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医生一定知道。”许钧急切地说,“如果他无法制止身边的违法犯罪而产生思想压力,前去抒解,这可以理解;如果他自己就是犯罪者,怎么会去主动悔罪呢?”
“关于犯罪,”我说得很直接,“他一定不会跟医生直说,但总会透露蛛丝马迹,你是犯罪分析学的行家。”
许钧有些不高兴。“你等着。”
时间过了中午十二点,许钧终于姗姗下楼。“我觉得这个人值得好好研究。”他说,“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关联到他的身上,没有巧合和偶然。”
“他的心理辅导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六个月前。”他说,“就是徐勇死亡之后,大约一个星期。”
“这么说,是徐勇的死给他造成心理压力?”
“他们是同学,他们一起在搞资源整合,推动公司上市,为之悲伤是正常的。但忧伤或者抑郁到看心理医生,应该有其他原因。据姜医生说,宋敏工作上遇到重大难题,心情无法抒解,患有严重抑郁症。”
“姜医生说,刚去找她时,他不是抑郁那么简单,他身上充满颓败的气息。一些男人该有的东西已经死了。激情、信心、斗志。内心里一片幻灭。他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不时倏然从床上坐起来,精神病症状十分严重。刚开始时,宋敏每周去看两次,有时宋敏没空,姜医生就亲自登门。后来,康复了些,就每周一次,被杀前一个月,已经是半个月一次。”
“但是,无论姜医生如何开导,宋敏都没有说出内心的秘密。有几次,她感到秘密如一头困兽在他心里乱窜,寻找出口。她积极引导,但下一秒他遏制住慌乱,长舒一口气,手还在抖,却已不愿说话。姜医生毫无头绪,只得努力维系着表面上的安宁,小心翼翼地抚慰他,生怕流露出一丝异样的情绪,引起他反感。每次宋敏离去,姜医生总会感到松了一口气,祝愿什么事都不要发生,然后放松身子享受那一刻的静谧。”
姜医生一定与许钧谈得十分投契,内心的感受和身体的姿势都描绘得非常详细。姜医生说,她每次跟宋敏交流,就像走在浓重的烟雾里,沉厚的、灰丧的雾,没有尽头。或许那就是最真实的抑郁的写照。宋敏看不清前面的路,也不知该走向哪里?过了三四个月,他们好像终于走出了那场大雾,看清了眼前的世界。“其实没有,”姜医生对许钧说,“宋敏是把雾穿在了身上,披上了鳞甲。”
姜医生说得很形象。在我的想像里,宋敏穿上鳞甲的两个月一定做出了什么事情,从而送掉了自己的性命。他做的事一定跟徐勇、跟方非有关联,他是踏着徐勇走过的路,却又把方非拖了进去。
许钧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们可能存在一定关系,但孰正孰邪不能太早下结论。方非与宋敏谁拉谁,还没有证据。”
“你说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切凭证据说话。”许钧并不让步,“不过,这件事提供了一条线索。你说得没错,景隆科技存在重大嫌疑,我们必须加快步伐了。”
我垂下眼帘。
“假设幕后人是景隆科技,也就是蒲景奇。”我正要举双手赞成,许钧立刻用冰冷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这是他对待多嘴下属的一贯表情。我中规中矩地坐着。“目前,我们还没有证据这么下结论。考虑到如此之多的关联性,我们不得不考虑可能存在着更深层次的原因。因此,必须着手调查公司经营及整合上市情况,寻找证据,瓦解谜团。”
说完,他看了我一眼。“看来,你的心理咨询还是卓有成效的。”
“我不过是服从组织安排。”我不情愿地答道。
许钧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接下来,我们必须拓宽思路,你看过所有案卷,一定知道我们对整个案子没有理出一个中心。我们仅仅是在收集情况,做出概貌性的描述,以及种种假设,而这些假设从未得到过证实。所以,接下来,我们要集思广益,归纳大家对本案的看法。比如,徐勇、宋敏、方非死亡或者失踪,到底有什么关系?很明显,他们都是做几家公司整合上市准备工作的,利益症结在哪里?是他们一起向某个幕后权威发出挑战,还是他们各为其主,自相残杀?除了那个被杀害的雇佣杀手,杀人者是谁?这里面包含着很多问题,问题之间也存在着种种矛盾。还有博智网络的机密失窃,及巨额资金去向不明,这两件事都落在方非身上,方非把它们带到哪里去了?谁是主子?”
“哦,不可能。”我对此很不高兴。
许钧依然用凌厉的眼神望着我:“我觉得你在成长,所以把你当作平辈讨论案情,不要打叉。”他顿了一下,收回目光,继续说,“暂且假设方非是为景隆科技工作,他要把博智网络的机密和资金转移给景隆科技,宋敏接头是来接收两样东西,博智网络为了阻止他们,雇佣杀手杀害了宋敏,方非携带东西逃亡。”
我对这个假设十分怀疑,但脸上只得保持平静。“这个不大说得通。”
“是的。一般情况下,博智网络与其雇佣杀手阻止交易,不如事先预防,把方非排除出机密和资金之外,让他无从下手。毕竟他不是公司核心。”
“其实有多种可能。”我喃喃地说,“一种是假设方非为景隆科技工作,那么宋敏跟他接头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是去阻止的,一是他就是接收人。这样,他的死亡又有两种可能:景隆要阻止他的阻止,下手杀人;博智要阻止他接收,下手杀人。一种是方非和宋敏都在为其他组织工作,他们在公园接头决定送出机密和资金时,被杀,被迫逃亡。还有一种可能,所谓的机密和资金根本子虚乌有,方非和宋敏掌握了公司黑幕,准备碰头商议交给检察院,遭到迫害打击。在我看来,无论哪种情形,我都无法安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