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己看到的只是一面镜子。自己躺在一张富丽堂皇的绣床上,掀起锦缎被,撩开绫罗帐后,他走到房中样,脚下踩的是坚实的地砖,周边笼罩着耀眼的红色。
有一张精致的几案摆在房屋正中央,案上搁着一座大烛台,四支粗大的蜡烛正烧得起劲,把整个房间照得亮亮的。诡异的房间四面上都罩着厚实的红绸,正是这红绸的反光才让房间里燃起一片红光。外面是什么地方实在是不得而知,因为红绸阻断了外面的声和光。他急切地寻找自己的玄铁剑却四处寻不见,他冲到红绸前用力撕扯,却看清红绸后面便是墙壁,而墙壁上悬挂着一幅画作。左尘连忙跑回烛台前取下一支蜡烛,举火来到画前看个究竟——那竟然是一副让人血脉贲张的春gong图!
左尘暗吃一惊,他细看图上的题跋,上面写着“浮生长兮,只恨欢娱少;洒千金兮,章台轻一笑。”
章台街是长安城中著名的烟花柳巷之所,所以时人常以章台来暗指妓院。从这房屋来看,自己竟然在妓院中?怎么回事,怎么可能?左尘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愤然将春gong图扯下撕得粉碎,又一拳重重砸在墙壁上面。一阵刺骨的疼痛沿着指关节传遍全身,既然还知道疼,那么自己肯定还活着。是谁救了自己,又把武器收走了?莫非真是她……
左尘又举着蜡烛来到床前铜镜那里,就着亮光扯开自己的衣服查看伤势——胸前有些疤痕,不过都是以前的旧伤。那晚被尤米尼斯打断胸肋的痛苦还记忆犹新,可是此刻在身上竟然找不到伤处。不过肋骨间还是有隐隐疼痛,告诉自己赵王府的一切不是梦幻。究竟是什么灵丹妙药救了自己呢?此刻左尘猜到是谁救了自己,不过他当然想不到蕾娜斯救自己的灵丹妙药竟然就是血!
好像有人在自己身后?左尘看看镜子,里面只有他一人席地而坐,傻傻地光着膀子找伤痕。忽然“嗖”地一下有一物从天而降直插进地砖缝隙里面,左尘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的玄铁剑!忽然,又有一只苍白的纤细小手牢牢按在他的肩膀上,左尘一扭脸看见那只手被裹在华丽的红绸衣袖里——蕾娜斯正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自己的俘虏。
左尘几乎是立刻就在脑子里盘算着应对的办法,可是仓促之间去想不到任何应变的办法,唯有本能地向旁边一闪,没想到却被按住了动弹得不。
“你不知道血族是不会被映在镜子里吗?亏我站在你身后这么半天你才发现。”蕾娜斯一边嘲笑自己的俘虏,一边用修长的右手死死扼住了左尘的咽喉,“骠骑将军,做一首赋来做自己的挽歌如何?”
左尘心想:原来,你折腾来折腾去只是在玩猫捉猫鼠的游戏?他对蕾娜斯说:“能让我换个姿势么?我的脖子都快被你扭断了。”
蕾娜斯猛地一转身来到左尘面前,一双冰冷而又美丽的绿色眼睛盯着他,好像打算看穿他心里隐藏的一切秘密似的。
左尘看着蕾娜斯那张风姿卓越的俏脸,不禁在心里涌起一阵惋惜。多美的眼睛,多好的相貌,可惜竟是一个妖怪……他忽然注意到她换上了一身汉人的丝绸衣裙,那件人皮斗篷不知去了哪里。这个漂亮的女吸血鬼已经杀过多少人了啊?她将自己大费周折地带到妓院里来,并不像是立马要拿自己做大餐的样子。
左尘的这番心里盘算,被蕾娜斯都看在眼里。她故意把两只獠牙露出唇外,好像是急不可耐地想痛饮左尘的颈血,她的两只红眼睛里却并没有狰狞的神情。
左尘打破沉默说:“既然知道我是武将,为何不让我舞剑反而要我作赋?”他指着身边的玄铁剑说,“还是你怕我拿着剑对你不利呢?”
蕾娜斯忽然把自己的右手按在左尘的颈动脉上,她的眼中腾起一股夹杂着杀意的怒气。
“我该杀了你,可是你实在是个让我捉摸不透的人类。你与我所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你身上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味道。”她紧紧地盯着他,眼光中蕴含了无数的怀疑和好气,也许还有一点点兴奋和欣喜,就好像是一个孩子面对一件新奇的玩具,“你面对我袭击的时候毫不畏惧,这让我理解不了。也许你该强硬一点,这样我可以毫无遗憾地——”说到这里她凶相毕露地说,“杀死你。”
左尘微微一笑说:“被你救了这许多次,早晚还是要给你杀死,真是麻烦,那么请动手吧。”
听他这么一说,蕾娜斯的心好像被猛刺了一下。她放开左尘,幽幽地转身走到黑暗中说:“带上你的剑滚吧,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左尘愣愣地坐在地上,不知道自己该去该留。他是个不解风情的汉子,实在无法了解蕾娜斯为何变来变去,既救了自己又说要杀自己,明明把自己带到这里来这会儿又要赶自己走。
沉默在空气里缓缓流淌,将尴尬与猜疑、勇气与胆怯、激情和理智搅混在一起,变成五味俱全的心思沉甸甸地压在心里。
左尘觉得她是那个意思,可是这怎么可以?人与妖怪之间会有感情么?从他知道蕾娜斯是异类开始,从他察觉到她的善意开始,他的心里就存着一点火星。他一直不敢去想这火星,因为一旦这么想了以后,心里就会被撩拨地着起火来,让他浑身躁动,让他口干舌燥,让他不能自已。可是他已经这么想了,他再也压不住心里的火焰,如果她真的有和自己一样的心思,那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