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可怜的女子总算是又回到将军府了,她们一个个低着头跟在小身后进入垂花门。院子里三三两两干着活的女子看到这些女子又回来了,都停住了手中的活,站起身来看着她们,脸上露出各种复杂的表情有庆幸的,有哀婉的,也有鄙夷的。有的女子跟回来的这几个女子以前在府里相处时有姐妹情谊,想上前去相见招呼,但看到许莹阴沉的脸色,又赶紧将迈开的脚步停了下来。
“这些女子都放到东裙房,跟那几个鞑子送来的女子放一起!”许莹冷冷地对张二嫂吩咐道。
女子们低着头不敢吭声。在华北地区,东边的裙房夏季西晒,冬季直接受到西北冷风吹袭,居住环境比西裙房差一些,是以储物间、厨房、马厩等都是设置在东裙房。
听到许莹提起皇太极送来的那些女子,杨铭不禁心中一动,四名女子们清丽绝伦的面容在他脑海里浮现起来。皇太极选送的这四名女子,其容貌意态,只在将军府的这些女子之上,决不在其之下。尤其那个旗人女子,秀丽的面容,额前中分向后的满式“两把头”,别有一番清爽精致的味道。
“走,我们一起去东裙房看看。”杨铭对小和那几个回归的女子说道。
许莹愣了愣,自知失言,不禁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一行人顺着游廊走向东裙房,远远地就看到几名女子在东裙房前的游廊外面修剪着花圃,打扫着地面的落叶。杨铭目光巡视,却见那旗女正弯着腰在擦拭游廊柱子,结实紧绷的腰臀曲线让人不禁暇想翩翩。
四名女子看到杨铭、小等一大群人走过来,赶紧停住手中的活,起身行礼。初次见到杨铭来东裙房,这些女子都免不了显得有些紧张,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拘谨和不安的表情。
“不必多礼……”杨铭微笑着对这几个女子说,目光却落到那旗女低埋的脸上,“你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的话,奴婢是喜塔腊氏如意。”那旗女低着头轻声答应着,汉话中带着一些辽东口音,但是却非常流利。
在努尔哈赤攻占了辽东的城镇之后,城里汉人满人杂居,汉人会满话,满人会汉话,这都是常事,对此杨铭也不以为意。
“喜塔腊氏……,是上三旗的包衣吧?”杨铭想了想,随口问了问那旗女如意。
如意脸色一滞,随即轻声答道:“是,奴婢家是正黄旗包衣……”
包衣即满语“包衣阿哈”的简称。“包衣”意为“家的”;“阿哈”意为奴隶、家奴、奴才。后金早期,包衣为满族贵族占有的家奴,没有人身自由,受主人驱遣从事家务劳动或生产劳动。来源有战俘、罪犯、因债务破产者。包衣的子女也世为饮衣。以包衣编成的佐领即称包衣佐领,也叫旗鼓佐领(“旗鼓”亦作“齐固”,系译文对音)。
上三旗(镶黄、正黄、正白,只指满洲旗,不包括汉军旗、蒙古军旗)包衣即内务府包衣,全系皇家世仆,其先世或系汉人、满人、蒙古人,但一旦隶属了满洲包衣旗,即永为家奴。只有一些立有重大功勋的包衣及其后代会被皇帝加恩抬旗,即“抬举“加入满洲八旗,从而摆脱奴籍。
在清朝定鼎中原、一统天下之后,不少出身包衣的人,因建立功勋而致显贵,成为机枢重臣、封疆大吏,甚至入阁拜相、位极人臣。但在传统习俗上对其主子仍保留奴才身份,如世为江宁织造的曹氏三代,也就是《红楼梦》作者曹雪芹家族,身为贵官,有高深文化修养,然其身份仍为皇家世仆。
当然,这种奴隶身份只是名义上的,实则他们的身份、地位与普通人家的家奴有着很大的区别,并不是真正的奴隶,只能说是一种历史遗留问题罢了。
具体来讲,包衣拥有独立户口,包衣旗人属于旗籍的一种,法律上属于“正户”,甚至他们还拥有自己的“户下人”。而且包衣拥有人身自由权,包衣旗人作为独立户口,不可以被主人买卖。在法律上,包衣旗人属于“良人”,也是“正身”,和外八旗旗人的待遇一致,都是“良人”待遇。包衣可以参加科举,自然也可以为官。
乾隆、嘉庆年间的大学士松筠,其所在的蒙古镶蓝旗旗主家办丧事,松筠虽然彼时已是“宰相”之尊,但也只能老老实实去给主子迎宾、哭丧、送葬。要知道,松筠还只是隶属蒙古正蓝旗普通旗人,地位要高于奴籍的包衣,清朝包衣相对本主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实则这也只是一种道德习俗的约束,并不是法律规定的强制义务。比如这个松筠就是因为给主子低三下四地去办丧事,被乾隆皇帝知道了,认为他丢了朝廷大臣的脸面,把他的军机大臣职务给免了。
晚清的时候,有个知县宴请新来的知府夫妇吃饭,因知府夫妇是满人,这知县就找了个手下旗人差役的老婆去作陪。谁知这差役的老婆一上桌,看到那知府夫妇,原本拘谨恭敬的态度一扫而空,大喇喇往上席一坐,那知府夫人反倒是起身恭敬地站在一旁夹菜倒酒。知县看得目瞪口呆,几疑是幻觉。后来下席了一问,那差仆老婆说这知府夫妇家世代上原是自己家的包衣奴才,知县这才知道拍知府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叫苦不迭。
西厢房里,王成一个人趴在桌子前在写字,羊毫笔落在纸上,横竖撇捺已经有几分像模像样了。
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
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
是《千家诗》中的一首《早春》,唐代诗人杨巨源的作品。
杨铭对王成的启蒙教育方式还是采用中国传统的《三百千千》体系,即以《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和《千家诗》这四本书组成一整套蒙学体系,包含了基本的天文地理常识、道德礼义、人物器物景观、待人处世准则。这些读本的内容精炼隽永,是宋朝以后中国私塾普遍使用的启蒙读物。
蒙学教育的基本的目标培养儿童认字和书写的能力,养成良好的日常生活习惯,能够具备基本的道德伦理规范;并且掌握一些中国基本文化的常识及日常生活的一些常识。这《三百千千》是历史经验证明的有效适合儿童的启蒙课本,既使在杨铭穿越前的中国,儿童国学班仍然也是采用这么个体系来教学。
“王小公子写的不错!”许莹走进屋来,面带微笑地对王成说。
“许姐姐……”王成赶紧起身来给许莹行礼。
“王小公子不必多礼。”许莹微笑着问:“玲珑呢?”
“刚才出去了,一会就会回来的。”王成说道。
“哦。那王小公子继续写字吧,奴家在这屋里等一会。”许莹对王成一向都是客客气气的。
看着王成重新趴到桌子前,拿起羊毫笔认真地写着字,许莹微微点了点头。
王成写字的地方是厢房的外堂,邻着外堂的两间房一间是玲珑的居室,另一间是王成的居室。许莹随意地走进玲珑的房间,只见室内窗明几净,桌子上整齐地摆着妆奁铜镜,紧凑的架子床上,绣着荷花、莲蓬、鸳鸯的丝被叠得方方正正的。
好一个心灵手巧整洁勤快的小姑娘!许莹心里赞了玲珑一句,目光落到床上枕头边的一件物事上。
那是一个形似面包的花花绿绿的塑料纸包装,包装上面蓝色菱形的图案上印着的 libresse 英文商标许莹并不认识,但是很显然,这东西不属于这个时代,它只可能来自于一个人。
许莹好奇地将这个“面包”拿了起来,仔细地打量着。塑料纸的包装已经撕开了,里面叠装着的一片片柔软的物事让许莹有些疑惑,她用手指捏了捏,又把包装翻了个面,一眼看到上面印着的示意图案,许莹手一颤,顿时满脸飞红。
“呸!”许莹心中暗地里啐了一口,隐隐生起一丝醋意,但随即就释然了。她还没过哺乳期,是用不着这种东西的,杨铭没给她这个也是可以理解的。
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随即便听到玲珑娇柔的声音,“王小公子,字写完没有……”
许莹赶紧把手里的“面包”放回原处,咳嗽一声,步出门外。
“许少奶奶……”玲珑看到许莹从自己房里出来,脸上露出一丝惊惶的神情,赶紧屈膝行礼。
“玲珑妹妹不必多礼。”许莹微笑着上前一步,握住玲珑的手拉她直起身。
听到许莹对自己如此称呼,玲珑惊得睁大了眼睛,忽然脸上一阵红晕,赶紧又将头低了下去。
“少奶奶,奴婢……”玲珑咬着嘴唇嚅嗫着。
“玲珑妹妹,叫奴家一声姐姐就好了。”许莹微笑着说,“外面冷,妹妹出去注意不要着凉……”
“等会奴家让如画给你拿件貂皮坎肩来……”
王成停住了笔,抬头惊讶地看着许莹和玲珑,忽然高兴地叫了起来:“玲珑姐姐,我早就跟你说了,我管许姐姐叫姐姐,你也可以管叫姐姐的……”
小在东裙房吩咐着仆妇们打扫房间,整理床铺,那几个回归的女子一边帮着收拾,一边用感谢的目光看着小。今天她们能回到这将军府,重新拥有舒适的房间和温暖的被褥,总算是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了,心里对于小的感激是不言而喻的。这一切小看在眼里,嘴角却只是微微一笑。将军府的女子们,大抵都是敬畏许莹的,而这些回归的女子却显然是服膺自己,将来自己在这府里说句什么话,也不愁没有人呼应了。
杨铭站在游廊里,嘴里叼着香烟,看着小忙里忙外,娇柔的身躯如风摆杨柳般,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风流姿态,心里不禁深感受用。他手里的香烟深吸一口,慢慢喷着烟雾,却见小回眸往这边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小眼角挑了挑,冲杨铭一个微笑,手提了翠色褙子的衣袂跨下游廊的台阶,那褙子的腰线一下子收紧了,婉转的腰臀曲线随着脚步微微颤动着。
“小……”杨铭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小,手搭到她的腰上,低下头就要亲吻。
“檀郎……”小拦住了杨铭,“让奴家先忙完这里的事情,好么?”
“嗯,你快点。”杨铭沉声说。
小眉梢眼角含着笑,看了看杨铭,又去忙东裙房的事情了。
杨铭靠在游廊的柱子上,狠狠地抽上一口香烟,将烟蒂扔了,仰着头闭上眼睛,让那烟雾在五脏六腑循环回味着。
忽然,杨铭闻到了一种奇特的味道,这味道渗入他心底,让他感到莫名的兴奋,同时却又有一种深深的沉醉。
酒面初潮蚁绿,歌唇半启樱红。冰肌绰约月朦胧,仿佛暗香浮动。
这是寒冬里初次绽放的报春梅的香气。
睁开眼睛,却见玲珑俏生生地站在面前,脖子上围着的貂皮坎肩褐色的皮草在寒风里微微颤动着,给小姑娘粉雕玉琢的脸容衬出几分雍容华贵的感觉。
“将军,您站在这里睡觉不冷么?”玲珑清澈的大眼睛看着杨铭,奇怪地问道。
“这……,哦,不冷……”杨铭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玲珑摘下肩下的皮草,双手举着围到杨铭的脖子上。
“将军,许姐……许少奶奶要奴婢来请将军去吃饭。”
“哦,好。”杨铭感到身上一阵温暖,忍不住伸出双手轻轻搂住了面前的小可人儿。
温香软玉在怀里,那报春梅的香气越发浓郁了。
“玲珑,我给你的……那个,用上了?”杨铭轻轻抚摸着玲珑,悄悄地问道。
“嗯。”玲珑娇羞地将粉脸埋到杨铭的怀里。
西厢房内,铜盆里的炭火如春,桌上摆着各式菜肴,细瓷杯里,黄酒微温。许莹依偎在杨铭的身旁,两人并肩而坐,推杯换盏地吃着酒菜。桌子的另一边,玲珑抱着琵琶,羞着脸低头轻轻弹唱着。
向晚来雨过南轩,见池面红妆零乱。渐轻雷隐隐,雨收云散。
但闻荷香十里,新月一钩,此佳景无限。
兰汤初浴罢,晚妆残。深院黄昏懒去眠。
金缕唱,碧筒劝,向冰山雪槛排佳宴。清世界,几人见?
小忙活了半天,好不容易将那些女子安排住下,床铺被褥、桌椅用具都摆设停当了,又吩咐仆妇们做些饭菜送来给女子们。自己再出来寻檀郎,却哪里还有人影。
娇嗔之下,小便顺着游廊一路寻来,及到近了许莹的西厢房前,但听琴声隐隐传来。小脸色一变,脚步更走得急了,到得门口,屋里那琴声笑声更是声声入耳,刻刻催心。
如画从厢房外堂里出来对小微微一礼,“少奶奶,将军和许少奶奶在屋里,奴婢这就给您去通报……”
话已说完,那脚步却不见移动。
小冷冷一笑,上前伸手捏住如画尖尖的下巴,将她那网红脸蛋托得仰起来,樱桃小嘴被手指捏得扭曲了,如画一张粉脸涨得通红。
“贱婢!”小轻轻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