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五天,徐辉祖陈兵于弦月湾的北侧,陆续发动了超过二十次试探性的进攻。
他的兵力在十五六万人间,远超蓝桥等人最初估计的十万。对于多出来的这些人马,云河猜测说,应该是徐辉祖从沿途左近的各个府县借调而来。
徐辉祖的大军在宣狼二山北面的广阔丘陵地带扎营,营盘连绵数十里,旌旗似海,帐幕如林,其军容之盛,让人想起赤壁赋中对曹军“舳舻千里荆旗蔽空”的描述。
只不到两天工夫,弦月峡外方圆十几里的树木被砍伐殆尽,一方面杜绝了蓝桥采用火攻破敌的可能,一方面也用这些木材制造各式各样的重型器械工具,如云梯、撞车、可以抵挡箭矢和滚石檑木的运兵车、可以填平壕沟的工程车,还有投石机、重型弩炮等可怕的战争机器,以百计以千计地被推到弦月峡北口外一千五百步的前线阵地,且后续的战争器械仍不断被赶制出来,流水一样送到阵前。
蓝桥等人在狼山的箭楼上居高远眺,都不禁为徐辉祖鼎盛的军容,以及巨大的阵仗而感到头皮发麻,心下惊骇。
徐辉祖完成布阵的当天晚上,就派蓝祖望率领一支先锋部队,杀人弦月峡,对蓝桥部设在峡口南侧的“关楼”发起冲击。
这支部队由身着重甲的步兵组成,他们手持由坚厚木材制成的橹盾,盾的正下方有尖插,可插入泥土中,把整个身体都藏在盾后,任山上箭雨落下,可夷然无损。
待其逼近至关楼之下,蓝桥和风夜菱各率一千五百名骑兵分别由左右的寨墙后杀出,欺敌人的重甲步兵转身不便,猛攻其侧翼。蓝祖望心知难以攻下关楼,又带人阵势不乱地退出峡口之外,整场战斗持续不到一个时辰,全军伤亡亦不足百人。
到第二天早上,徐辉祖又派人钻入宣狼二山北麓的林木,试图跨越山岭攻入弦月湾。
云河事先布置在二山上的各五千战士奋力据敌,利用山上的各种防御工事,居高临下地将大部分敌军逼退,只有之前在鸣涧山见过的六七十名高手,在十个“红面具”的带领下,第一次登上狼山的山头。
凌羽飞和唐梨的群英卫以山上的土墙为凭,与敌方的高手团反复周旋,守在其他地方的战士则迅速支援,没过多久就对敌方高手团形成了包夹之势。敌人并不恋战,很快从北侧的山坡退回了大营。
再接下来,徐辉祖开始尝试由水路进攻。
一万五千名战士乘着三千条独木舟,拥挤好似过江之鲫,由万石湖广阔的湖面向弦月湾的湖岸迅速聚集。
这早在云河的预期之内,一方面弦月湾附近的湖面礁石棋布,敌舟想绕过礁石十分不便,再加上设置在礁石间的大量渔网,很多小舟被渔网缠住,动弹不得。
奇袭队的战士们趁敌人进退两难,从湖岸上万箭齐发,立时让不少敌人中箭落水。
其余众人见势不妙,独木舟也不要了,索性直接跳水逃生,狼狈至极。
几次试探无果后,徐辉祖把注意力又放回了弦月峡。
这次他使用特制的运兵车,头部安装铁锤,以四轮移动,形似可活动的小屋,车顶为巨木打造,蒙上生牛皮,即使被火箭打到也不易燃烧,每车可容纳士兵近七十人。
最神奇的是,这种运兵车还可以由敌人从内部自行拆解。
它们一辆接一辆地穿过弦月峡,用车头的铁锤冲击以关楼和关楼两侧的寨墙。
八座箭塔无休止地放箭,却无法对运兵车造成太大损伤。
当寨墙承受不住运兵车的冲击,被撞得倒塌后,敌人立时从车内将运兵车就地拆解,以免挡住后续的战车。
七十名战士瞬间从车内涌出,而下一辆运兵车又紧随而至,一波接一波地把敌人送进弦月湾内,对屹立在最前方的关楼发起猛攻。
蓝桥杀红了眼,站在关楼的顶层平台之上,天一剑气连珠箭似的射出,扫向群蚁般冲上来的敌军。同时云河、铁牛、大奉先和绝命等人也率军从后涌出,两军厮杀在一处,战况惨烈至极。
幸亏这种运兵车因为过于沉重,速度较慢,使敌人补充兵员的速度受到限制,当奇袭队在弦月湾内火力全开,敌人终于抵挡不住,留下一地的同伴尸体,退返弦月峡外。
有了这次的教训,蓝桥连夜带人在峡道内挖出十几条壕沟,如果敌人再派这种运兵车来进攻,就必须先填平壕沟。
这样他们就又可以拖延多几日的时间。
堵住了弦月峡,徐辉祖的大军就好似一群被捅了窝的怒蜂,围着弦月湾这块弹丸之地不断地试探,试图找出一切可以进入湾内的缝隙,直等又过了三天,见蓝桥等人的防御无论在山在湖还是在峡,竟真是无孔能入,才稍有缓和。
而在挡住敌军一连五天的攻势之后,弦月湾内的众人则是信心倍增。他们吃着烤鱼,喝着甘甜的湖水,唱着各自家乡的歌,看着敌军一次次地发起冲击,又一次次地无功而返,心中得意至极,把之前千里行军后又被赶入深山时积累的怨气全数发泄出来。
转眼又过了十日,徐辉祖兵力虽多,营盘虽广,却始终未能再发动一次足以撼动山城的有威胁的进攻。敌人初次从湖面进攻时留下的那些独木舟,至今仍有不少被缠在渔网上,仿佛嘲笑着这位身为名将之后的魏国公,面对蓝桥这支三万人的孤军,是多么的束手无策。
这一天早上,蓝桥照例沿湖岸巡查,他敏感地发现,那些缠在渔网上的独木舟似乎显得更加拥挤,原来两艘船挤在一起的地方,现在竟是三艘甚至四艘船挤在一起,船与船之间的距离也变得更窄。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湖面上的雾气太浓,使自己看错,待定睛再看,就发现岸边的地面仿佛也变得更宽阔了。而此刻湖水不住冲刷的地方,昨天好像还在湖面之下。
对,蓝桥抓了抓头发,回忆变得更加清晰。昨天凌晨,他和风夜菱曾一起趟水到湖里捉虾,同样的位置,那时还能淹没风夜菱的脚踝呢。
是落潮吗?
蓝桥忍不住看向天上的月亮,现在虽然已经天亮,白色的月亮仍能在天边看到。
也没什么异常啊……
他正思索沉吟,忽听湖面上一阵异样的水声响起,一艘竹筏从湖上的浓雾中钻出来。
竹筏上一前一后地载着两位佳人,让蓝桥一看之下,立刻抛却了心里关于涨潮落潮的疑问,一丝笑意从脸上浮现出来。
“花儿,师妹,你们怎么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