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伊嘴里轻描淡写的一句“毕竟我们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在那个花园里。”
我傻傻地僵住了。
这像极了小时候爷爷讲鬼故事那般,令人细思极恐。
如果我们真的身在那个花园里的话,那么周遭的光、水、人和物可能是被设计好的,我们对真正的世界一无所知,就连我们本身被人操控的存在方式都毫无察觉,放大了想,人总是按“习惯”做事,每天学习、工作、娱乐,“孜孜不倦”。但从未怀疑过它的正确性。
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呢?仔细一想,还真是说不清楚,为了实现个人价值?为了造福社会?归根到底,还真是有那个因为别人都在做所以我也做的原因在里面。
小时候,特别想看带插图的书,想去了解世界,然后别人告诉我要考试,要争取志愿兵的资格,努力寻找转正的机会将来才有好出路,十几年来都是这样的。
所以我和别人一样,每天得很早就起来锻炼体格、学习要考试的科目技能,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十分“自律”,所以基本没看过一本课外书。因为我要学习,要参加志愿兵,一定要是这样的。有时候停下来,感觉撑不太下去了,落寞难过,然后看了看周围,全在拼了命地学习,不胜惶恐,又继续学了。回过头去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很努力啊,没问题吧。不久的将来转正了当正规军或者是商人,接着干嘛干嘛好像是自然而然的。
人对于整个自然来说,是特别小的东西,这么多小的东西,放在地表这个棋盘上仿佛永动机一样循环往复,成为社会的秩序。
突然又幻想着一个至高无上的神证盯着这个棋盘,露出微妙的笑容。
我曾想像我小时候的一个邻居,盯着树木石头,想着他们有没有生命,生命是怎么建构起来的,想如格物致知一样发掘出真理。
然而,我发现我没有时间,我得去锻炼,得去背书,得去应付考试......
后来我很悲伤,左思右想,能做的,只有不让自己变成弃子,顺便向至高无上的神明祈祷。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的家在特洛米的箱那村,几十年前只是西边的一片荒地黑土,人们迁移过来后,用土和沙做墙,木板为楼隔,只留一半的瓦排水,鳞次栉比的二层平房安在了这里。
在这里,你能看到半天的红霞,衬着青鱼的鱼鳞似的积云炸开了花;你能看到满天的繁星,在没有污染的时候的夜空中无限铺开的场景。
我的记忆只从7岁开始。
小时候躺在爷爷的竹制摇椅上,我是这片天空的见证。围起来的小寨子里是沙地,坑坑洼洼,排水不畅,一到下雨天就没到大腿。从池子里卷上来的鲫鱼很多,在混浊的水里窜来窜去。奶奶在小屋子里就叫我去摸鱼,鱼会蹭着你的脚游走,可能是我害怕它们的背鳍,所以我从来没能抓起过,偶尔能幸运地碰见的是水退后搁浅在小水坑里的鱼,但很多时候都是邻居抓多了挑小的给我,后来大家做了网,抓鱼,也抓空中密密麻麻的蜻蜓,直到我在船上摔水里之后我才不干捞鱼这事了,我反而去钓鱼。有空没空偷偷地跑进别人的菜园子,拔出高高的篱笆里面的直竹条,就和邻居挖蚯蚓钓鱼去了,可惜我总是钓不到。后来发现了一片福地,那是两村交界的一条乌漆墨黑的河,里面全是鱼,饵放下去瞬间上钩,但这些鱼是苦的,不能吃,无聊的时候看别人搞几颗土炮塞它们嘴里还可以。更毒的是邻村的河,河水清澈,接外海,鱼见识广,聪明过人,吃饵不上钩,这就让我很难受,整整一个下午,什么都没有,后来我也不对着干,再也不来这片伤心地钓鱼。河不仅钓鱼,也用来游泳,村里的河,我们从小游到大,后面连家里的狗都带过去游,这里养鸭子和鹅,后面的河水就带味了,我是真的害怕了,不敢游了。河也是用来聊天的,小时候总到技能班同学的领地玩,离我家好远好远,他家在河边,要穿过一条长长的巷子,神秘得很。河上有一只土船,用麻绳固定着,我们两个人坐在船肚子鼓起来装鱼的地方说话,摇摇晃晃地看夕阳。那片河是有历史的,有冲突的,对岸的人是敌人,当时的我是这么想的。两边都是同年龄的人,有的人会叫大哥,他们是另一个村子的,两边人马站住,互相扔石头,有的掉在水里,有的飞过对岸砸到人,真的有人受伤,我很激动,但扔不过河,就拼命地给我们这边力气大的人递石头,别提多刺激了。后来我也不去那地方了,因为一次我偷偷把奶奶的两支织衣服的铁棒带过去了,班里的同学说他哥说能帮我铸一把短剑,我完全信了,结果他抱怨说这东西火都烧不化,还给我两支歪掉的黑黑的棒子,我怕被家里人知道,一股脑给埋地里了,后来找不到了,我就怀疑是我同桌拿走了,然后脑补出了一个处心积虑的阴谋。
后来我又一次被人“欺骗”了,邻村的田野沟里,盛产蝌蚪,一拨开草丛,青蛙一堆。同桌的爸爸是采石头的,然后会得到很多形态各异的能吸在一起的石头,他送了我很多,我攒了一大堆。小时候我身子弱,仗着爷爷是村里比较有声望的人,找借口不上体能课,因为体能课开场就是跑步,而我跑的比女生还慢,偶尔会有几个女生会可怜我陪我慢慢跑,但跑完我就像要死了一样,后来我努力锻炼,现在的我跑的已经是很快了,至少比莫兹快,后来转学来了个哥们,人很胖,体能课慢慢走,他来做了倒数第一名,我如释重负,后面得知他说是因为不想看我总是跑步最后才慢慢走的,我感动的要死,然后接受了他提出的交易——用我的磁铁换他的几只青蛙,这对我来说简是直太棒了,我马上就把磁铁给了他,然后在某一天,我和奶奶去集市买东西,他跑过来给我一个布袋,里面装着两只大蛤蟆,那个时候我真的是想打爆他的狗头,然后他突然转学离开了,我突然觉得这又是一个阴谋,后来被奶奶说了一通也就不在意了,但最后蛤蟆的命运怎样我忘了。
麦田里是带着汗水的,最早我是跟着我爷爷割稻子的,不过就一次,坐在那里捏泥巴人,斗胆做上了一台爷爷改造的把麦子打出来的机器,但脚够不到,奶奶就拉我下来,说“等你以后长大了再说”,但很抱歉的是,后面真的变成了长大后在说,爷爷和奶奶去世之后我再也没有机会坐上去过。
田野是很美的,我总会梦见,根源应该是爷爷拿着一块塑料布,带着我和奶奶到田里“野营”,他吓唬我说牛是怎么怎么可怕,它们的角会怎么把人捅死,还给那里的几头牛起了名字,带着我躲着拴在地里的牛匍匐前进,从此我看见牛都提心吊胆。田野里有一片沙地,是别人建房子留下来的余沙,我每天去那里挖洞,盖城堡,后来被技能班的那些人叫上一起烧火,偷挖番薯、偷拿鸡蛋和玉米,裹上污泥烤。
蛋被烤了之后总是爆炸,有一次差点伤了自己的眼,不过最后都吃光了,那个时候基本没有什么我们没吃过的。沙地旁边有一片挺大的积水,水不到半米深,除了扔石头外,我们想出了别的玩法,我们用木板做了一叶扁舟,在积水中央用污泥做了个城堡,里面是空心的,养鱼,不过鱼最后逃走了,城堡也被另一伙人破坏了,当时引发了一场激烈的打斗。类似的还有我们在别人的花园里搞了一个秘密基地,花树交错,我们在中间开辟了一个空间,进出口用树叶做的门挡住,连房屋的主人都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进去的,以为树在说话,后来迫于无奈,对方把树砍低了一大截。
村里的渡头是个很美的地方,广阔的江面上,大小船只缓缓游荡,天边的霞光映在江面上,闪闪发光。小时候我以为过了这片江就是另一个世界,因为他们那边就是森林了。几年前,一条大桥缓缓移动,连绵不绝,意欲横过这水,连到那森林去,那成了我心目中伟大的地标,看着它一点一点建成,我仿佛觉得我的目标在一点点实现,它现在已经建好了。村里的一个角落,有很多矮房子,爷爷辈的人住的,很多都空了,往安静的地方去空的更多,藤蔓爬上了窗台,青苔固结成岩,那是时间的记忆。两村的边界有一条小路,路两边是无尽的麦田,春天一片艳绿,秋天一片浓金,技能班就坐落其旁,雅致非凡,我总会去那里,不仅是被逼的,我自己也喜欢那里。大家打架也好,相爱也罢,都在这片地方。特别是小学时期的巷内,我体验过的不同寻常的事情数不胜数,说都说不完,这让我感觉很充裕,我存在过的轨迹很让我心安,但自从他们离去,我被亲戚接到了这边森林的这边,便少了那种感觉。
?我希望它不改变,我仍然可以回家慢慢地走,随心所欲地看那些青黄不接的豌豆和天边的红霞,顺便见见我那些可爱的技能班同学。
但如果这一切都只是花园的话,我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突然,脑海里那个洁白的十字架发出了炫目的光,让我顿时头晕目眩。
“孩子,记住……”
……
“伦尔、伦尔。”
弗伊的呼唤让我回过神来。
“诶?怎么了吗?”
“你别吓我,你刚刚愣了好久。”
“诶,有吗?”
“有,我叫了你好久你都没答应我。”
“可能是我困了吧,那我先去自己的床上躺一会好了。”
我翻身下床,走到了自己的床前又爬了上去,仰面躺着。
刚刚头晕目眩的感觉仍然很清晰,于是我闭上眼睛,不禁睡了过去。
后面等我睡醒的时候,已经是黄昏的时候了。
头也没有之前那么晕了,但也没到心旷神怡的程度。
“哟,伦尔,醒啦!”莫兹向我打招呼。
“嗯。”
我下了床,弗伊给我递过来一杯水,我咕噜咕噜就喝下去了。
桌上已经准备好了饭菜,还有昨晚剩下来的半瓶酒。
所有人坐好了之后,莫兹倒上了五杯酒放到自己身前的位置。
“我刚睡醒,有点头晕就不喝了。”
“这鬼东西让我醉的厉害,你休想套我。”
“苦的,不喝。”
“那个,莫兹,我........”
眼瞅着我们的拒酒四连,莫兹也服软了。
“行行行,我们不喝不喝。”
“上午的,那件事,就听莫兹的吧。”
夕颜的话语首先拿了一血,莫兹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后来我想了吧,弗伊说的话才符合实际,我的计划太草率了,还发了脾气,很对不住大家,我罚我自己把这五杯酒喝了。”
“不行!”小奈子拦住了莫兹,莫兹那震惊的表情估计就一句话“你他喵的难道不给我台阶下?,只见小奈子一手捧起肥兔。“你昨晚对小皮做了那样的事,你也应该跟它赔不是,必须是六杯!”
莫兹哭笑不得,只能听话地又倒了一杯,空气里充满了吵闹的笑声。
突然,响起了一阵响亮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