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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天说完,半天没有听到回复,他觉得有异,扭头看去,却见月光下,初雪满脸泪痕,泪水滚滚而下。她强忍着没有痛哭失声,却也看得出,忍得极为艰难。炎天心头觉得大火,冷哼一声,正要发作,却听得她轻笑一声,道:“原来他真的等了我万年!”见她的目光勉强看过来,极度的鄙夷,“你我既有婚约,当年我魂飞魄散之时,你也是在场的。敢问圣子大人,我是为何会魂飞魄散的?”万年前的事,炎天知道,轩辕夜也知道,似乎只有她并不知道,从前并不在意,可轩辕夜身上的“月劫”却与之相关,让她就这么忘掉,是她不愿意的。
没想到炎天闻此,如遭大劫。初雪看不清他的脸,却见得到他腿一软,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栽在地上,但也只是转瞬,他回过神来,目光阴戾,手往前一抓,道:“你想护着他,痴心妄想!”
初雪的身子忙往后退去,身形一矮,却没有躲过。炎天更快,他一把握住初雪的手腕,正是戴着镯子的那一只,手镯如一道纹身一般,映在初雪的腕子上,皓白的腕子在月光下,如玉一般。炎天愣了一下,他盯着初雪的腕子看,如情人的手在抚摸般。
初雪轻轻一动,手腕如泥鳅一般从炎天的手中滑出来。炎天再次一怔,不敢相信,她竟然能从自己手中脱开,他的目光从自己空空的手上移到初雪的脸上,道:“我若是要取下你的镯子,你是拦不住的。”
“我自然拦不住,但你听说过一句话没?宁愿玉碎,不愿瓦全!三军可夺其帅,匹夫不可夺其志也!你大可试试。”初雪道。
“主人,君上醒过来了……”灭的话没有说完。
初雪心头一惊,探出一律神识,空间里,扎在轩辕夜胸口的八根银针在他体内气流的冲撞下离体而出,轩辕夜捂着心口在挣扎,他的脸煞白,眼睛的颜色已经变成了黑色,额头的豆大的汗如雨下,清贵如玉的人竟然在地上翻来滚去。
这便是月劫,每月满月之夜便会发作,万年来,月复一月!
“啊……”初雪只觉得心都要碎了,她宁愿自己此刻无心,一声长啸,如失伴的孤狼,凄厉而绝望。整个人如离弦的箭一般往前冲去,双手一把银针,漫天花雨洒向炎天。她的心性已大乱,莫说炎天此刻阻碍她去陪轩辕夜,即便不是,她也会找个人来出出心头的气,哪里还有理智可言?
两人本就隔得很近,炎天也绝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发疯,但也不至于来不及躲闪,只是,才躲过她的银针,又是一阵粉末迎风而来,而她的手,已经触到了他的腰带,一拉一扯,腰带便断了。
“你疯了?”炎天气道。
初雪也不说话,不管不顾抬手就打,伸腿就踢,用的全是近身功夫。炎天也是灵武双修的人,但他的斗气与初雪的功夫不是一个路子,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一时之间,有些措手不及。
初雪一心记挂轩辕夜,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招招都是炎天的要害。这是炎天始料未及的,在他的记忆中,初雪应当是万年前那个性情纯良,天上地下第一好的人,哪里是这般泼妇般的形象?不但她自己头发散乱,即便是他也跟着衣衫破烂,心里也就烦了。
“你当真以为本殿不敢伤你?”炎天怒道。
初雪抬目看了看他,她的脸上挂着泪痕,匕首早已幻化成了长枪,两人从河边早就打到了土丘之上,初雪枪尖缠着炎天的臂膀,粘贴得格外牢靠,待炎天矮身欲上前来制住她时,枪尖往前一挑,炎天的中衣便又多了个大洞,好在他避让及时,并未受伤。
这一夜的月色极好,这里的一招一式,即便离了一里远,依然可以在另外一个山头看得清清楚楚。一人一身单袍,松松垮垮地穿着,即便是这等寒冬腊月,也并未有丝毫凉意,花白的胡须修得整整齐齐,垂至胸前,可一张脸,却年轻得只有二十出头般,这人一手抚摸着胡子,一边点头:“女娃娃的枪法不错,老头啊,看不出你还有这等福气。”
“呵呵!”另一人欢快地笑着,邋里邋遢的模样,并不令人讨厌,反而跟个顽童一般,不是无音是谁?另外一人,谁也没有想到会是天机。
“你还不快去,再不去,你这徒弟怕就要出事了啊!”天机提醒道。
☆、第四十五章 发作
“啊,死老头,现在才说……”无音的人已经到了那处山丘,话是飘过来的。
初雪的枪尖正被炎天握在手里,心中顿感绝望,倔强地望着炎天,眼中的厌恶神色毫不掩饰。炎天的手向她的下巴伸过来,也是一脸气愤,手指才要碰到初雪的肌肤,初雪想动,却动弹不得,她的实力太差。
“臭小子,欺负老子的徒弟?”无音的手往前一推,顿时,炎天的身子往后飘出老远,初雪趁机便抽回了自己的枪,融入到体内。
“哼!”炎天倒是很识相,他站定之后,看了看无音,这老头和天机观望了很久,他早已知道,只知道是两个强者,没想到居然会是初雪的师傅。“我说过,你护不了他一辈子!”
“那就试试!”初雪眯着眼,看着不远处的炎天道。
“夜小子的月劫又发作了?”无音道,脸上也不乏焦急之色,“魅小子呢?”不待初雪回答,便扯着嗓子喊,“老头,过来帮忙!”
初雪听闻,往那边山头看去,一个老头一步便跨了过来,瞬移的速度,恐怕只有轩辕夜才能及其一二。
见初雪有些疑惑,便道:“快,让天机这老头看看!”
初雪也顾不得不在外人面前暴露空间手镯的事了,意念一动,轩辕夜便被她抱在了怀里,只是初雪并不能控制他,两个人双双跌在地上,初雪顾不得爬起来,一把搂住他,唤了两声。轩辕夜似在极力克制自己,他整个人都在发抖,掌心处不断地流出血来,身子绷得如同扯到了极限的橡皮筋,似再一用力便会断一般,他的一双眼已经变得墨黑,脸色在月光下,白得如同一张纸一般。初雪的泪,一滴滴落在他的脖颈间,刺得他的肌肤生疼。
“灵儿……”
“不要说话,不要说……”初雪结结巴巴地道,她怎么就感觉不出来,他有多疼?慕初雪贴了贴他的脸,道:“很痛就喊出来,不要克制自己!”她的手胡乱地搭到他的脉搏上,已经一片虚无,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老头,你也没有办法,是不是?”无音看了初雪一眼,问天机道。
天机缓缓地点了点头,道:“老夫只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传说上古魔族有一种血誓,用自己的心头血为引,与对方立下天地誓约,对方一日不应誓,立誓之人,便生生世世受这月劫嗜心之苦。书上所说的月劫发作,也是这等模样。”
天机在伽罗大陆成名是数百年前的事了,最后一次现世是捡千骨魅的时候,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初雪之前在福德楼所说的话,其实也不仅其然。天机能够教出千骨魅这样的徒弟,可见其能力之强,而天机之所以名声不及千骨魅,实在是他久不理江湖之事,后辈小生没听过他的名头,很是自然。但伽罗大陆成名之人,没有不佩服天机的。“天机”二字,便可说明其事。
如今他这般说,无法让人不信他的话。无音素知他,更是不会质疑。
“为何会这样?”初雪不解地问,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傻的人,做出这等蠢事来?
“据说可保对方灵魂不散,即便魂飞魄散,天长日久也能在血引之下聚全魂魄。却不知是真是假?”天机摇了摇头。
初雪没有再问真假,是真是假,她已知。她闭上眼,无力地跪在地上,整个人趴在轩辕夜的胸前,只觉得天地之间从未有一刻是如此清静,只有轩辕夜微弱的声音在唤她,道:“灵儿……”
“告诉我,该怎么做?告诉我!”初雪抱着他问道。
轩辕夜艰难地笑了一下,道:“笑一笑就好!”他话未说完,便吐出一口血来。初雪只恨不得自己从未活过,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个人,一旦在生命里出现,便恨不得代他受其苦,代她享其福。
“很抱歉,老夫无能为力!”天机看着初雪死灰般的脸,竟然低了低头。
“无事!”初雪笑了一下,“这世上没有解不了的毒,也不会有破不了的局,如若不能,我陪着他便是,一个月三十天里,还有二十九天是快活的。”她说完,抱起轩辕夜向前走去,待回到之前斩蛇的那个山洞里,让灭和金瞳在门口看着,自己带着轩辕夜进了空间。
这空间,平常人觉察不到,但手镯的形体依在,轩辕夜等这样的人是觉察得到的,一旦被人控制,可就出不来,是以,初雪不愿在炎天面前躲进去,便是这个道理。
“告诉我,怎么做?我回来了,不会再离开你,为何不告诉我?”初雪抱着轩辕夜道。
人一旦静下来,痛苦便会更甚百倍。轩辕夜此刻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一颗心被抓乱揉碎的感觉,痛得只想死去。“灵儿,听话,出去,出去!”说到最后,他一双眼瞪得老大,一把将初雪扔了出去,初雪的身体被摔出去,撞在门口的樱雪花树杆上,一口血喷出来,飞溅三尺远的距离。
“灵儿!”轩辕夜跌跌撞撞地过来,他神志不清,走一步恨不得摔三跤。
初雪全身如散架了一般,见轩辕夜这般,又很心疼,从地上爬起来,一步步地向轩辕夜挪过去,还有两步远的距离时,跌在他的身上。
“吃,吃丹药!”轩辕夜说完,便咬着牙,紧绷着不动。
“告诉我……”初雪道。
“我并不知道。”轩辕夜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艰难。
“你骗我?”初雪怒道。
轩辕夜摇了摇头,他闭上眼,胸口起伏,血从唇角流出来,双手紧抓住地面的杂草,血液混杂着绿色的汁液从指缝里流出来。
“我去问炎天!”初雪说完就爬起来,却被轩辕夜一把拉住,“别去!”
初雪挣扎着往外走,轩辕夜却一把抱住了她,将她揉进怀里,一手搂住她的肩背,一手扶住她的后脑,将她的唇压向自己。初雪抓住他的双臂,待他的唇触到自己的,只觉得一股电流击遍全身,整个人便晕了一般,浑浑噩噩,不知所以。
轩辕夜凭着本能,在她的唇上舔吻、吮吸、咬噬,只感觉到一阵刺痛,然后是轩辕夜的舌尖在伤口处来回舔吸,他似得到了很大的满足,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而初雪的伤口越来越大,血液从伤口处源源不断地被吸走。
初雪的双臂环上轩辕夜的脖颈,在他的身后抽出匕首。轩辕夜只抬了抬眼,并未理会,待反应过来,初雪已经推开他的脸,她的左腕上一道深深的伤口,血从动脉处汩汩而出。根本就容不得轩辕夜有任何反应,初雪便将手腕伸到了轩辕夜的唇边。
初雪不知是何时睡着的,醒来时,睡在小屋里的床上,轩辕夜躺在旁边,如孩童一般,安详静逸。她的左腕已经没有感觉了,用一块黑色的布包扎着,是从轩辕夜身上撕下来的。初雪支起身子,瘫软无力,却也勉强撑着,抬起手,轻抚着轩辕夜的脸,眼眶已经湿热了。
轩辕夜在初雪睁眼时便醒了。昨夜的一切在他的记忆中很混乱,清醒过来的那一刻,他抱着初雪的胳膊在吸她的血,而初雪的一张脸,已经白得透明了,然后便是她的昏迷。他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初雪蕴含着泪水的眼睛,滴落下来,打在他的胸口。
初雪没想到他会醒,忙抬手要去擦泪,却被轩辕夜止住了,他捧着她的脸,将她脸上的泪一一吻去,然后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很是紧张,似一不小心,她便会消失一般。良久,他腾出右手,拆开初雪左腕上的布条,伤口已经复合,连痕迹都没有留下。轩辕夜亲吻着她头顶的发漩,揉捏着她的左腕,气息有些紊乱。
初雪大惊,忙要去探他的脉息,轩辕夜摇摇头,道:“我无事,灵儿,以后不要再这样。”
初雪自然知道他所说的“这样”指的是喂他血的事,她没有答话,只伸臂紧紧搂住轩辕夜的腰身,只是她的力道已大不如以前。
“你会避着我是不是?”初雪闭了闭眼,泪水再一次出来,语气里却多了怒意,“若是这样,那你为何要认我?我们第一次在迷雾森林里见面,你看到我就放过了我,然后是我救了你,若是为了还我的救命之恩,在福德楼,你救了我那么多次,要还早还清了,你高高在上,大可不必理会我,你为何要认我?”
☆、第四十六章 拜师
轩辕夜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