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说完了一天定量份额的话,沙逸摹地沉默下来。
舒文锋好不容易维持下来的平静,在他的冷漠下分崩离析:“她关心你,想着你,不代表她不愿意回家,不愿意让你认祖归宗,说不定只是顾虑你的感受将这份心愿强行压下……你说落叶归根是活人强加在死人身上的想法,是我的想法,你又怎么知道娴雅不愿意回家?你既然知道娴雅为你付出了一切,为什么不为她做点事……你恨舒家,恨他不肯接纳你,恨他让你吃了这么多苦,所以不愿意回去,也不愿带娴雅回去……为了心里所谓的仇恨,打算让她一辈子做孤魂野鬼,永世不得安生,还冠冕堂皇地准备了一套说辞?呵——娴雅何其苦命,丈夫是个负心汉,儿子是个白眼狼。”
“哈哈!”舒文锋低笑两声,落下一滴泪,满是恨意地喊出了藏在心底的话:“要不是你,她怎么会死?”
沙逸浑身一震,脸色惨白如纸。
深埋心底的伤疤被人硬生生撕开,鲜血淋漓。
死一般寂静的沉默中,吸入胸口的空气有如铁块般沉重。
夕阳的橘红印在每个人脸上,好像涂了一层冰冷的蜡油,哀恸若有实质化为薄烟与灰尘飞舞,没有一切声音——不,是有打破了寂静的回应,但向那边看去的瞬间,所有人都失声了。
“她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几不可闻地喃喃声,布满了裂纹,飘在半空,仿佛一碰就会碎。
舒文锋紧咬牙关,眼中的恨意若有实质。
在他看来,舒娴雅之所以会离开故乡,舒父的刁难只是其中一部分,主要是因为不想让沙逸在那样难堪的环境中长大。
为了这个孩子,她付出了一切。
青春、健康、生命,他从小恋慕、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死在外乡不说,死后连魂魄都无法回归故乡。
而这个,她为之付出一切的亲生儿子,自私到了极点,在她死后不愿意将她带回故乡。
她这个儿子,还有儿子的父亲,都是害死她的凶手。
怒火和悲恸几乎吞噬了他的理智,失控之余又诡异而近乎自虐地坚持着一点认知:这是舒娴雅用命换来的孩子,是她留在人世间唯一的血脉。
喉咙里嘶吼一声,身形一晃,呕出一口鲜血。
沙逸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了一跳。
保镖们自动分成两拨,一波拦住沙逸要抓住他,一波查看起舒文锋的伤势。
“放开他……咳咳……”舒文锋挥手,挥开挡在自己和沙逸中间的保镖,走到沙逸跟前。
沙逸看着他,这人好像一下子憔悴了十岁,但精神却比之前强撑的时候好了太多。
舒文锋叹了口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确实好多了,一直郁结心口的那口气消失了。
或许在他得到舒娴雅去世的消息时心里便堵了一口气,后来发生意外,治疗过程状况百出,亲眼见到坟墓后哀思百结,气血上涌,那股气更是顶到了嗓子眼,只是缺少了一个契机,无法顺畅地吐出来。
直到见到沙逸——那个负心汉和舒娴雅的儿子,就好像看到那个负心汉,这些年来郁结的怨气和恨意就再也忍不住,统统爆发。
那口气也顺理成章地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