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陆扬那声已经来了,成国公朱纯臣顺着陆扬的手指,看了一眼,远远便望见一名披着腥红披风的将军,领着一两千骑兵,由西北而至,“是王朴”,朱纯臣紧张道。王朴,那可是魏忠贤的人啊。
“朱老弟勿惊”,张维贤捏须微笑道,“他是我的人”,淡定,相当的淡定;瑟,相当的瑟。
~~~
紫禁城楼门上,看到王朴的骑兵由远而近,许显纯,以及刚刚赶到楼门的田尔耕,都是一阵阵激动,“王朴,这家伙,总算来了”。
“不过,他怎么就带了这么点兵马,看上去就一两千骑兵的样子,京营不是有六万大军吗?留守城墙,开门接应咱们的京外援军,不用留那么多人吧?”许显纯有点疑惑道。
“是啊,这货,怎么就拎不清轻重呢!”田尔耕也骂道,“千把人,顶个屁用啊!”
不一会儿,更令田尔耕、许显纯惊讶的事情出现了,王朴与张维贤之间,没有爆发任何冲突,相反,王朴直入张维贤的军中,在张维贤座前,落马、伏倒,叩首行礼,“末将,拜见国公爷”。
“什么情况?!”田尔耕、许显纯下巴都跌到地上去了。
“王朴反水了,又或者,他从来都不是咱们的人,而是张维贤布在咱们这边的一枚杀棋”,崔呈秀面色阴沉道。他不知是什么时候,陪着魏忠贤,也一块来到了楼门,恰好目睹了楼下那一幕。
“现在怎么办?”魏忠贤手脚冰凉道。如果王朴反水了,那就意味着京营御林军不再是己方力量,那京师的城门,自然不会再对京外援军开放了,他们阉党的外省兵力,根本进不了城。换言之,现在要被瓮中捉鳖的,不是朱由检、张嫣,而是魏忠贤他们自己。
“怎么办?”崔呈秀闭目沉吟起来,片刻后,听他无奈道:“没有别的办法了,来人,去杀了后宫那些孕妇,将其尸首悄悄藏匿起来,不要让人发现”。刚才,崔呈秀一直在忙的,就是那些孕妇的事情,没想到,忙了半天,白忙了,还得再把她们弄走。
“是”,一名心腹侍卫领命而去。
“老崔,你干嘛?你不是准备宣布孕妇肚子里的是皇帝的遗腹子吗?怎么又要将她们杀了?!”田尔耕不解道。
“别说是假的,就算她们肚子里真是皇帝的遗腹子,此时此刻,也只能杀了她们了”,崔呈秀冷冷道,“各位,赶紧随义父,一起去南台,恭迎新皇吧”。
“新皇?谁呀?”田尔耕脑袋是永远也跟不上崔呈秀的节奏了。
“还能有谁?信王殿下朱由检,他是皇帝的弟弟,是唯一合法的皇位继承人”,崔呈秀淡淡道,说完,扶着魏忠贤,走下城楼去。
“义父?”田尔耕讶道。
魏忠贤无奈地摆摆手,道:“在我没有见到新皇前,让你们的人,确保宫门不失,否则,我们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
英国公张维贤、成国公朱纯臣等在宫门外,等得都有点失去耐心的时候,陆扬却在心里嘀咕:没想到自己穿越时空,来到大明,竟然还真的引发了“蝴蝶效应”,改变了历史走向。
天启朝,原本有七年,结果直接缩短为五年,便提前关门大吉了,不知道,还有哪些事情,会因之而改变呢?自己这只“小蝴蝶”,竟然真的改写了历史!
历史,本就是在很多复杂因素交织下,不断推进的一个过程,自己的小翅膀,噗呲噗呲地挥动了几下,虽然力量微弱,但还是改变了原本就很微妙的复杂历史因素的相互关系,从而带来了变化。
那天启朝由七年变五年,会不会是一个更大的变动?从而,带来更大的连锁性历史改变呢?
陆扬思绪乱飞、陷入沉思时,突然,朱纯臣怒道:“他娘的,不能等了,万一,我是说万一,魏忠贤铤而走险,杀了信王与皇后,那可怎么办?!”
张维贤闻声,眉头紧皱,毕竟张嫣可是他的女儿,他也盯着陆扬看了起来。陆扬只好轻声道:“两位国公放心,不会有事的。如果崔呈秀不在紫禁城,或许魏忠贤、田尔耕等人会失去理智,作出不合情理的决定。既然崔呈秀在里面,那就不会有意外”。
“你这么笃定?!”朱纯臣讶道。
“正是”,陆扬微微颔首道。当然,他对崔呈秀并不是那么了解,其实,这都是汪文言分析的。不过,汪身份特殊,是一个户籍都已经被注销了的“死人”,陆扬自然不能提到汪文言,只好自己硬着头皮,将保证书、军令状揽了下来。
“要是待会信王殿下与皇后娘娘有什么意外,你看我不……”朱纯臣正准备大放狠辞,结果突然间便傻眼了皇宫各门,几乎同时大开,信王朱由检在魏忠贤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
~~~
什么情况?!
根据陆扬的事后采访、报道,原来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天启五年乙丑,在这春夏之交的时节里,柔和的阳光洒落在御湖太液池中,同时也照耀着坐落于太液池中央的“南台”小岛。
“南台”岛上,在巳时将末的时辰里,信王暨皇位继承人朱由检殿下,在勤政殿亲切会见了来访的司礼监秉笔兼东厂提督太监魏忠贤公公一行,并进行了友好、亲切、深入的座谈。
首先,信王殿下高度赞扬了魏公公派兵包围太液池,保护紫禁城内皇室成员的行为,对此表示由衷的感谢,并向东厂、锦衣卫的同仁,致以诚挚的问候与美好的祝福。然后,信王殿下充分肯定了魏公公近五年的工作,信王殿下指出,在过去的五年中,即大行皇帝天启爷执政的五年期间,魏公公为本朝的安定、团结、欣欣向荣,鞠躬尽瘁、不死不休,做出了重要的、不可替代的作用。
然后,魏公公谦虚地表示,虽然自己尽心尽力,但囿于文化水平的不足,识字不多,没能做到与时俱进,也没能做到尽善尽美,还是有很多工作不到位的地方,甚至有很大的疏漏。魏公公表示,在未来的日子里,他要加强自我修养,提高自身素质,继续努力,逐步提高工作能力。并强调,在今后,他与满朝同仁,将紧密团结在以信王殿下为核心的新一任大明皇帝的周围,坚定不移地贯彻新皇帝的新指示、新命令、新政策,继续发挥余热,不辜负先帝的托付,更不辜负新帝的期盼。
此外,双方还就新年号的问题,交换了意见。魏公公代表司礼监与礼部,向信王殿下提出了“乾圣”、“兴福”、“咸嘉”等三个年号,作为参考。信王殿下对此,予以高度肯定,然后一个也没有采用,而是自己想了一个新的年号“崇祯”。魏公公等,对此新年号,一致赞同,并表示坚决支持,他们认为“崇祯”音同“重振”,这是一个吉祥的年号、深刻的年号、意义非凡的年号!他们相信在即将来临的“崇祯”年间,大明将会获得重振。
座谈持续了约一个时辰,气氛友好而融洽。在座谈的最后,双方携手发表了重要讲话。信王殿下总结道:这是一次和谐的座谈、成功的座谈、胜利的座谈,座谈获得圆满的成功!此次座谈,对于消除误会、融洽感情,意义非凡!信王殿下强调,他相信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下,双方将不断增进友谊、增进感情,谱写大明的新篇章!信王殿下的总结陈词结束后,全场爆发持久、热烈、久久不息的掌声。
参加座谈的还有:宣懿太妃、大行皇帝皇后张嫣、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兵部尚书崔呈秀、锦衣卫大都督田尔耕、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等。
前皇帝办公室科员(上书房行走)陆扬,根据路边社消息,事后报道。
~~~
现在,让我们把场景切回刚才宫门前那一幕信王朱由检在魏忠贤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宫门,慈眉善目的魏忠贤,还不时在信王朱由检边上,耳语、叮咛两句,信王朱由检则微微颔首,神情肃穆,似乎很重视魏忠贤的看法与建议。
“你们在宫门外干嘛?”朱由检与魏忠贤同时开口道。这一老一少,一个太监一个王爷,似乎刚刚才看到宫门外的戈矛林立、甲胄皑皑。
成国公朱纯臣看着眼前的这一老一少,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听到朱由检与魏忠贤他们俩的同声质问,朱纯臣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至少已经是认定自己精神失常而出现了某种幻觉。
张维贤与陆扬则对视一眼,微微颔首,然后,同时翻身下马,伏地拜道:“臣等是来接驾的!”
“嗯,那你们倒也没有来错”,魏忠贤神情肃穆道,“先帝遗诏”。
听到“先帝遗诏”几个字,宫外五千多兵马,瞬间如麦穗般伏道。
“先帝遗诏:着信王朱由检即皇帝位,钦此”,魏忠贤一字一句,念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山呼万岁的声音,自然是献给朱由检的,而非死鬼天启皇帝,他都死了,而且才二十二岁,跟“万岁”自然是扯不上什么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