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为了岭南军队的事情,已经发愁了好几天了。
本来以为可以轻而易举就拿下叛军,没想到,如今连交锋都还未交上,就已经落到了这个地步。
为此,皇上也是好几天都没往后宫来了,听到身边人报说谢贵妃带着景舜来求见的时候,心里本来是没多大兴趣的。
哎,不过转念一想,就是坐在这里想破了脑袋也是没有用的,那前线上毕竟是谢贵妃的兄长,此刻也许她也心急如焚,这正是需要一家人同心协力的时候,还是大家坐在一处说说话儿的好。
没想到,谢贵妃不仅带着景舜来了,身后还跟了好几个太医。
皇上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谢敏一脸兴奋和喜悦的神情,一进门就高声说道,“恭喜皇上,臣妾给皇上道喜了!”
“哦?朕喜从何来啊?”皇上心里说,看这架势,难道是后宫又有哪个嫔妃有身孕了不成?
“陛下。”谢敏倒是一点儿都不含糊,抢步上前,也没等皇上赐座,当着一众太医的面,就坐在了皇上的身边。“臣妾知道,陛下这些日子来,茶不思饭不想的,就是为了头疼那岭南军士身染病疫的事情。陛下猜怎么着,有法子了!这可不是大喜么!”
皇上听到此话,确实是又惊又喜,“此话当真?可是个什么法子?是哪位太医想出来的妙方?”
谢敏微笑着起身,走到景舜身边,一把拉过来,对皇上说道,“这回儿呀,可当真不是太医呢,这个方子,竟是景舜想出来的!陛下说说,奇怪不奇怪,这孩子也不怎么精通医理,弄出的这个方子,太医院的几位太医都说使得呢。”
景舜脸上带着略微有些不情愿的微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到了皇上眼前。
谢敏见景舜果然还是不怎么愿意配合,连忙说道,“陛下看看这孩子,还不好意思呢。既然太医们都说了这方子不错,你在你父皇面前,怎么还是这么过分谦恭的模样!”
皇上接过方子略看了一看,“几位太医,医术的事情,朕确实是一点儿不通,几位果真觉得可以?”
这几位太医都是提前被谢敏千叮咛万嘱咐了好几遍的,此刻当然知道该说什么话。
“果真可以,没想到三皇子竟有这样的学问见识,臣等自愧不如。”
“确实是对岭南军士的病能够对症下药的,三皇子果然天资聪颖过人。”
“有了这个方子,想来岭南的军情不日就可以缓解了,这都是拜三皇子所赐。”
……
“等等!”皇上打断了这几人的一片恭维奉承,转头盯着景舜问道,“景舜,医理方面的书,你都读过哪些?”
景舜一下被问住了,之前母妃只跟他说,在父皇面前,只需要他配合着点头就好了,也没时间没机会准备好回答太多关于医理的问题。
“额……儿臣,儿臣,粗粗读过《黄帝内经》,还有,还有,《伤寒杂病论》,都只是浅浅的看过……”
谢敏见儿子说话有些捉襟见肘,连忙上来补充道,
“臣妾听说,景舜本来读书主要都还是照太傅的意思,以四书为主,辅以五经,极少看杂书的。只是近日来听说陛下为岭南病疫的事情烦心,这才秉烛达旦的用心看了看医学方面的典籍,当然了,他一个小孩子,再怎么看,也只是粗通,不过也算他心诚则灵,听几位太医说,这方子,虽然不深奥,但难得在一个巧字上头。”
一边说着,谢敏一边冲着几位太医使了个眼色,其中伍太医反应的最快,走上前来说道,
“娘娘说的极是。臣细细的看这个方子,确实并不见得是什么高明的医学大家研制出来的,其实这方子的底子,基本上与孙思邈所著《千金药方》里面的方子相差不多,可是巧就巧在多填了两味药材,使这个方子能有了原来达不到的奇效。虽然说来简单,但是臣等行医多年,脑子想事情啊,都有定式了,因此才没能像三皇子一样,想法活络得很。”
皇上听到这里,微合着眼睛看了看景舜,只见景舜两眼紧盯着地面,脸上看不到一点儿轻松愉快的神色,倒好像是紧张的能滴下汗来似的。
“景舜。”皇上问道,“你刚才说你读过的书里面,有《千金药方》么?”
“额,儿臣,儿臣……”
“你读过《千金药方》么?”
景舜抬眼看了看皇上,眼见皇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他心里也越来越紧张。
刚才说出的《黄帝内经》和《伤寒杂病论》,虽然景舜也都没有真正读过,不过都是闲来随手翻过的,而这《千金药方》,却是连见,都没见过。
“这孩子呀,估计是这几天熬夜熬的,都糊涂了。”谢敏走过来,心疼的拍了拍景舜的肩头,“前两天,你不是还拿着那本《千金药方》么,怎么你父皇一问,你就都不记得了?”
皇上看到眼前的情景,心中已经起了六七分的疑心。
不过当着几位太医的面,他并不愿说太多。
“几位太医,既然这方子你们说一定有效,那朕就相信你们的判断。快快拿了出去,让人配上好的药材,带到岭南前线去吧。”
等到几位太医喏喏答应着走出宫去,皇上突然故意变了颜色,厉声对景舜说道,“景舜,朕再问你一次,这药方,可果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陛下,您这是……”谢敏刚想要替景舜说话,便又被挡了回去。
“没有问你!景舜,你自己说。”
景舜见父皇颜色大变,只以为被看出了所有的端倪,心里再也承受不住这份紧张了,再加上本来就不愿意将别人的功劳算在自己的头上,于是双膝一软,就跪倒在地,
“父皇,景舜错了,景舜说了谎话,请父皇责罚。”
这一句话说出,一旁的谢敏,和站着半天都没说话的大太监梅英德,心里都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们都知道,皇上的严厉,是装出来,只是想看看景舜有没有可能说谎,可是景舜这么容易就自己招认了,接下来的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皇上听到这句话,非但没有发怒,反倒比刚才变得和蔼了一些。
心里是有些失望和生气,不过转念想想,景舜既然会这么快就向自己认错,那也就说明,这个冒领功劳的主意,不是他出的。
那是谁呢?还用问么,肯定是他神通广大的母妃谢敏呀。
“景舜,父皇再问你,如果这方子不是你自己想出来,那又是怎么得来的?你为什么要冒充?”
景舜额头上开始渗出了密密的汗珠,若是让他认错,他倒是不怕,可是让他再父皇面前说出母妃来,他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情愿。
“这……”
“你可想好了,可不许再说谎话了。”皇上话虽然是对着景舜说的,眼睛却不停的瞟向谢敏。
谢敏见状,知道只有自己出面,才能救一救景舜了。再说,毕竟这主意也是自己出的,现在反倒是要害到了自己的儿子,那怎么能看得下去呢。
她也跪在了景舜的旁边,磕头说道,“陛下明鉴,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以孝顺父母为名,逼迫景舜这样做的,还求皇上不要怪他,有什么责罚,都对臣妾吧。”
皇上看着自己最心疼最喜爱的一对母子跪在面前,不禁是又生气又心疼。
生气他们为了争名夺利,居然连自己都敢骗,让一个没怎么读过医术的小孩子,来冒充是千金奇方的发明者,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小瞧了自己这个做皇上的脑子。
心疼他们明明已经享受着一朝天子的宠爱,却还这么没有安全感,也许是天天都担惊受怕,害怕储位旁落,这才想出了这下下策的点子。
可是想到这里,不由得还是对谢敏这个做母亲的火冒三丈。
为了争储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使出一些下三滥的招数了,屡教不改,却是个什么意思!这件事,就算是景舜没有大错,谢敏也是难逃其咎。
再说,看景舜好好的一个孩子,若是让谢敏这样教下去,还不知道日后会长成什么样呢,到时候,就算是让他坐上了皇上的位子,只怕也难成为一代明君。
要不,这一次,就好好的惩戒她一下吧。
“梅英德。”皇上唤了一声,正想要传旨意贬谢敏为妃,突然转念又一想,若是这样,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贵妃和皇子行为不堪?
这样的消息传了出去,别说是他们母子二人,就是皇上自己,脸上也不好看呀。
罢了,皇上换了个主意,说道,“皇子景舜,在太医院几位太医的帮助下,一同写出了治疗岭南大军病症的奇方。功劳卓著,特赏太医院伍太医,孙太医,王太医,每人黄金千两。至于景舜,救国救民,这是他作为皇子的责任,不赏也罢了。”
皇上心内长叹,谁叫朕只有景舜这一个拿得出手的儿子呢,只得如此了。
宫里的消息迅速传到了京城内外。
本来,发现药方不见的时候,黛瑾并没有立刻想到弥含,当时三人一起饮醉,黛瑾只怪自己也许不知是什么时候丢掉了药方,正后悔不及。
可是听说,居然是景舜献上了药方,黛瑾心中顿时起疑,怎么会这么巧?
略略一思索,是了,怨不得那日弥含去而复来呢,如果不出意外,那就是她吧?
黛瑾想到这里,便要起身去哥哥的府邸。
她不知道弥含对代璋其实还是一片深情,只以为这彻头彻尾就是个谢家的设局,而且,比采芝采萍更可怕,这个局,就直接设在了哥哥的枕边。
这样的事情,还是要立刻告知哥哥的才好。
正要出门,下人来报,“绾绾姑娘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