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后成家的麦子堆在房里,全家吃这些麦子恐怕几个月也吃不完,除了上缴的一部分,剩下的却没有渠道可以消耗。这个时候粮食还是归国家统配的,粮食局是唯一供应市民粮食的地方,外面是没有零卖的,因此,梁后成家这次的丰收却也只是能够让一家人肚子不饿,吃不完的也只能烂了。当然,梁母心巧,会将麦子做成干饼,存放好几个月,不至于糟蹋了。
可是少芬却总觉得这是一种极大的浪费。要知道,麦子之所以会亩产五百斤,这是因为浇了空间里的水。倘若只用来供应一家人吃喝,那又何必费这个劲,丰收就没有意义了。这也是对空间的价值的浪费啊。
不过,她左思右想,也依然是想不出好法子解决这个问题。
比如她和永波进城四处找过小店,看有没有一些偏僻的店子会卖粮,结果一无所获。这也难怪,少芬晓得,粮票真正废除是直到九十年代初的时候,八十年代中期,市面上陆续有了散卖粮食的小店。可是目前刚进入八十年代,私人买卖粮食恐怕连苗头都还没有冒出来,一个店子也找不到,自然也是常情。
少芬又跑到县里粮食局打问,倒也有收购农民个人余粮的,可是一问回收价,简直是薄利得可怜,不行,这样费劲费神种出的麦子,就这个价格卖了划不来。
说来也巧,少芬思维的突破口还真和这次进城有关。
就在少芬和永波从县粮食局垂头耷脑的出来,打算就着街边的烙饼摊买两个烙饼当午饭充饥时,也是少芬日思夜想,看见什么都能想到卖粮这件事上,她看着摊主正在烙的热烙饼,问道:“同志,两个一共多少钱?”
摊主回道:“一个六分,两个一毛”
少芬和永波都有些意外。
在乡下谁家都是自己烙饼吃的,没见过卖烙饼的,所以他们也不清楚烙饼的价钱,只是凭直觉感觉这东西应该是贼便宜的吃食。谁知这城里一个烙饼居然能卖出六分钱,两个都能卖一毛,这是万万想不到的。
两人掏一毛钱买了两个热烙饼,一人一个在路边就着背的水壶的水啃着。
少芬沉思不语,自顾自啃饼,一口一口的。
“这饼还不如满霞婶子做的好吃。”永波边啃边说。
“嗯……”少芬心不在焉的应着。
“少芬,想啥呢?”
“哦,我在想,这饼卖得挺贵的……”
永波应道:“嗯哪,没想到城里一个烙饼都能要这么多钱!”
少芬却也不做声啃饼去了。
永波突然想起什么,转头望向少芬,“你不会是说……把你家麦子用来做烙饼卖?”
少芬一下子被永波猜中了心中想法,不由吓一跳:“你是蛔虫不成?这都让你猜着了?”
永波哈哈笑起来,“别人我不一定猜得着,你我能猜出八九不离十来!”
这话倒没吹牛,永波确实够了解少芬,甚至比和她共处了几年的哥哥们还了解她,虽然他们频繁往来不到一年。有时候人与人是一种缘分,很难说清,天天面对的未必是知己。
“你看这事行得通不?”少芬有些顾虑。
她一直是个果断的女子,甚至比男人还果敢。可是这事她有些犹疑。
“这吞吞吐吐的语气可不像你的行事作风啊。”
“你不晓得,这事不一样,少芬说道:“以前卖鱼卖菜,都还好办。可这次是卖粮食……”
少芬还没来得及往下说,永波便笑着说道:“我知道了。”
“你又猜到了?”少芬瞪圆了眼睛,这个永波简直神了,就像上辈子就和自己有缘似的,啥都了解。“你那说说。”
“你是怕后成叔反对是不?老一辈务农的,一直都是发愁填饱肚子,粮食对于他们是最重要的,最不肯割舍的。现在打了麦子,后成叔多半想全部留着,图个旱涝不愁,估计不舍得卖。”
少芬连连点头,望着永波笑了起来。
她喜欢这种感觉,一个人完全了解自己,不需要她大费周章的解释什么。从穿越过来,她就一直忙于解释,很多时候,周围的人都不了解她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这样做,她总是在解释自己的意图,寻找一个合理又不露陷的理由,太累了啊。
“永波,你先说,你自己赞不赞成我的想法?”
“赞成!”
永波居然想都不想就表示赞同,“同样的麦子,变个法子换个形式,就能卖出高几倍的价钱,为什么不赞成?”
“那你是支持我的呢?可是……这事我简直是不晓得怎么和我爸开口啊!”
“那你先去做好少武少彬他们的工作,争取几个同盟一起说服后成叔。”
少芬却摇摇头,“你不晓得,我大哥虽然一贯是偏向我,可是在对待余粮这件事情上,他多半是和我爸一个观念,我二哥更保守,上次打完麦子他就说了,这些麦子足够咱家上半年的食粮,可不能动用。恐怕他们俩没希望。”
永波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望着街面上偶尔突突突过去的拖拉机,很久才路过一辆的卡车,还有那些嘎吱嘎吱推过去的独轮车,却没有开口。
他并不是不想管,也很愿意替少芬分这个忧,可是他毕竟比少芬成熟,也经历过饿肚子的日子,晓得屯粮对于梁后成梁少武梁少彬这样的农民,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安全,安心,安定。
这三个词,对于温饱也难的人来说,多么的珍贵。
“永波,你不是不打算管了吧?”少芬发现永波在凝神看车,有些不满意。
“不是,不是。”永波想了想,转头望向少芬:“这样吧,我回去再想一想,这件事情关系重大你也知道,要想把你爸和你哥说服去实行,不是几句话能做到的,”永波还没说完,少芬有些坐不住了:“那还能如何呢?你不是敷衍我吧?”
“你放心好了,过两天吧,过两天我会想个万全之策的。”永波笑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