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大的小脸,稚嫩青涩,不到一米五的身高,小腿纤细,四肢无力虚浮,长长的刘海遮挡了大半张脸,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沉默软弱。
瘦小,脆弱,不堪一击——这是所有人面对十三岁的沙逸时最直观、最深刻的感受。
长久的注视下,镜子里的人慢慢冷静下来,紧握着抹布的手微微放松。
——他是真的活过来了。
从那场骇人听闻的连环车祸中,回到了十年前。
一睁眼发现自己站在奔流的车流旁,身体也从那场连绵不绝的疼痛盛宴中脱离,除了热什么也感觉不到,还以为是死亡时,即将回顾一生的画面。
直到刺耳的喇叭声和刹车声传来,危险的直觉,将他的身体逼退一步。
下一瞬,一辆小轿车轰鸣着与他擦身而过,轮胎拖出一条长长的轨迹,停在不远处。车窗里伸出一张胡子拉渣的脸,暴怒道:“不想活了?走路不看红绿灯,老师怎么是怎么教你的,你要死也别拖着我啊小兔崽子。”
本想推门下车教训人,瞧见不远处赶来的交警,甩下一句脏话,连忙催动汽车。
沙逸愣住,他能看见我?!
轿车喷出一串尾气,疾驰而去……刺鼻的汽油味、轻摇摆动的红旗,细腻的微风
慢慢睁大眼睛,流露出震骇的神色,环顾周围——
鲜红的横幅在狂风中猎猎作响,“A市一中欢迎您”、“欢迎20xx届新生”、“热烈庆贺A市一中建校十年”、“十年校庆”
——十年!
沙逸疾走两步,发现手上的行李箱和背上的重量,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何为‘惊悚’。
正想着,脚背一痛。
“对不起”一个戴鸭舌帽的老人道歉,蹒跚地举着红红绿/绿的冰糖葫芦经过,屁股后头附带地跟着一串蹦蹦跳跳、垂涎三尺的小孩;
斑驳的书店有些年头了,招牌上字迹模糊不清,门口学生却络绎不绝,可见是百年老字号。两个学生为了一道奥数题争得面红耳赤,你不服我,我也说服不了你,约定了一个赌注,一同去找数学老师解答;
蛋糕店里一男一女目不斜视,视线偶尔相遇很快错开,相对其他两两结伴来选购的人显得形单影只,却在结账的时候将手里挑选的甜品仿佛不经意般放在对方面前,在对方蓦然亮起的目光中,同时勾起一抹甜蜜而隐晦的笑容;
穿着篮球服的少年们勾肩搭背晃进小吃店,最矮个的少年被众人围在中间,随手撩起衣服擦一把汗水,在等菜的间隙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期间不小心撞到行人,连忙站起身赔礼道歉。
沙逸怔怔然如遭雷击。
“同学,住旅馆吗?”
举着广告牌的女人靠近,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的穿着,笑容可掬:“今天一中还没开学,新生不能住校,现在离天黑还早着呢,太阳这么大你这小身板儿肯定受不住,先去我家休息休息吧,我们家离这儿不远,就在……”
“一百米,平安小巷,百日旅馆”
滔滔不绝的女人顿了顿,笑了“诶!你知道我们家,那就更好了,我们家价钱公道,可是这附近最便宜的旅馆了,安全卫生都没的说……小兄弟,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带你看看房间,等你满意了再住。”
说着便抓着沙逸胳膊,半推半攮着往前走,同时想要拎过行李箱。
沙逸一把按住她的手,目光死死盯着上方的广告牌。
“现在几几年?”他的声音沙哑地厉害,眼圈通红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不敢置信,急于向她求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