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叹一声,陆扬便要被押走了。这时候,闻讯赶出来的李,差点被绊倒在园子大门口,神色极为凄慌。陆扬只好苦涩一笑,安慰道:“我不会有事的,放心,照顾好爹爹、母亲”。
李凄楚地点点头,“我知道……陆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你叫我什么?”陆扬讶道,夹杂着喜悦与凄凉。
“陆郎”,李挤出一丝笑容,再次唤道。
“嗯,能听到这一声‘陆郎’,我说什么也要回来的”,陆扬竟然放声大笑,意态潇洒道。
“行了,行了,别做梦了”,那锦衣卫总旗冷冷道,“别痴心妄想了,进了北镇抚司的诏狱,还没有几个能活着出来的”。说完,肃然道:“起行!”几名力士,便将陆扬塞进了一辆囚车,打马远去了,陆扬被锁在囚车中,被马车一阵颠簸,便被震了个七荤八素。
李情不自禁,跟着囚车小跑了一段路,最后摔倒在泥土里,恨恨地目送着那高高扬起灰尘的囚车远去,消失在视线中,情绪终于难以自控,眼泪潸潸落下。
李教谕、顾夫人艰难地将她扶起,听李独自嘀咕:“诏狱,诏狱”,然后,看着父母,她沉声道:“他们是要将陆郎押去北京”。
“北京?!”顾夫人也急得不行,“如果是在南京,或许我表兄还可以帮着找找门路,北京,诏狱,这可如何是好?!”
“老夫亲自赴北京一趟,看能不能打通点关系”,周顺昌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李一家子身旁。
“谢周老爷”,李教谕、顾夫人、李赶紧道谢。
“不必多礼,陆扬乃我忘年挚友,老夫一定竭尽全力,也要将他救出”,周顺昌道,“另外,你们快点将此事告知牧斋先生,他在京中,关系重重,或许更有办法,也说不准”,说起来,钱谦益确实比他周某人在北京有根基得多,找他,倒也是个办法。
李道谢后,赶紧唤道:“大柱哥”,鲍大柱立刻应诺,“大柱哥,你赶紧前往常熟县,将今日之事,禀告牧斋先生,请他搭救!”
“好,俺立刻就去”,鲍大柱一抱拳,立刻骑着一匹马,准备连夜赶赴常熟,瓦姆拦住道:“我,同去”。
“不,瓦姆,你留下来,请一定守护好府邸,公子不在,我们得保护好他的亲人”。
瓦姆重重地点点头,示意他知道。
拙政园宾客四散,大伙都在唏嘘不已,想不到闻名苏州的大才子、大善人,陆扬,就这样被锦衣卫拿去了,恐怕是凶多吉少啊,诏狱那是什么地方,是人待的地方吗?这陆公子,平时修桥铺路,没少做善事,结果落得如此下场,大伙都是愤愤不平,不过,那又能怎么样呢?要犟,谁还能犟得过锦衣卫、东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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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了一天的路,黄霸天、陆扬一行,已经离了苏州府,又过了常州府,来到了镇江府的地界,再有半天的路程,便可以到应天府南京了。
“怎么一路西行,倒没越长江而北上?”陆扬略显狼狈地坐在囚车中,看着黄霸天,出言问道,“不是说要将我押往北京吗?”
“急什么,先去南京打个转,将一应文书补齐了,咱家自会亲自送你北上的”,黄霸天笑道。他与一众锦衣卫围坐在一团篝火边,闻着烤架上野味散出的浓浓肉香,听着烤出来的脂油,滴落在火焰中,发出“”的声响,看着囚车中披头散发的陆扬,黄霸天心里,感到很是惬意。
不过,赶了一天路了,黄霸天也有些饿了,偏偏烤肉又是件急不得的事儿,对于已然饥肠辘辘的人而言,自然也是一种漫长的煎熬,众人都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等着食物烤好,这等待的过程,最是难熬,也只好找些话来说说,打发打发时间,锦衣卫们各自摆起了龙门阵。黄霸天喝了口黄酒,暖了暖身子,也坐到了囚车边,准备跟陆扬说上两句。
“问吧,有啥想问的,便问吧”,黄霸天说道,神情很是快意。
“好”,陆扬点点头,“那我便问了”。
“嗯”。
“你不是落草为寇了吗?怎么又成了宦官,成了那什么南京都知监掌事太监?”
“落草岂是持久之计”,黄霸天淡淡道,“我自然得找个依靠,也给我那庆儿找个出路,我们父子俩,总不能永远都这样不见天日的活着”。
“于是,你就去当了太监?”陆扬暗道:你这为了前途,为了儿子,牺牲倒挺大的呀。
“……”,黄霸天仰天看了看,沉默了片刻,“当太监怎么了?当今天下,乃‘九千岁’魏公公的天下,我没有一官半职,又成了逃犯,唯有成为太监,我才能咸鱼翻身,甚至获得接近‘九千岁’的机会,从而平步青云”。
“你见过那魏忠贤了?”对于魏忠贤这种历史名人,哪怕是负面评价的家伙,陆扬还真有那么点好奇心。
“‘九千岁’岂有那么容易见着”,黄霸天声色微微一黯,“不过,我已拜南京守备太监刘端为义父,刘公公乃‘九千岁’的干儿子,如此说来,我也算是‘九千岁’的义孙了”。
“噗”,陆扬没忍住笑出声了,“你这关系也太曲折了,那魏公公的义子、义孙,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能认得你这号人?”
“……”,黄霸天想反驳,但他知道陆扬说的是实情,自己这南京都知监掌事太监,在阉党中,确实还排不上号,无非是个负责南京太监所洒扫等杂役事宜的管事而已。不过,哪怕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职位,也是他拿整副身家,才从南京守备太监刘公公那求来的。
“看来,你也没混成啥样嘛”,陆扬笑道。
“呵呵,咱家现在确实还说不上富贵”,黄霸天也笑道,“不过,咱家这辈子的富贵,全系在你陆扬陆大公子身上了”。
“哦,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