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喜欢战乱。”蓝桥凝望着花语夕精彩的编钟表演,淡淡道,“你看这队排得越来越长了。”
王小弯却并不在意队排得有多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台上的花语夕道“花大家这套编钟舞着实让我眼界大开,叹为观止。没想到她就算哑了嗓子,依然有办法成为全场的中心。”
蓝桥转脸望向李景隆,但见他坐在椅中虽由师爷代为动手,却和蔼可亲地对每一个来参加预备队的报名者点头寒暄,笑得合不拢嘴。他趁着间隙偶尔向台上打量,双眼露出沉醉的神色,仿佛对花语夕临时拿来应对的这套编钟舞甚是满意。
如此看来花语夕应该不会受罚了,蓝桥心中似乎一块石头落地,正想在和王小弯闲聊几句,忽见一个小校火急火燎地跑到布政使铁铉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后铁铉神色骤变,立刻起身往李景隆处走,一边走一边还不住地往东南方观望。李景隆见铁铉神色凝重地过来找自己,忙也起身挥退身旁的手下,和铁铉走到台旁一僻静处说话。
蓝桥知道事情有变,立刻功聚双耳,状作无意地走到附近偷听。只听铁铉沉声道“刚传来消息,粮仓失火,还请大将军示下该如何处置”
蓝桥听到“粮仓失火”四个字也是浑身一震,转头向东南方看去,果见远处隐隐有黑烟冒起,知道铁铉所言不虚。李景隆也是吃了一惊,有些沉不住气地怒道“粮仓失火,你这布政使是怎么当的哼,这定是有燕逆的奸细故意来搞破坏,你兼着济南知府,还用问我要怎么办吗”
铁铉擦了把额上的冷汗道“如此下官立即出动城卫军到粮仓救火,同时搜捕放火的奸细交由大将军处置。”
“别废话了还不快去”李景隆暴躁地道,“若是这万石粮食被这样烧掉还拿不出个说法,这场大典将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蓝桥知道再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悄然离开。他没有再回座位欣赏花语夕的编钟舞,而是直接离开情诗广场,往失火粮仓的方向疾行而去。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他一定要弄个明白。
此时的济南城街道空旷,蓝桥展开身法飞檐走壁,很快就来到城东与秀颜街平行的另一条街上。只见东侧的城墙根下浓烟滚滚,尚未走近已能闻到一股呛鼻的烟尘气息。
在如此重要的时刻闹出这种事,济南的官府也太疏忽大意了吧蓝桥一边想一边往火场的方向靠近,没走两步就见朱高煦满身尘土状极狼狈地朝自己这边跑过来。
蓝桥心中一惊,一把拉住朱高煦道“二殿下,这粮仓起火该不会和你有关系吧”
朱高煦见是蓝桥,苦笑一声“铁铉的城卫军十二个时辰分四班轮番警戒布防,你以为我有那么大本事,单枪匹马闯进去地捣乱吗”
“那这火是”蓝桥不解地问道。
“我也想知道是谁干的。”朱高煦匆匆地道,“我才想凑近一探虚实就被人发现了,我们快走,有人追来了”
蓝桥回头一看,果然见到高桓、张冀北还有张仲杰三人箭一般从街另一边朝朱高煦追来,一边追还一边大喊“休跑了逆贼”
“这边走”蓝桥见情势危急,一拉朱高煦的衣袖,两人转入街角一条小巷。
“二殿下怎会被张冀北他们盯上的”蓝桥一边问一边和朱高煦在民居间的窄巷中穿行。此时他因和朱高煦这“大反贼”在一起,走大路太过显眼,若是被人看到再惊动了城卫军,想要脱身就会更麻烦。
“我也不知道。”朱高煦身手不错,展现出他丝毫不逊于蓝桥的功夫,紧随在蓝桥身后穿街过巷毫不迟滞,“当时我刚在粮仓外不远的一处墙头向里窥探,这两厮便来个里外夹击,幸好我脚底抹油溜得快,沿着墙头走,一路踩屋檐踏树枝这才逃出来。”
蓝桥听朱高煦此时此刻还有心思说俏皮话不禁莞尔,他同时又心中一凛,想到张冀北和高桓能如此“恰巧”地伏击朱高煦,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极可能事先就知道粮仓即将失火,在这里步下埋伏专等自己一方的人过来查探。
他们当然也早已摸清了周围的地形,分析出来者一定会选择那处最适合隔远窥探的墙头,给他来个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蓝桥不禁回头看了看大眼汪汪一脸受冤无辜样的朱高煦,想到自己刚才也心急去火场一探究竟,若非朱高煦先替自己“踩了雷”,那么中伏的极有可能便是自己。
转念一想,张冀北又是从何得知粮仓失火这么重要的消息呢在朱清影举办大典的关键时候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对他们白莲教又或二七会有何益处
蓝桥心乱如麻,各种思绪搅在一处理不出个线索,在巷弄中没头苍蝇般转来转去。正不知转至何处,忽听一阵破风声响,一个白衣少年从墙头翻落下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虚无尘”蓝桥冷喝一声,玉和剑森然出鞘,“替我给你的狗主子安萧寒带个好,但愿他还没有伤重到垂危的地步,我还要亲手找他讨还血债。”
虚无尘无喜无怒,淡淡一笑道“托蓝兄的福,家师不但内伤痊愈,且因总结了与令尊一战的经验教训,剑法更上一层楼,随时欢迎蓝兄登门造访。”
“他恐怕是没法赏脸了。”又听一声长笑,张仲杰悠哉游哉地坐在一旁的屋檐上,双腿悬空晃悠着道“一个是北平燕逆的二公子,一个是青州反贼风月明的妹夫,咱们这一网可是捞了条大鱼呢,哦不,是两条。”
他说着话,张冀北和高桓也从后追至,封死了蓝桥和朱高煦的退路,他们被张仲杰等四人围在这条宽不足四尺的窄巷之中,进退两难。
张仲杰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假意遗憾地叹息一声,道“朱二公子,蓝兄,你们想潜入敌后做奸细打探情报我可以理解,毕竟两军对垒无所不用其极,但纵火烧粮这事实在是做得不地道,且太损阴德。”
他笑着顿了顿,又道“要知道那粮仓中屯储的不是军粮,而是南平郡主从千里迢迢江南调来的救济粮,是补贴给山东老百姓战时用的,你们一把火烧个干净,到时候老百姓吃什么唉,这也难怪,都说燕王是个目不识丁的粗人,大概也只能想出这么没底限的主意吧届时战事一开山东饿殍遍野,就全拜二位阁下所赐。你们说,我岂有不把你们献给曹国公大将军祭旗之理”
蓝桥和朱高煦对望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深深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