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后,同恩医院会议室。
谢希贤尽起了当助手的职责,清了清嗓子正式宣布:“重要器官功能检查,并无重大损伤,HLA分型试验通过……两个人血型吻合,身高体重都很接近,供体心脏半小时前送到了,随时可以开始手术。”
会议室里挤满了人,一个心脏移植手术最少也要动用二十个以上的人,各科室的都有,心脏移植在同恩医院的院史上来说,也算是第一次了。很压抑的气氛没人敢说话,从麻醉科到外围护士,都有点临阵怯场的味道。
高顺当然不会怯场,面无表情昂然站了起来,下面的人吓了一跳,不自觉的跟着站了起来,很自觉的跟在后面往手术室走。几十号医生走在一起,还把走廊上的病人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上午十点,外科手术室。
包括体外循环机在内的大型设备已经插上了电,让本来很宽大的手术室也显得有点狭窄。穿着全套无菌手术服的三个人站到手术台边上,张民清倒是还好,谢希贤可就有点紧张了,看看手术台上的病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戴着大口罩的高顺好心的看了看他,谢名医报以无奈苦笑,要是说到患得患失这种心态,无疑谢医生跟高医生一比,功利之心重了不少。手术室里的原则是不准乱动,等到所有人都各自就位,高顺点头示意开始麻醉。
心电仪器上的光点跳的逐渐缓慢下来,麻醉成功小陈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几分钟后,体外循环顺利建立。鲜红地血液顺着长长的导管流进人工心肺机,机械心脏让导管不停的抖动,当个外科医生心理素质的真的要很好,普通人看见这副景象恐怕吓都吓死了。
高顺最后检查了一遍各种监控仪器,然后开始手术,数分钟内迅速建立剥离面,虽然已经见识过高医生超水准的刀法,在场的人还是不自觉的轻声叹息。被那种灵动地味道再次折服。
手术室外面也有人等着,除了焦躁不安的几个军人还有正在待命的助理,柳大校也赫然在列,焦躁不安的走了几步,下意识的抽出根烟习惯性的点上。
被另一个同僚伸手拦住了:“老柳,这里是医院。”
柳大校醒悟过来把烟掐灭。
几个助理年纪都不大,一个男的突然想起来点事情,很雀跃的从怀里掏出张纸。递给旁边地人看:“看见没有,资料。”
旁边个护士好奇的接过去,小声的念:“两千零八年二月,美国加州心脏移植中心。创造了完成换心手术的世界最短用时记录……手术全部用时两个小时,其中完成移植心脏大血管地连接吻合,让移植心脏复苏、跳动的过程,只用了五十分钟。”
包括柳大校在内的几个军人下意识的看看手表,手术九点十分开始的,进行到现在刚刚过去五分钟,离两个小时还早着呢。
所有人都被这么个资料吸引过来,有意无意的竖起耳朵听着。
年轻的护士也兴趣昂然的继续念:“由于手术过程失血少,术后24小时手术区域出血引流量不足200升。所以该例心脏移植手术没有输外源血或血浆,术后患者血色素为13克升,达到了正常人心脏移植手术无须输血的奇迹!”
小护士念完了随手把资料揉成一团仍掉,女孩子毕竟心肠要好一点,抿嘴抱怨:“里面已经够紧张了。你还有心思弄这种东西,什么人嘛……这个数据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嘛。”
言外之意这是美国人创造地记录,世界最高水准的医术和最先进的设备,一个同恩医院怎么比啊。
这么一闹反倒让柳大校几个人平静了点,走到走廊上的长椅子上坐下。说是没有可比性,几个外行人还是忍不住每隔几分钟就看看手表,就当是太无聊了找点事情做吧。
十分钟后,手术台上。
显微手术镜让高顺整个头脸都被遮住,镜头下的电筒稍微有一点刺眼。需要置换的心脏被整个从胸腔里拿了出来,鲜红地心脏握在手里还在不停的痉挛。估计胆子小点的早就昏过去了。
高顺小心的把换下来的心脏递给身边的器械护士,小护士握在手里
,很可能是太渗人了让她心里发慌,一下子没拿稳让到器械托盘上,连锁反应整个托盘打翻在地,掉出来的手术刀好死不死的切向体外循环机上面的导管。
所有人骇然之下惊叫出声,事情发生地太突然了,仓促之下大部分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刀要是割上去,可真就出大事了。惊呼声中高顺眼急手快,匆忙之中伸出一脚,踢飞了下落过程中的手术刀。
托盘里的器械叮叮当当的落了一地,被踢飞的手术刀擦着谢希贤的大腿飞出去,然后叮的一声扎进墙里,可见到底有多锋利。然后是手术室的门被撞开,柳大校显然是被惊叫声惊动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撞门进来,身后跟着大批卫士。
高顺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伸出双手往下压了几下,示意所有人冷静下来。
他的冷静无疑起作用了,柳大校看见他的手势很快惊醒过来,伸胳膊挡住自己的人往后退,手术室的门再次关上,在场的人这才反应过来长出了一口气,同时骇然的看看插在墙上的手术刀,同时一阵有口难言。
犯错的器械护士早就吓傻了,高顺再次招手示意,醒悟过来的几个助理小心谨慎的把她弄走。李静迅速补上她的位置,让手术可以顺利进行下去。三分钟后,受体心脏从保存液中取出,安放到到处都是结扎血管的胸腔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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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心动魄的三分钟,让谢希贤大腿不受控制的发抖,护士帮他擦了几回汗,才让谢名医重新冷静下来。那把手术刀踢的要是偏上那么几十公分,他可就变成中国最后一个太监了,也难怪心理素质这么好的外科医生,也要吓到腿软。
高顺却仍旧不为所动,按照次序开放几条主动脉,开始缝合。
这就是他身为战地医生的优势了,小小一把手术刀当然吓不倒他,在阿富汗南部的医疗帐篷里,他面对的通常是战场上的流弹。
平静下来的谢希贤,很快指了指切口位置,高顺明白他的意思,这个位置他切的很小,做起缝合来无疑给自己增加了不少难度,他的性格是不为所动,仍旧很固执的继续下去。旁边张民清反倒轻松多了,高顺是什么水平他更清楚,相比之下他对高顺信心几乎是盲目的。
三十分钟后,套装吻合顺利完成,进针深度无可挑剔,每一针都象精密车床那么精确,高顺不愿意浪费任何一点时间,习惯性的用上几秒钟检查自己的杰作,然后进行心脏复跳。很可能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复跳过程出奇的顺利,几分钟后换上去的心脏强有力的跳动起来。
所有人长出了一口气,表情复杂的看着高顺做最后的缝合。
中午十一点零五分钟,手术室外的红灯熄灭。
几个在外面待命的正在聊刚才的意外,眼角扫到红灯突然熄灭了,几个人一起下意识的看手表,这么简单的算术谁都会算,手术用时一小时五十五分钟,突然有想到刚才的意外还耽误了一些时间,这不是破记录了么。
从某种角度上说,换心手术每节省一分钟,病人存活的时间就可能长几十天,一点也不夸张的说法。
几个人同时哑口无言,这两个小时之内发生的事情,够他们回味一阵子了。
大批参与手术的人很安静的排着队往外走,可能是刚才的场面太震撼了,让这几位都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外面待命的几个张嘴想问,被他们的同事苦笑着摆手,口径一致保持了沉默。
所有人都把嘴闭的很紧,没人敢提那个做错事的器械护士。
接着是浑身插着管子的上将军官被推走,又过了几分钟,才看见三位主刀医生并肩走了出来。
谢希贤很明显是心有余悸,摸了摸自己的大腿,苦笑连连:“人家做手术是要钱,跟你做手术是要命啊。”
难得他还有心情大开玩笑,应该是手术进行的很成功,让谢大名医心情不错。高顺听的哑然失笑,他的心情也还不错,至于那个差点酿成大错的年轻女孩子,高顺的想法是随口替她开脱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