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真定那边该打响了吧,辽东到底该怎么办?朱植愁眉苦脸地躺在卧榻上思索着。按照残存的记忆,燕军现在应该对真定发起进攻,而在那个时空,十几万讨逆军兵败如山倒,根本不是燕军对手。仅仅凭借着耿炳文的善守,守住了真定。
在朱植的战略中,辽东永远充当一个平衡者的角色燕军胜,辽东军就进攻;燕军败,辽东军就休息。在历史上,这是一场长达三年的战争,在此过程中,建文和朱棣多次讨价还价,又多次你来我往。而辽东军在那时是不起眼的角色,数度入关威胁北平侧后,可是在那些无能之辈的率领下,屡战屡败,根本左右不了战局。
现在却不一样了,朱植手里握有十四万劲旅,这可不是原来时空的乌合之众,全是经过五、六年战场经验摔打出来的老兵,再加上手下那些经验丰富的将领,这可是随时可以左右战局的力量。如何运用这样的力量绝对需要十分巧妙的布置。
如果朱植铁了心帮朝廷,那么秒杀朱棣不算难事,只要趁着南线吃紧的功夫,调动大军南下,北平肯定是囊中之物。失去了北平,对于朱棣也就意味着败亡。但这不是朱植需要的结果,他绝对没有傻到不懂得什么叫唇亡齿寒。但要怎样做才能平衡两面的局势呢?
钦差大人黄魁已经滞留在辽东有些日子了,这哥们不说走,朱植也不可能赶人家。可是人家拿着尚方宝剑呢,虽然与辽东有协定,但朱植知道,南军很快就会被燕军击破,而且接着李景隆这个笨蛋会登场,他将把南军五十万精锐送到北平城下全部葬送。朱棣一直打到济南才会停手。如果这样的战局出现,保不齐黄魁会坐不住,催促辽东军南下驰援。
除了黄魁,还有一个杨文也足够朱植头疼的,昨日传令官回报,杨文率军已经过了剌鲁卫,正日夜兼程南下,最多过二十天就会回到辽阳,摊牌的日子日益临近了。
最后一点就是怎样在众将众官员中贩卖自己的战略,经过几次会议,朱植觉得王府这些官员基本上都是可靠的,但手下的将领却不好说。虽然叶旺与杨文已经离心离德,可是他也是辽东军的核心之一,他是什么态度十分重要。如果自己明显地消极怠工,或者渔人取利,一些将领难免会有别的想法。
正当朱植千头万绪想不出所以的时候,外面通传铁铉求见。朱植从卧榻上起来,命人赶紧请进来。刚起身,铁铉和杨荣两人先后进屋。
本来还期待着铁铉带来什么好消息,可是朱植把军报看得头都大了。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五万高丽军向北调动,准备沿着鸭绿江布防。李成桂这条养不熟的老狗,竟然在这个时候凑起热闹。
朱植问道:“鼎石对此有什么看法?”
铁铉道:“殿下不觉得李成桂动得有些快吗?”
朱植想着想着觉得不对劲,拿着军报道:“四哥起事也才一个月,李成桂怎么会这么快就做出了反应?莫非这厮早有准备?”
铁铉点点头道:“殿下英名,靖难事发,属下已经命令水师全面戒备,封锁了山东与辽东之间的水道,不可能有高丽船只在大沽上岸。陆路更不用说,简直是插翅难过。按照高丽军的动员速度,这样的规模非两个月不能成事。因此惟一的解释是燕逆与李成桂早有勾结。”
杨荣一笑道:“不用说,这肯定是那个秃驴的主意。先图大宁,然后借助李朝的力量,无非都是忌惮我辽东抄他的后路,所以才从东西两方下手,希望能牵制辽东,只是那秃驴也太小看辽东的力量了?就凭李成桂这个竖子也能成事?”说着,三人都笑了起来。
朱植点点头道:“是啊,靖难之前,我们是不可能完全断绝两地交通。但现在李成桂已经动手了,我们能有什么对策?”
杨荣来这一路上都在盘算着对策,早就有了腹稿,此时不假思索地说出来:“回殿下,以属下之见,李成桂未必真心想帮燕逆。”
朱植一仰头:“哦?快说说!”
杨荣道:“殿下,你看,燕逆叛乱,以一隅而抗天下,明眼人肯定知道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有多大,朝廷平定叛乱应有把握。那么已经求为属国的李朝怎么敢逆天而行,帮助没有前途的叛逆?一招走错,日后朝廷平定了燕逆,收拾他们易如反掌。以李成桂之才不可能不明白这个。所以属下以为李成桂并不会真心实意。”
朱植道:“既然谁都知道四哥抗不过朝廷,那么为什么李成桂还要做出这样一副姿态?”
杨荣道:“这就是李成桂首鼠两端之处,他或者有把柄握在燕逆手中,或者真想火中取栗。其实这样出兵惟一能达到的效果就是牵制殿下的力量,不让殿下全力威胁北平即可。我想作为燕逆也是这样的打算,只要李成桂能够达到牵制的目的,他也就满足了。
其次,李成桂这样做并无风险,辽东的战略重心必定在北平,不可能为他大动干戈。即使日后朝廷怪罪于他,他也完全可以胡扯什么想兴兵帮助朝廷平定叛乱。所以只要不和辽东打起来,他做的就是无本买卖。”
朱植听得频频点头,刚才还因为左右受困而产生的烦恼,已经消失无踪,道:“勉仁说得有理,鼎石有什么主意?”说着又把眼神投在铁铉身上。
铁铉道:“属下也同意勉仁的看法,李成桂知道其中轻重,他这样做,肯定是燕逆许下了大价钱,才出来摆摆样子。不过呢,咱们这里的确难办,兵力和时间并不足以让我们给李朝足够的震慑。”
朱植道:“即使如此,我们也不能对于这样规模的兵力调动无动于衷吧。咱们现在在鸭绿江一线不过四个卫两万人,作为防守一方还是有些吃紧。鼎石心中有计较了吗?”
铁铉道:“如果我们往东线调兵正好就中了他们的计策,但不调又不能震慑这些萧小。我看不如这样,大宁左卫正在卜将军率领下补充兵力,按辽东军制整编。反正他们想再上战场至少得半年之后,不如让他们大张旗鼓向九连城开进,造成一个增兵鸭绿江的假像。
第二步棋,殿下派出一名得力的官员前往汉城质问李成桂,在这个时候向我朝边界增兵是不是想配合燕逆叛乱。
第三步,王路朝养了这些年,现在也壮得很,手下一万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步军,加上二十艘巡洋舰组成的舰队,就算颠覆不了李朝,在南边搞点名堂还是可以的。殿下意下如何?”
杨荣道:“属下补充一下,如果能说服黄大人走这一趟,那就更理想了。黄大人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对于属国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他也应该过问;另外,杨文不日将回辽阳,黄大人如果在这里,殿下不好做事啊。”
朱植倒是很佩服杨荣这一点,每走一步棋总是琢磨着为下一步走铺垫,他笑笑道:“鼎石和勉仁的安排甚好,不过我还有个意思,既然要黄大人出马,那仪仗一定要做足。要派水师舰队护送,我看就让战列舰第一舰队走一趟,直接在仁川登陆。”
铁铉立刻明白朱植的意思,嘿嘿一笑道:“殿下高明,既然如此,那还要在大宁左卫增援,以及王路朝闹出点事端之后再派人,可能效果更佳。”任何威慑都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的,铁铉学得很快,朱植和杨荣同时奸笑了两声。
……
一条黑色的细线出现在北方的地平线上,然后逐渐变粗,接着就如海浪一般,滚滚而来;只消片刻,出现在视野之中的人马越来越多,旌旗遮天蔽日,人嘶马叫,烟尘滚滚。
终于来了,耿炳文站起来,极目远眺,整个平原仿佛都被燕军占领,颇有漫山遍野之势。这样的进军除了示威并无太多意义,但正是这样的阵势震慑着城头所有将领。耿炳文立刻传令,除了早先布置的四个卫,再增派两个卫出东门结阵,进一步保卫渡口。
过不多时,一层一层的海浪来到距离真定十里远的地方停顿下来,然后大军之中旗号翻飞,黑衣黑甲的骑兵在不同的旗号下分成数个部分,组成四道战列,步军则组合成一个一个方阵。在不同的阵形变幻组合中,安静的燕军只是偶尔发出战马的嘶鸣。等所有部队布置完毕,阵中只有猎猎的风声掠过军旗,几万人的军队鸦雀无声。
连耿炳文也暗暗叫好,这才叫真正的军队,燕王果然名不虚传,面对这样的军马,难怪讨逆军有任丘、雄县之败。耿炳文向周围将领朗声道:“来得好,本帅等候多时了。诸位,随老夫去会会他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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