仇,一切都顺利成章,出师有名,为师才跟几位长老商量着,要再拖上一段时间。”
凌多多心知肚明,自己年纪过于小了,虽然趁着这次火烧少林寺树立起了不少威望,但是毕竟年轻不经事儿,一个不到二十的小伙子要成为天下第一寺的主持,再加上他跟少林其他院派的长老弟子都不甚熟悉,若是继任得过急,确实容易引来闲话。
总不能因为这种事儿让自己师傅为难,凌多多早有心理准备,很坦然地笑了一下:“这是当然的了,一切都还要等到我们找白眉报仇后,先告慰了方丈师伯在天之灵,再谋其他,况且……”
说到这里,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扭头看了看颇为紧张的方世玉,轻声道:“少林寺中有威望的长老这么多,自然是择优选取,弟子人微言轻,并不适合继任方丈之职。”
智能皱眉道:“你别胡想八想,这事儿方丈师兄跟我们早就商量过许多次了,由你来继任是正正好的事情,几位长老原本也都是同意的,我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很清楚你的为人和品性,就是担心年轻一辈多有不服。”
说起这个来,他对凌多多还是很愧疚的,这事儿要是换了别的院系,事情也不会这么棘手,偏偏是戒律院,当真是小猫三两只,若是他们几个长老出头,强扶凌多多上位,他没有年轻一辈的支持,也会举步维艰。
凌多多对此心中门清,轻声道:“如今之计,最好的法子是先从‘至’字辈长老中选择一位继任少林方丈,弟子完全可以等下一轮的。”
智能定定看了他一眼,见他说话时平和安然,笑容很漂亮,不像是有意试探自己,松了一口气:“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师兄本来想着帮你铺好路,他在李巴山等人闹上少林的时候,就已经有意让你出头了,只可惜时日尚短,铺垫还没有完成。”
谁都没有想到至善走得这样早,若是多活三年,凌多多在少林的威望也会比如今出众很多。智能想到自己先前的行径,跺脚懊恼道:“都怪本座,从小拘束着你在戒律院后院日夜勤练武功,除了你三戒和三痴师兄,就见不到旁人了,若是能够跟其他院的弟子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也不愁他们不听你的。”
其实现在倒也没有弟子不听话,连有人心中犯嘀咕的都没有,不过是几个长老担心过早确立方丈人选,会激发其余人的嫉妒心理,分化现有的力量。
早几年凌多多十二岁的时候一举拿下少林年轻一辈弟子比武魁首的时候,许多人就已经心中有数了,少林寺下一代方丈不做其他人选。
其后至善在诸多事情上,除了跟长老商量外,也喜欢带着凌多多一起,意思表现得很明显,少林寺中僧侣也多有议论,已经隐隐把他当下一代领导人看待了。
有些话他不好明着说出口,智能委婉道:“少林刚刚经历过前所未有的大劫难,只能偏安一隅,以待他日光复,这不过是防患于未然,担心有人心中不服罢了。”
“弟子能够理解师傅的苦衷,师傅不必再三向我解释的。”凌多多笑眯眯答道,“出家人不会患得患失,为这些虚名烦恼动怒的。”
智能没有想到他能够看得这样开,欣慰之余也安慰他道:“不过你大可放心,虽然继任之期延后了,但是几位长老连并我,都很确信,你绝对是继任方丈的最佳人选,在重建少林之前,先由至宽、至宏、至大、至量连并为师一起监管少林大小事务,在这个过程中会逐渐让你接手,经过几年的磨合期,相信不会还有人再说什么的。”
这种顾虑也很有道理,凌多多自己清楚自己是什么情况,他几辈子加起来处理门派事物的时间不比练武的时间少多少。
但是在其他并不知情的少林长老眼中,他毕竟年龄和资历都还不够,未必能够知道如何处理好门派各院的大小事宜,给他一点时间来慢慢学习、磨练,也是求稳求妥的好事儿。
智能多安慰了他几句,见他很坦然,确实不在意的模样,也是松了一口气,又听凌多多道:“怪不得师傅一见了我就欲言又止的,原来是在苦恼这件事儿,您大可以放心,弟子不会因为这个就对长老们心有芥蒂的,您安心回去睡觉吧。”
智能不甚自在地干笑了一声,没想到自己那些细微的情绪变化都没有逃脱过他的眼睛,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为师昨天休息得也还好,更何况你平安归来也是大喜事,自然是睡不着觉了,我去把那些弟子们叫起来,该是晨跑的时候了。”
凌多多抬头看了看天色,微微一笑,目送他离开,见方世玉从后面走到自己身边,轻声调侃道:“那些还缩在被子里面睡大觉的少林弟子一定很怨恨你这个继任方丈了,要不是你刚刚那句话,师叔一定想不起来要去叫人起来跑操——这才什么时辰啊,肯定都没睡醒呢。”
凌多多老神在在一摸自己的下巴,一本正经盯着方世玉的眼睛道:“我老早就跟你说过,我师傅做事儿,自有其可爱之处,那时候你不相信,现在总该有所体悟了吧?”
想到智能刚才坐立不安的模样还有最后离开时拙劣的借口,方世玉也禁不住笑了笑,点头表示赞同:“对啊,真的是这样的,智能师叔的好得慢慢体会,这个人外冷内热,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凌多多老早就看出来他对自己师傅已经改观了,只不过方世玉一向死鸭子嘴硬,不肯明确说出来罢了。
这次倒是很坦白,自己主动就交代了,一点为难之处都没有。想到这里,凌多多禁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你现在迫不及待向我表示你跟我师傅的关系已经缓和了,是不是想要变着法子哄我开心?”
方世玉愣了一下,看着前方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小声嗫嚅道:“一个人看事情看得太明白,生活中岂不是少了很多的乐趣?”
他现在算是发现了,凌多多在发觉人的情绪方面真的相当厉害,自己一点点小动作暗含的意思,对方轻轻松松就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不对,说不定就因为是自己,所以大湿才看得出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不点就通。方世玉傻笑了一下。
“真是受不了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个反应,我是真的不在乎的。”凌多多无奈地朝天翻了一个白眼,而后双手合十告诫自己,“戒嗔戒躁,阿弥陀佛。”
毕竟是接任方丈的大事,搁现代大学换个校长都能折腾一番呢,何况是一个风雨飘摇的门派换上一个掌舵手,稍不小心就会有灭派之灾,就算今天智能不拐着弯跟他提出来,凌多多自己也会主动提起的。他久经人情世故,明白怎么做才不会让人为难。
他说完后半天没等到方世玉答话,扭头一看,见此人盯着自己的光头咧着嘴不知道在傻笑些什么,抬手轻轻一推他:“我看你这是几个月没有睡个安稳觉,整个人都疯魔了——快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吧。”
方世玉回过神来,自然不好意思跟他说自己刚刚在想些什么,有意转移话题,笑道:“说起这个来啊,刚刚智能师叔好像忘了说给你准备的房间在哪里了——不如这样,原先我跟熙官住一间房,后来他不是和咏春跟师太一起去隔壁山沟练咏春拳了吗,床铺也空了下来,不如你去那里睡,咱们也能有个照应。”
他们也就是在给方世玉做特训的时候一起在戒律院中小住过一个月,其余时间都是白天见面,晚上各自歇下的。
凌多多想了想,也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不过为了保险还是先问了一句:“熙官不会介意吧?”
“有什么好介意的呢,熙官也不是这样小心眼的人,你自己又不是没有床褥被子什么的,把他的那一套先收起来,大不了等他回来之后,你再把地方腾给他,不就完了?”方世玉说罢,笑了起来,“不对,等他回来,我也要跟他说,他自己搬着铺盖去咏春隔壁睡吧,小两口凑一块见面也方便,别跟我抢大湿了,我还指望着你的光头辟邪呢。”
“还贫嘴贫成这样,真是拿你没办法,不过我们一块住也好,万一师公再来,我在旁边看着也心安。”凌多多无奈道,“你嘲笑我光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可惜看样子当真没有辟邪的功效,不然你们来这个村子住下也有一个月了,为何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我跟你在一块的时候才冷不丁冒出来?”
“说明我倒霉,你也倒霉,咱俩谁都别笑话谁,也谁都别嫌弃谁了,为了不祸害更多的人,当然得搭伙一起过日子了。”方世玉笑眯眯说完,一拍他的肩膀,“走了,大湿,你先看看熙官的床合不合适,要是不喜欢朝阴面,我就把我的床让给你,亮堂堂的朝阳,每天中午躺着睡回笼觉的时候,还能顺带着晒太阳呢。”
凌多多没让他得逞:“别我一说到师公怎么样你就想转移话题,回去后先把口诀写下来给我看看,说不定能弄明白其中的蹊跷呢。”
还师公呢,叫得这么亲热,是不是人还不一定,说不定是哪来的孤魂野鬼占了杏隐禅师的尸体呢,谁知道咱俩作为人家的徒孙,能不能活够七天?
方世玉对那个鬼影着实没有好感,想想那个鬼影表现出来的也不是善意,只能故作轻松道:“大湿武学功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惊天动地所向披靡,全指望着你来救世玉一命了!”
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抱怨道:“你说,他好端端的不去找白眉,为什么要缠着我不放呢?要是我转道前往武当山,把他这个大杀器也给引到武当山去,会不会正好让白眉和他打起来,一下子解决两个祸患?”
凌多多听得一愣,莫非如果没有自己横插一脚,原著中真的就是方世玉把神智不清醒的杏隐禅师勾引到武当山弄死了白眉的?
不不,从先前的诸多剧情中也能够看得出来编剧的不靠谱程度,估摸着还是要作为主角的方世玉自己报仇,才能大快人心。
凌多多估摸着,理当还是方世玉学到从杏隐禅师那里得来的牛逼功夫,再拳打武当山,脚踢白云颠。
——不论怎么发展,横竖白眉都得死在方世玉手下才算是皆大欢喜结局,就是不知道要实现he,得死多少边角人士了。
凌多多在心中暗叹一声,道:“记得提醒我给小小和惠乾写信报平安,少林寺被烧毁的事情他们肯定也是知道了的,这几个月还不知道得多着急心焦呢。”
方世玉见他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皱起了眉头,颇为心疼,抬手帮他捏了捏眉间的软肉:“成天皱眉头,考虑这么多事情,你也不嫌头疼。让我说,等到了房间里面安顿下来,我来给小小和惠乾写信,你打了热水舒舒服服泡澡,痛痛快快睡一觉,再说别的吧。”
凌多多笑道:“那可不行,你那笔臭字,恐怕小小看着要眼花了,我得自己写,她看完后才能放心又不眼酸。”
方世玉还嘴道:“真是太过分了,本来我还想亲自给你打热水去呢,现在看还是算了吧,自己去烧水洗澡,我睡觉才不要理你了!”
本来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他说完后却神情恍惚了一下,禁不住感叹道:“没了你在身边,我连个开玩笑互相打趣的人都没有了,大湿,幸亏你平平安安回来,不然我跟着一块死的心都有了。”
他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并没有作假的成分在里面,凌多多听后也是颇为感动,正色道:“世玉,别成天胡思乱想的,我们两个一定都能度过眼前的难关,不仅要啥了白眉为方丈师伯报仇,还要重振少林。”
方世玉抬手跟他击掌表示相互鼓励,赞同道:“你说得不错,我们两个只要齐心协力,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这样才对,打起精神来,别自己吓自己。”凌多多一拉他的胳膊,“你在前面领路,我还不知道前往你房间的路怎么走呢。”
“其实少林僧侣都是混在一块住的,几位长老也是就近住在我们附近,方便随时指导弟子武功,就咏春和五梅师太原先住在稍远的地方,毕竟是女性,总要避嫌多加注意。”方世玉往前一指,努了努嘴巴,“喏,朝着最宽的路走就行,一定能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