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瞥了一眼酒柜,里面不论是酒还是饮料,都标着英文。
“说实话,如果我跟着你,会不会有这等待遇?”许钧看出他有显摆的意思。
“绝对的。”蒲景奇说。
“哈哈,我没想到那样粗暴地对待你,你还主动来见我,并对我如此客气。”
“你下午对我的态度,就是我现在对你的态度的原因。我最敬重有胆识的人。其实,我一直用大老板的那一套来考验你,而你顺利通过了,并得到满分。碰到你这样的人,而不想继续交往下去,那我不是傻子吗?”
许钧报以微笑。
“另外,我想跟你聊聊那个案子。”
“案件的情况都登在报纸上,最近没什么新进展。”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在公司上市的紧要关头,我关心的是事情而不是人。不然的话,我怕勾起这位美女伤心。”
许钧嗅了嗅雪茄,回答道:“我明白了。嗯,我们这是要去哪?”
“前面就是了。”蒲景奇说,“等我们坐下来好好聊……”
文化艺术中心演艺馆里人头攒动,挤满了前来观看演唱会的观众。前面有西装男引路,我跟着蒲景奇和许钧乘专用电梯来到演艺馆二楼,各自独立的豪华包厢就设在这里。我们穿过甬道,穿过标有景隆科技字样的门,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一艘豪华的太空飞船上。这可不只是观看演出的几个座位,面积相当于一个小型演艺厅。
两名与我年龄相仿的女子侍立在一张长条桌两端,桌上摆着精致的水果、副食和酒水,桌前是软绵的真皮沙发,角落里一架超大屏幕电视机正在转播进行中的某名星演唱。我跟着走下几级台阶进入观演区,能听到人群的欢呼声。
“喝点什么?手上没酒怎么聊天和看演出。”
许钧朝女招待点点头。“黑啤,如果有的话。”他又转向我。“热饮?”
我点点头。
左边的女子伸手到冰箱里,拉开一罐黑啤,把它倒入玻璃杯中。右边的女子从恒温箱里拿出一扎饮料,给我倒了一杯。我抿了一口,味道醇醇的,不像普通的鲜榨果汁。
我再次观察宽敞的大厅,里面除了我们几个,别无他人。桌上水果散发出脉脉的香气,我虽然刚吃过晚餐,肚子还饱,却感受到来自它们的阵阵诱惑。
“这地方总是这么空空荡荡的?”我好奇地问。
“通常挤满了人。”他回答道,“对于员工来说,这是对他们最好的奖赏。让他们心情愉快,干活就给力。”
许钧插进来。“会不会有博智网络的人看到我们?”
“包厢外的人看不到这里。”
“有这么神奇吗?”
“如果不,那我不是每次来都像演马戏?”
我好奇地东张西望。我以前从未见识过这类地方,方非跟我不是缺钱的人,但这种地方对我们来说望尘莫及。我看着许钧,许钧的心情跟我差不多,这是享受,但这跟我们的身份差距太远。他瞥着蒲景奇,笑容没了,眼睛里蕴着警惕。天上不会掉馅饼,任何事情都是有价码的。他准备询价了。
“我们谈点什么呢?”
蒲景奇盯着下面的演唱,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我要顺利上市,必须。”
“我不是证券发行商,更不是证监会,我只是一个警察,跟我说这话,有什么意义呢?”
蒲景奇嘴里含着一口酒。他好像没有听见。“想正正经经干成一件事,却总是有人捣乱,总是有人搞小动作,这还没个完了,这事。”
“如果你是找同情,找倾诉对象,到教堂去。你有的是钱,什么事做不成,我还烦着呢。”
蒲景奇突然暴跳如雷。“让教堂见鬼去。你骂我的好心情哪里去了。我说几句怎么啦?你知道做人上人,做人家的标榜的难处吗?”他顿了一下,盯着许钧。“你知不知道我每年向国家交纳多少税?”
我听着这话就不舒服,我想许钧也一样。“这话你跟税务局说去。”
“凭缴税,你得给我一些特殊的照护,你知不知道?”
许钧被激怒了。“你要找特殊的照护,试试那些洗浴中心的人。那里的照护又好又便宜。”
“TMD,你们这些家伙真是不懂味,我要找他们还挨你克干什么?”蒲景奇放下酒杯,“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吗?还是有仇富心理?”
“你不能只是双眼盯着孔方兄,拜托你读读《宪法》,看看开首语就行。”
“难道你让我把市长、央行行长跟清洁工同等对待,一个人能给我打开滚滚钱财的方便之门,一个只能帮我擦皮鞋。”
“对不起,我的工作是追捕罪犯。他是穷是富,是官是民,我不在意。”
“但是,我并不是罪犯,我是高尚的纳税人,而且是市里最大的纳税人。而我的要求不过是让你听我说几句话,这是任何人都无需费力就可以给予的优惠。”
“那你去找其他的‘任何人’吧。”
“这难道是开玩笑吗?”
“我从不拿自己的时间开玩笑。”许钧直视着他的眼睛,最后蒲景奇不得不望向别处。许钧喝干杯里的啤酒,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
舞台上一名歌手正在与观众互动,观众的欢呼盖过了歌声。
“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比上帝还富有,但你绝对不可能比上帝万能。”
蒲景奇大笑起来。“我在这里撒一把钱,台下的观众一定比听到歌唱更高兴。”他用手指着舞台。“说实话,按目前的世俗民情来说,我的做法一定更引人注目。”他皱起眉头。“钱已不是问题,它远远超出了我的需要。可我仍渴求做人上人的感觉,渴求尊重、尊严和万众仰望的生活方式。”
“就像撒一把钱,引得观众起哄一样,周边人对你的仰望,只是对钱的仰望。”
“对我来说,那都一样。你看,钱在我手里,他们盯着钱,还不就是盯着我嘛。而且,跟你说实话,我就是靠做恶人发家的,从克扣身边人的一分一毫积攒我的第一桶金。我出身农村,从小吃不饱穿不暖,15岁失学跑出家门,从工地搬砖开始,从每天赚几毛钱开始,一步一步辛辛苦苦往上爬,一直爬到今天,我从来不往后看。赚钱、亏钱,然后再赚回来,我的苦谁能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