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阉党竟然没有赶尽杀绝?”陆扬奇怪的不是东林党的失败,因为这是历史中早有定数的事情,他早从上辈子的历史教科书中便得知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阉党的做派,斩草除根,不是一直以来的历史信条吗,怎么阉党反而这么“仁慈”呢?在古代,政治斗争失败后,还可以优哉游哉,返回故里,安享晚年的,有且只有一个朝代宋代。明代的政治生态,向来是极为暴戾的,怎么突然转性了?!
“没那么快罢了”,周顺昌低沉道,“但估计也不会太久了,一旦罢职归乡,便是任人鱼肉了,阉党,哪有放过他们的道理”。
“会不会牵连到先生?!”这才是陆扬最关心的事情,朝廷里的斗争,对他而言,毕竟还是很遥远的,但眼前的周顺昌却是活生生的,是他陆扬的良师与挚友。
“该来的总会来的,老夫倒不担心这个”,周顺昌肃然道,“听闻大洪先生已然下狱,东林,东林,真的完了,这大明朝,只怕也要完了”。
大洪,乃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杨涟的号,杨涟乃天启皇帝的大恩人,是东林党的精神领袖,当年光宗去世时,还是太子的天启皇帝曾被李选侍挟持,是杨涟闯进乾清宫,将天启给抢了出来,扶持他顺利登基,从而鼎定了朝局,天启对他一向维护有加,没想到,竟然连他也被下狱了。
“小友,实在抱歉,老夫知道今天名为乔迁,实则是你与李家小姐补办的婚仪,倒被老夫我搅了气氛,抱歉,抱歉”,周顺昌起身道歉道。
“先生,哪里话”,陆扬赶紧扶周顺昌坐下,心里暗暗为周顺昌忧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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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扬、周顺昌两人刚刚重新落座,屁股还没坐稳呢,便听到一声高喝:“让开,让开!”然后,便传来一阵推搡、打骂的嘈杂声。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硬闯私人府邸!”鲍大柱怒道。同时,瓦姆也拿出一根铁棍,准备对付一群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
“什么人?!呵呵”,这群不速之客,将披着的大黑袍子一撩,露出里面的大红蟒衣、飞鱼服,再将手中的佩刀亮出。
“绣春刀……”有人诺诺道。
“没错,正是绣春刀。锦衣卫拿人,有敢阻挠者,格杀勿论”,其中领头那个,不带任何情感,冷冷道。语气中,对生命,显然极为冷漠。那声音,似乎有点耳熟,但又极为阴冷,似乎又很陌生。
“老夫在此,你们尽管来拿”,周顺昌傲然而立。
看着陆扬,周顺昌又露出一丝苦笑,自己刚才说过:该来的总会来的,不过,他也没想到,这该来的,不该来的,也来得太快了点吧?自己虽然也是个著名的东林党人,可是,阉党连高攀龙、赵南星都还没动呢,他们俩暂时只是罢官归乡而已,目前下狱的东林,还只有杨涟一个人,那也是因为杨涟上了道血书,弹劾魏忠贤二十四宗罪,惹恼了魏公公罢了。他周顺昌赋闲在苏州几年了,倒没想到,东林大厦将倾之际,竟然便立马被锦衣卫给拿了,阉党竟然对他这般重视,倒也让周顺昌颇觉自豪。
“你谁呀?”一名领头的锦衣卫总旗不满道。
“前吏部员外郎周顺昌是也!”
“周顺昌?”那锦衣卫总旗冷冷道,“没你什么事,一边呆着去,我们要拿的是陆扬!”
“陆扬?!”听到这个名字,周顺昌惊呆了,陆扬自己也惊呆了,满屋子宾客都惊呆了。
“你们为何要拿我家公子?!”瓦姆磕磕碰碰地说了一句中文出来,同时握紧了手中的铁棍,准备驱赶这些锦衣卫。显然,他还不知道“锦衣卫”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凭借自己那巨灵般的体魄,再加上鲍大柱,撂倒几个中原武士,应该不成问题,再说,实在不行,还有满屋子宾客呢,难不成,还打不过眼前这十几号人?
“为何拿陆扬?呵呵”,那总旗还没说话,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再次响起了,“让咱家来告诉你吧”。
听到这声音,陆扬愈发地觉得耳熟,定睛看去,那阴恻恻的声音,出自一个中年红袍者。
“之所以要拿陆扬,是因为他假婚。去年圣上下诏在苏杭选妃,陆扬竟敢顶风作案,与李假婚,这不是欺君,又是什么?!”那红袍人冷笑道。
“黄霸天”,陆扬失声道,“你是黄霸天!”
“放肆,黄公公的名讳,也是你可以随便叫的吗?!”那锦衣卫总旗喝止道。
“黄公公?!”
“没错,咱家现在是应天府南京都知监掌事太监”,那黄公公,好吧,其实就是黄霸天。
“你是什么时候阉的?!”陆扬这人头脑跟别人果然不一样,这时候竟然想到了这个不着调的八卦问题,打听起了别人的隐私问题。
“……”,黄霸天眉头一紧,冷冷道:“拿下!”
马上便有几名锦衣卫拔刀,冲向陆扬,瓦姆、鲍大柱也亮出武器,准备抵抗,这时,陆扬突然高喝道:“任何人不得抵抗!”
鲍大柱不忿道:“公子,俺不能看着你被拿走!”
“你们如果不想我死,就听我的话,放下棍棒”,陆扬瞪着鲍大柱,沉声道。
鲍大柱知道陆扬肯定有他的考虑,只好无奈地退到一边,瓦姆,自然也只能照做。
“一人做事一人当”,陆扬高声道,“不要为难其他人”。
“好,倒也是条汉子”,黄霸天看着已被两名锦衣卫力士押下的陆扬,淡淡道,“今日只是拿你,在案情审问清楚前,暂时不会累及旁人的,放心”。
“如此,谢了”,陆扬闭上眼睛,轻声道。
“带走”,一声令下,锦衣卫便押着陆扬准备走了。
被押出园子后,陆扬扭头看了一眼这园子的大门,暗忖:上辈子来苏州出差时,曾顺道来拙政园观光过一番,观光时,那导游小姐便告诉他过:拙政园虽然美轮美奂,但风水极差,谁住谁倒霉。没成想,自己才住了一天不到,就倒了大霉,看来风水这玩意儿,还真不能不信啊。如果有机会回来,第一件事情,便是要将这园子卖了,说什么,也要买下那虎丘山南麓的定园,记得那导游曾说过,那宅子是刘伯温的府邸,出自刘半仙自个儿的规划、设计,风水乃苏州园林之首,嗯,要换就要换去定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