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情势不同于去年,经过一整个冬天的休战,我王师不但数量上增至六十万,且编制清明,训练有素,值此之际,北平再无冰城可守,必能一举荡平燕逆。”朱清影在台上站得笔直,说话铿锵有力仿佛身着铠甲,“山东作为中原大地的军事要冲,必将成为王师与燕军争夺的重点,望诸位能与朝廷齐心合力,共抗叛军,共讨燕逆,建不世之功勋,创百年之盛世。”
台下群众轰然应和,群情振奋,声势冲天。
朱清影紧接着又解释了她此行的目的,说她奉旨从江南诸省调集了上万石粮,送往济南这最邻近两军战场的省城重镇。为了吸取去年的教训,此次北伐他们将不设固定的补给线,而是事先在军中备齐百日以上的口粮,再从战场附近的城镇就近补给,然后再化整为零,把该城镇缺口的粮草物资由济南这军需大本营一站一站地运上去,这样既保证了大军军粮无忧,又不影响当地的民生民政,可谓一举两得。
不过这计划需要一定的运输队和预备队承担后方化整为零后的物资运送,故需要得到当地民众的大力支持,朱清影在此举办大典,便有鼓励山东百姓踊跃参与加入运输队和官军预备队的意思。“这是募丁,不是徭役。”朱清影再三强调,“自愿参与是基础,但凡是愿意加入的,除了包餐饭每人四十贯钞的募资以外,更可以免除该户两年的赋税,可谓是待遇优厚。”
她这话一出,立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广场上看热闹的群众群情激昂,纷纷呼喊着高举双手,试图抢占这难得的福利。
“大家听清楚了,想参加运输队的请到我左手边布政使铁铉大人处报名,想成为官军预备队的则请到我右手边曹国公李景隆大人处排队,他们的师爷会为各位登记的名姓和户籍。”朱清影双手伸开,从容地笑道,“这里这么多人,排队也不必心急。下面本殿特请京城最有名的花大家和她的乐伶团登台献艺,包保各位排队时看个大呼过瘾。”
蓝桥的心突地揪紧,但见李景隆凌厉的目光往台上扫去,心中不由替花语夕感到担心起来。伴随着一阵鼓乐声响,数十个衣着鲜丽的女孩子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在台上排成几行,伴随着鼓乐翩然起舞,转瞬间便吸引了全场的目光。紧接着十六个风姿绰约姿容秀丽的少女拖着曳地的水裙排众而出,站在舞台的最前方。
蓝桥在卧龙客栈中和她们打过照面,知道她们便是花语夕从京城带来的十六人乐伶团。只见她们有的手执素绫,有的身系缎带,有的抱着琵琶,有的握着玉箫,不但各个粉雕玉琢妆容精致,更是各有气质,如一群仙女下凡,登时又让后面其他的女孩子黯然失色。
耳畔传来王小弯激动的声音“花大家来了。”蓝桥于是定睛一看,果见屏风后又转出一人,一身红衣红裙比台下仪仗兵手中的红旗更要鲜艳,如跳动的火焰,又似初升的朝阳,衬得她肌肤胜雪,妙目流霜。她头戴象牙凤首簪,腰系羊脂白玉带,裙下一双纤巧的莲足在她移步间倏隐倏现,俏然间婷婷走至那十六人少女之间,立如月耀群星,夺天地之光华集于一身。
这当然便是名列倾城榜十大美女的京城歌舞大家花语夕。
花语夕的出现让整个混乱嘈杂的广场为之一静,无论是争着吵着要去排队报名的群众,还是前排就坐窃窃私语准备欣赏表演的嘉宾,亦或是围绕在大人物身旁准备给报名者登记造册的师爷们,甚至卫立两旁的执旗仪仗兵,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玉立在台前的花语夕身上。
蓝桥看了看身边露出痴迷神色的王小弯,不禁暗叹花语夕的魅力就是与众不同,轻声道“男人们迷恋花语夕的美色也就罢了,你一个女孩子怎也如此痴迷”
“你懂什么”王小弯哼了一声道,“在迷恋花大家这件事上,不分男女。”
只见花语夕盈盈一福,目光扫过台下众人,然后回身轻轻点了点手。二十个大汉从台后转了出来,手中抬着一架体型巨大做工精美的青铜编钟。
花语夕示意他们把编钟放在正中,然后接过一对铜锤分两手拿了,大汉们各自退下。
“当”沉稳悠远的钟声响起,仿佛古刹内警醒世人的暮鼓晨钟,令人心神为之一颤。
“当当”花语夕皓腕翻转红袖若翩,一对铜锤分别击在另两只编钟上,发出两声清脆的钟鸣,台上众女遂伴着这充满先秦古韵的音律悠然起舞,形成一幅先秦时期人民生活无拘无束的古画卷。
花语夕以舞入乐,其双手击打编钟的姿态极为优美,时而一连数个回旋飞身过去击打钟架上相隔最远的两只编钟;时而蹲在钟架一角两手连续击打同一只编钟;时而双臂张开击打上下两排不同的编钟,形如仙鹤;时而袖盈裙飘在钟架前左右飞舞,击打出流水般细密悦耳的连音。
她还时刻不忘用她那朦胧如梦的眼波扫向台下的观众,让每一个被她目光扫过的人都不自禁生出喜出望外的融入感,仿佛自己也是这唯美的先秦古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花语夕虽然只是在演奏一样乐器,但她独特的演奏手法却无疑将舞蹈与演奏合而为一,让每一位观众都体会到视听二重的至上享受。
编钟的音色沉稳澄澈,钟声远远地在广场上传开,在听者的脑海中留下一幕幕由花语夕赐予却由他们自己产生的景象小桥流水,麦浪翻滚,中原大地迎来了丰收。农人们戴上草帽挎上镰刀,深入田地一茬茬地收割,滴下辛勤汗水的同时也感谢老天爷的恩赐。老黄牛悠然吃着草,小孩子骑在牛背上吹起五音不全的竹笛。五谷丰登,田园牧歌,这便是老百姓们最朴实最简单的愿望。
花语夕手法一变,钟声开始变得低沉和紧促,于是众人脑海中的景象也发生了变化挥舞着马刀的侵略者来到他们的家园,抢走他们的粮食,烧毁他们的房屋,杀死不肯受他们奴役的反抗者,占领属于他们的土地。那低沉而急促的钟声正如敌人骑兵狰狞铁头盔后一声声摄人心魄的进击鼓,同时也是摧毁他们平安祥和生活的地狱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