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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矫诏调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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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点将台上,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且皮肤黝黑的叫化子正在那里奋力擂鼓,而台侧却有一个威武雄壮的军主持剑而立,面容极为严肃,丝毫不象是开玩笑的样子。

可,大帅去哪里了,将军们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士兵们开始互相交头接耳起来。有认识的士兵说,那个叫化子好象就是被关在营中囚车里的陈庆之将军。这一说,大家更摸不着头脑了。

这时,姜桃带着陈庆之所领的那部分将士们也到了,缓缓散开,将原中军的、韦放的部卒们围在中央。

那台侧的军主一看形势已定,大吼一声道:“各位梁军将士们,肃静!请听陈庆之将军说话!”

那叫化子一样的陈庆之扔掉鼓槌,在点将台上转过身来,对着台下聚集的士兵们道:“我大梁军的各位兄弟们!我军奉命来此,攻取涡阳。自春天到此,眼看冬天即将到来了,涡阳城依然在魏军手里。庆之想问一下各位,大家想不想回家?”

台下的将士们沉默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说什么好。东边一个士兵壮着胆,轻轻地道:“想。”西边也有一个士兵,见他说,也咬了咬牙,喊道:“想!”见陈庆之脸上并没有气愤的神情,士兵们便都一个接一个地喊起来:“想!想!想!”

陈庆之道:“很好!想回家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庆之也想早一日回家。”他咽了一口口水,接着道,“但是,庆之想说,各位兄弟们想过没有?如果各位就这样退兵而去,结果会怎样?”他说到这里故意停了停,看大家的反应。没有人答应,一片沉默。

陈庆之继续道:“魏兵一见到我军退兵,必然会率兵从后面掩杀。各位带着那么多的辎重,又是步行,想躲过魏军的追杀,而逃往千里之外的建康城,能做到吗?能活着见到家里的父母妻儿吗?”

将士们一盘算,也确实如此,不禁个个低下了头。

韦放所部中一个军主抬起头来,高声质问道:“那现在魏军主力守在蒙城西面,又在蒙城东面构筑堡垒,我军遭受两面夹击,不趁早逃离,又何来生还之望呢?”陈庆之朝这位军主一揖,又道:“这位将军说得很对,我军如今真可谓置于死地了。但,若庆之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带着大家冲破魏军的封锁,杀败元昭军,攻下涡阳城,凯旋而归。大家愿不愿意听庆之的?”

将士们一听,顿时又生出希望来,齐声道:“愿听陈将军调遣!愿听陈将军调遣!”

陈庆之转过头,与马佛念对视了一眼,便又抬起头来,对众将士们道:“我军来此半年多,耗费了多少钱粮,却毫无战绩,为什么呢?是因为有些人身为主帅大将,没有战心,一味地退缩、拖延。庆之此处有圣上的密诏,但凡有敢轻言退兵者,就依此密诏收拿!”

说着,他从破旧的衣衫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来,将它高高地举过头顶,仿佛那里面装着的就是圣上的密诏。当然他自己非常清楚,那里面装着的,不过是一根包含嘲讽之意的羽毛罢了。

士兵们一听有圣上的密诏,都低下头来。面对陈庆之脸上那坚定冷静的表情,没有一个人敢对此表示质疑。

“如今,战事未了,这几位却要率军远逃。庆之已奉诏将他们收监。来人!”陈庆之道。

“在!”陈庆之所部走出一个专管军中内务的幢主来,向台上的陈庆之一抱拳。

“速去取囚车来,将罪人押入囚车!”陈庆之朗声道。

“诺。”那幢主带了几个士兵,飞快地去了。

不一会儿,他们就将营地中部的那两辆囚车推来了。姜桃命人跑去通知大帐内的胡乘等人。胡乘等人押着尚未苏醒的曹仲宗和韦放,将他俩关进了推过来的囚车里。

等这一切做完,在点将台上的陈庆之将盒子收进去,又喊道:“从现在起,左军由胡乘将军指挥,中军由马佛念将军来指挥,右军由姜桃将军指挥。不听号令者,当军法从事!”陈庆之看了看台下士兵们,道:“只在今夜!只有诸位齐心,奋力一搏,才有生还的希望,才有回去的希望。明白吗?”

“欧!”梁军上下齐声应道。

陈庆之看前期工作差不多了,该是干正事的时候了。如果这仗打不好,那么在这一刻的大好形势,在将士们面前树立的权威什么的,都将瞬间化为乌有。陈庆之深深明白其中的道理。于是,他开始布署作战计划,对各军下达了具体的作战命令。

除了姜桃所部需留守的各自散开,去坚守各个岗位,其余要出击的战士们,每人分到一份饭食,吃完之后,便再次集结。在悄悄落下的夜幕下,骑马的骑马,步行的步行,一支又一支队伍缓缓开出营门,向漆黑无比的原野而去。蒙城西,魏军大营。

这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元昭为了全面钳制蒙城的梁军,已经将整个主力军分成了十三个城寨,牵牵地控制住了一整片区域。夜幕下,十三个城寨都沉浸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之中。

元昭正安坐在第四城的大帐中,等待着前方的情报。

“报——”一个探马来到了大帐前,飞身跃下马来。

很久没有这么急促的脚步声了。看来梁军是要有所行动了,元昭想,这次一定要彻底打垮曹仲宗这个老小子。思索间,他情不自禁走了出去。

大帐前,探马跑太快,差点一头撞进元昭的怀里。

“这么火急火燎的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元昭大声喝斥道,却忘了此时自己也一样有些急不可待的样子。

“是,大王。”探马恭敬地行礼,道,“我军在梁军身后筑垒将成,梁军已经出兵去攻打蒙西堡垒。”

元昭一听,顿时大笑起来:“哈哈哈,好!这一招果然凑效,曹仲宗这老小子他耐不住了。哈哈哈!来人!”

“在!”一个传令官从元昭身边走上来。

“传我将令,各城在此集结精锐,马上随我前去攻梁军蒙城大营!”元昭命令,内心充满了激动,“梁军出兵攻打蒙西堡垒,主营必然空虚啊!”

“诺!”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大军就集结完毕。一声令下,一排排的士卒便都手举长枪,跟在元昭等十数员将领身后,奔跑着走出了第四城大门,向蒙城而去。

脚步声、马蹄声、喝斥声、兵器撞击声,伴随着大军的远去,声音也越来越远。最后再也听不到了。十三个城寨外面一片寂静。

城中巡视的士兵们和站岗守卫的士兵们一道,将城前的大门关好。一个士兵隔着木板搭成的简易城墙,朝着大军离去的方向张望了一下,什么也看不到,就和伙伴们一起开始在城内转圈,巡逻了。

“今晚打蒙城,梁军看来是不败不行了。打跑了梁军,总应该可以回家了吧?”士兵缩着手,臂弯里夹着长枪,打着哈欠对身边的同伴道。

“是啊,总算可以回去了。天冷了,真想念家里的热炕头啊!”同伴感慨地道。

前面几个转过头来,笑着看了看他俩。

为首的在队伍前喝道:“吵吵什么,还不快走?等会儿换完班,你去睡梦里找你家热炕头吧,找你媳妇也行啊。”

几个人都哈哈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那士兵白了白眼,跟在队伍后头。这时,他们已经绕着城寨走了半圈,再次经过城寨边缘处。士兵朝城墙外面瞄了一眼,城外不远处仿佛有一大片黑影晃动。“咦?那边有什么?”士兵指着城墙外道。

“有什么啊?”其他人都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张望。

突然,一阵急雨般的飞箭从黑影处过来,几个巡逻士兵应势而倒,连哼都没哼一声。

城角的哨楼上,一个士兵倒着落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城墙外光秃秃的地面上,身上中了一箭,已经没气了。

黑影中,立刻涌出许许多多梁军士兵来,都背着刀剑,悄无声息地攀上木城墙,翻身跃入,打开四门。随着一声号令响起,飞箭象倾泄而下的暴雨一样,射过城头,落向城中的各个营帐。紧接着梁军士兵们象黑色潮水一样涌向四门,奔腾着卷向城中各个地方。顿时,喊杀场四起,乱战一触而发。

在潮水的后面,一个人也跟着走出了阴影,露出那张须发凌乱、满是污垢的脸来。他就是陈庆之。

原来,他先率大军奔向魏军蒙东大营,作出要攻打蒙东大营的姿态,半路却突然带着主力从小道折返向西,狂奔向魏军蒙西大营,只留了马佛念一支佯攻蒙东大营。

这边,元昭率领着大军,已经开始了对蒙城梁军发动了攻击,但蒙城中姜桃早有准备,率部死死严防,并点起大火,向陈庆之和马佛念所部发出了信号。

正在元昭苦苦攻城,难以得手之际,斜刺里突然窜出一支骑兵来,马佛念在队伍的头里,跃马挺枪,好不威武,要在攻城的魏军中杀开一条血路来。

元昭见此,咬了咬牙,挥手道:“给我先消灭了他们!”

于是,魏军中后部开始向马佛念所带的骑兵队包围了过来,准备吞掉这支人数不算很多的队伍。

马佛念一看魏军向自己涌来,知道攻势绝不能停,一旦马匹在人群中停下脚步来,那就凶多吉少了,因此他大声向身后的士兵们大声喊道:“随我来,别停下!”说完,便驾马飞奔,在魏军的人群中飞快游走,左右开弓,魏兵纷纷鲜血喷洒,倒了下来。后面的梁军骑兵们也紧紧跟着,见魏军就刺就挑。整个队伍就象一条混身带着毒刺且蜿蜒爬行的妖蛇一样,所到之处,开出朵朵鲜艳的人血的花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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