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事件发生后,大将军赵亮满心愤懑地直闯进姐姐的长乐宫中,他疾步踏过那些被誉为“朱红踏步”的红色台阶,直闯进正歌舞升平的太后居室大声说:“参见太后,臣弟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
听到赵亮怒气冲冲地开场白后,醉眼惺忪的赵太后一手搂着身边的美少年一手用酒杯遥向弟弟一晃说:“阿亮来得正好,春光明媚正当行乐,来来来,一起饮这几杯兰陵醇酒。”
赵亮顿足怒道:“父亲正心急如焚等着受禅台建好,阿姐却派儿郎把工头杀了一半,工地上人心惶惶,工程如何能够按期完成?”
赵太后笑问:“阿亮,受禅台建了又有何用?”
赵亮梗着脖子说道:“父亲承天受命,恩惠遍布四海,如今理当自立为帝。刘询自己也识时务地提出禅让皇位,这才在皇宫中建立受禅台。”
“好个承天受命,为了这个就把庙堂之上弄得乌烟瘴气,让匹夫的号子搅得哀家连曲子都听不了吗?”
赵亮怒道:“阿姐说的是何言也!我赵氏代汉刻不容缓,太后所作所为实在没有道理。我们是骨肉至亲,岂不知一荣俱荣的道理?”
赵太后也怒道:“一荣俱荣?我赵飞燕自幼被送到这不见天日的深宫之中奉承伺候先帝,为你父子受尽心酸换得赵氏一族荣华富贵。可你们贪得无厌还要代汉自立,如今天下都骂哀家是红颜祸水,你们又有谁为我分辨过一句?为了父亲坐龙椅的美梦,我最爱的飞郎都已身首异处……”说到这里,赵太后忍不住哽咽起来,她带着哭音呐喊,“父亲可以从丞相大人变为天子,你可以从大将军变为太子,哀家又能怎样变?还不是从寡妇依旧变成寡妇!”
赵亮知道姐姐深爱李剑飞,可没想到时隔一年后纵有无数美少年陪伴还不能令她对情郎之死释怀。看着赵太后如泼妇般歇斯底里地叫骂,他也不愿再多废话了。他愤而起身,临出宫门台阶时他喝令当值的御林军:“传令下去,此后太后赦令一概不要遵从,不许她再踏出这宫门半步!”
劳作的号子很快又再度响彻长安,未央宫中的刘询木然地呆坐在桌案前,面前的茶水早已冰凉,可是负责照料的宦官们并没有上前更换的意思,既然明知此人即将成为一个毫无权势的废人,又有谁愿意殷勤伺候他,做无用功呢?
常侍邢熙轻手轻脚地走到皇帝身边说:“启禀陛下,中郎将马逸群求见。”说完也不等刘询作何表示便轻轻挥手示意来人进来。随着一阵铠甲轻轻相碰的声响,马逸群着甲仗剑径直进入皇帝居所。虽然这是大不敬的死罪,但是对于负责监视皇帝的马逸群而言,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举动了。
见到皇帝之后,马逸群并不跪倒而是抱拳请安道:“皇上可安好?”
刘询缓缓说道:“朕有何好?人未老已皓然白首,不过如蝼蚁般苟活罢了。”
马逸群看着头发花白的青年皇帝,这一年中他负责看押皇帝,看着这位天子如何一夜白头以至于衰老至此。自从左尘起事失败逃走之后,又发生多次忠于汉室的臣民试图行刺赵氏父子或者解救刘询的密谋,大体上这些阴谋分子都在策划阶段便失败身死族灭了。只有一次几位当年曾随左尘出征的御林军旧部在校场阅兵是突然发难袭击赵亮险些得手,不过马逸群当时就在大将军身旁,他不仅舍身挡下一箭,还亲手格杀了几个造反军士。至此后他成为赵氏最信赖之人,以至于直接负责看押皇帝。虽然骂名遍布天下,连老父也将其从家谱中划去断绝关系,可是马逸群却依然毫不在乎。
看着这场例行觐见又变成冷场,还是邢熙用刺耳的尖利嗓音打破了尴尬:“皇上马上就要顺应天意禅位给赵丞相,这真是古代尧舜禹一样的圣人之举啊。到时候赵丞相一定会好好厚待您,刘氏子孙的荣华富贵是跑不了的……”
邢熙是赵利良派来贴身监视刘询的心腹,他的劝解只能令场面更加尴尬。刘询忽然站起来说:“这里气闷,朕要去功臣阁转转!”
邢熙看看马逸群,中郎将大人却说:“也好,陛下请便。”说着径直随着刘询走出殿外,邢熙用阴冷的目光看着他们的背影,挥手令一个小宦官跟上去。
功臣阁是开国皇帝刘邦所建,上面悬挂着诸位开国功臣的画像。刘询背手望着那些年代久远已经面目模糊的将相们,口中叹息:“祖先是多么的英勇,子孙是何等的不成器……”
马逸群不慌不忙地答道:“陛下不必伤神,这受禅台几日内便可建好。臣已经将负责仪式的文武官员安排妥当,到时候陛下将天下交给新天子便可得到安乐了。”
刘询忽然转身望着马逸群,他的神情依旧木然,可是眼神中却瞬间流露出百般的复杂神情。
几日后,劳作的号子销声匿迹,一座宏伟的高台耸立于皇宫之中。台上彩旗招展,汉白玉栏杆衬托着青石台阶,在天子的黄龙伞盖下面设立了两个华美的红色坐垫,刘询怀抱着传国玉玺安静地坐在坐垫之上,一些文武官员在台阶上排列肃立。大将军赵亮披着龙纹披风得意洋洋地带着一些心腹军士先来到台下,他大声宣告说:“丞相仪仗马上便到,尔等做好准备了吗?”
大家一起称是,然后大声朗诵事先写好的歌颂赵利良恩德的词句。赵亮哈哈大笑,忽然看见邢熙离开刘询身边跑下台来低声说:“大将军,奴婢感觉有些不妥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