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象流水,荡涤着过去,也迎接着未来。叶粒渐渐地从王云霞离别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她有了一个最忠实的伙伴,最勇猛的捍卫者──豹子。每天晚上,它都乖乖地趴在屋门口,如有风吹草动,它就狂吠起来,叫声响亮传得很远。生产队那些狗儿,看到它都自惭形秽地躲得远远的,连那些公狗儿也不敢跟它亲近。它每天上午依然到屠宰场‘上班’,下午就跟着叶粒去出工。它在山坡上,田野里尽情地打欢,只要叶粒叫一声:“豹子──”它就会狂奔过来,热情地围着她打转。叶粒晚上开会,它也跟着去躺在她的脚边。有时叶粒说:“回去──”它就会飞一样地跑回茅屋,在那儿呆一段时间,又跑到生产队会议室外面等着。叶粒开完会,它就会跟前撵后地摇着尾巴,打着转地跟着一道回去。
豹子啊!豹子,有了它,叶粒孤独的心得到了一些安慰。可是豹子只能给她壮壮胆。在那漫长的黑夜里却没有人能跟她说说心里话,解解愁,分分忧!她找来了过去的一些书本和英语字典,在那万籁无声的夜晚,在那如豆的油灯下,她将黑发久久地垂到书本上。她在那些数学公式和英语单词中找到了自由天地,很快便忘掉了黑暗带来的孤独和恐惧。她的精神得到了解脱。她就这样形单影只地在茅屋里生活着!
当了工人的田蒙,虽然只是一名电焊学徒工,每月仅有十六块伍角钱,但他己感到万分幸运,从今以后,就能吃上公粮,拥有城市户口了。他再也不用为几颗米而折腰,象饿狗儿一样围着食堂转了。他要挺直腰板做人,让叶粒刮目相看。叶培己告诉他,姐姐要等罗进川。他压根儿不相信,你罗进川算啥呢?一个判了死缓的人,有什么权利来破坏我们青梅竹马的感情?
他领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就盼着耍休假。他要到乡下去看叶粒。他听说唐素芳和王云霞都走了,更着急了。她一个人在乡下怎么过啊!终于有休假了,他想方设法割了一斤肉,买了些糖果,天不亮就上路了,直到上午十一点过钟,才来到了叶粒的茅屋。
门锁着,叶粒出工去了。他围着茅屋转了一圈,见她的自留地已平整出来,挖上了种菜的窝儿,还没栽上东西。他想着,这儿太孤独危险。她不能一个人留在这里,得回去想办法。人都要走了,栽菜没必要了,倒不如栽成红苕。红苕能当粮,栽下去不要啥管理,就可等收获了。他见茅屋门口有把锄头,就拿到地里干起来。他把泥土垅起来,挖成一条条栽红苕的土埂。
收工的农民看到有人在叶粒的自留地里干活,就指指指点点地议论起来。鲍满珍咋咋呼呼地叫着:“叶粒——你快些走啊——你的啥子人来了,在给你干活呢。”豹子象箭一样向茅屋奔去,对着田蒙狂叫起来。田蒙狼狈地挥舞着锄头,躲避着豹子。叶粒赶过去吆喝豹子,叫它不要咬。田蒙说:“我不想到它是你的宝贝,就要给它一锄头。它连自家人都要咬,真不是条好狗。”
叶粒见他把自己要种茄子海椒的地弄成那样,又听他糊说八道,心里很生气。她说:“你糊说些啥?该让豹子咬死你。你故意搞破坏,把我种菜的地挖烂了。”
田蒙不以为然地说:“种菜来干啥?”
叶粒心想,你刚调出去就连种菜干啥都不晓得了。她愤愤地说:“拿来吃,拿来卖。”
田蒙并不理会叶粒的愤慨,他笑着说:“种红苕简单,今后能收则收。还在这儿干啥?苦磨苦干有屁用。……”
“住口,你调了工作有啥了不起的?我当然只能在这里苦磨、苦干。我的事,不要你管。”叶粒嗓门提高地叫起来。
“我偏要管。你是瓜娃子,没弄懂招工凭的是关系,并不看表现。等会儿,找点苕藤栽上。我们就回家。”
“真讨厌!我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凭啥来指手画脚?”
农民都在看热闹,曹三嫂、鲍满珍和几个妇女正向茅屋走来。豹子见主人在跟那人吵,也来帮着助威,大叫着向田蒙扑去。田蒙急忙蹲下去捡了一砣泥巴向豹子扔去。豹子发怒了,缠着田蒙咬,田蒙挥舞着锄头,又不敢打它,只有拼命地躲。他大叫着:“叶粒——你真狠心,快把你的恶狗招呼住——不然,我真要打它了!”
叶粒招呼住豹子,将田蒙放在门前的包包和那斤肉扔给他,叫他快滚。豹子不咬他了,却将那斤肉啣回来,望着头,瞪着晶亮的眼睛看着叶粒,似叫她将肉收下。田蒙愣乎乎地站在地里说:“狗通人性,它都不赶我走。你太狠心!”
叶粒从狗嘴里取下肉,使劲地向田蒙掷去,抑制不住的泪滚落下来。她说:“你滚——再不滚,我就要叫豹子咬你了。你再也不准到我这里来了。”
豹子咆哮着向田蒙扑去。田蒙只得慌忙地将装有糖果的包包和肉丢在一起,飞快地逃跑了。豹子将那斤肉又啣回来了。
田蒙跑到山坡上,见豹子没跟着赶来才往了脚。他望着茅屋,气愤地跺着脚骂着:“不知好歹!固执、瓜娃儿!总要出事!出了事,看你咋办?”他骂了几句,忙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心想她千万不能出事,千万!他在山坡上站了一会儿,想着回去还要遭狗咬,才蔫头搭脑地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