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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临江观夜雪,落绿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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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许多年不见,面前和他一起长大的姑娘家真的和小时候迥然不同。幼时的容貌也算清丽但比不上现在般般入画的瑰姿艳逸;性格嘛,从前清冷疏远,现在好像什么都有点而,时而活泼可爱,时而温柔善良,时而语出惊人。

“哪样?”云卿歪着头,满脸疑惑地看着对面侧颜也让人垂涎三尺的人。

瞧,这就给你表演上了什么是语惊四座了,林溪南肯定这是个不怕死的,被她一激,转头对上那亮晶晶下藏着戏谑的眸子,冷着脸威胁道:“别闹,不然我保证你很快会失去我的。”

果然,就知道她是个纸老虎!一看云卿乖乖闭嘴,林溪南暗暗为自己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赞不绝口。

“你来江左多久了?”云卿收回望向外边的视线,冷不丁问。

“也就三四天,怎么了?看到什么人了?”林溪南沿着她方才看过去的地方,探头又看了一次。

云卿摇摇头,否定了突然跳出来的那一身白衣,“没什么,以为是看到熟人,后来走过来才发现是认错了。”

“夜深了,马上到客栈就好好休息。”林溪南没有再提前话,若是不想说的便不问,只消信她就行,这是打小培养的默契。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云卿脱口而出白居易的《夜雪》,伸手接着外面飘落的雪花出神。

一个人在看雪,一个人在凝望着看雪的人。

此情此景像极了卞之琳的那首《断章》: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那,他林溪南的梦要成真了吗?

那个貌似因为胜负欲还是恶作剧作祟的吻,似乎让两人周遭的气氛变得奇奇怪怪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今夜是要守岁到子时的,所以两人并肩回到客栈时,大厅里还有好些人在喝酒谈天。一进门便看到非攻三人端坐在正中的木桌边,小火炉上的茶壶扑扑作响,独独那儿与其他桌的沸腾喧天格格不入。

见到云卿二人,三人不约而同地起身让出位置,同声道:“小姐回来了。”

“等我呢还是守岁?”云卿的眸子噙着笑意往里走,纤纤素手解着兜帽的系带,温软的声线一说出话来,不少人的目光集聚过来,有的不敢明目张胆地细看,就只能拉长耳朵听着。

“等小姐回来。”非然率先开口,其他二人默契地颔首。

男人是最了解男人的,不止林溪南,非攻等人也十分不舒服。

水葱似的指头伸向茶壶时,非忽眼疾手快地拿起茶壶给云卿斟茶,身上的大氅一解,林溪南下意识地接过。

试想,这样一个冰肌玉骨的姑娘家和四个风格不一、样貌出众的男人同坐一桌,那些个心思不纯的人会怎么想呢?不过她云卿可不是正儿八经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什么大风大浪她没见过。

想当年她念大学那会儿,没有公开自己的出身,从大一开始就是自己开车上下课,外公给自己买的小玩具也多,经常换着开,久而久之就多得是键盘侠在学校贴吧、论坛、微博等网站诋毁她。

说到底,这些黑子也不过是因为得不到的嫉妒才会借用这样的方式,自以为地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发泄自己的私欲。她从不惧流言,最后淡定地以华家的名义给那些人一一发了律师函。

没有浪费多少时间和唇舌,就这么云淡风轻地解决了所有的空穴来风。

别人以为什么就让他们以为呗,如果能让他们的内心稍微平衡一下,得到安慰,也算善事一件?

“困了,你们也早点回房休息吧!”云卿打着呵欠,眼角自然地沾上了欲落不落的泪珠,看得人痴。

“小姐,我送你上楼。”非然起身说,还不忘看了看林溪南手里的落了雪的大氅。

云卿有气无力地点头,算是同意。方才非忽倒茶时她给了非然一个眼神,还担心他不能接受到信号呢。

话题中心人物一走,议论的声音更放肆了,非忽想掀桌干架,非攻觉得可以搞点药让在座的受受苦楚,但都顾忌着云卿说的‘低调’二字;不入耳的话林溪南皱着眉侧耳听着,心情十分不爽,自然他有十分,别人就得有百分千分的不爽。

“小姐,你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非然跟在云卿身后,试探地问,目光所落是瀑布似的青丝,柔顺的,还有淡淡的香气,也许是这一地的梅花香气吧?

“是这样,我想问一下这世间有没有一种药能改变人的容颜,脱胎换骨甚至连声音也改变?”

云卿突然在房间门口止步,附身拿起一枝插在瓷瓶里的绿梅,神情冷淡而疏远地说,随后推开门径直走到窗户前,望着寒冷的街道等待非然的回答。

非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站在门外,听到云卿的话短时间有些恍惚,这个问题他记得师父问过他,少年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道:“之前听师父提过,传说是北国巫医炼制的,将药敷面并且浸药汤百天,百日之内容貌会发生改变,而且等用药结束便要开始服用解药,否则便会面目全非,身体溃烂而死。”

“传说?你觉得有几分可信?”云卿依旧面不改色,回头发现非然还站在门外,表情才略缓和了一些,罢手让他进来。

“十成。”非然少有的严肃。

“嗯?”云卿一听就知道自己问对人了,既然是改头换面又岂会是良药,估计没有些毒性是做不到这种境界的,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医仙的存在就是证实这个传说真实性的最佳案例。”非然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向云卿,“外界都以为医仙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然则——”

“所以她改变了自己的容貌,改变了声音,在外是女儿形,实则是男儿身?”虽然有心理准备,但云卿还是大吃一惊,但那股不安感也随之加深。

非然点点头,接口道:“这是他的秘密,至今没有人识破。而且他总是在反反复复地研究的一种毒药,我怀疑就是能易容的药水。”

“那你?”云卿突然意识到某些隐藏起来的问题,视线下移,目光放在非然的腕关节的地方,那只蜘蛛乖巧得面目狰狞。

“对,这就是他给我的礼物。谁让我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呢?”非然坦然地呵呵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抓着头发,浑身气质像是一块不出世的剔透琥珀,那一动不动的蜘蛛就是琥珀里最好的标本。

如此明朗干净地男孩子,若不是她当年一时兴起,或许就不会——

“对不起,非然。”内疚浮在心头,云卿低头看着桌上的绿梅花瓣,声音压低了说。

非然一听声音不对,下一秒就看到滴在桌上的绽放开来的泪花,开始手足无措,连忙解释道:“小姐,你这么说折煞我了。当年义父把我们三个拨给你,我们三个人的命就是你的。而且我现在也没事啊,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这个蛊毒从来没有发作过呢,小蜘蛛也很乖,虽然有点吓人,但你仔细瞧,还是挺可爱的。”

云卿……对不起,是我格局小了。

“小姐,真的,你看嘛你看嘛。”非然把手伸到云卿眼前,那按头安利小蜘蛛真诚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超级可爱的小宠物。

“你走走走,吵死了,快出去我洗澡了。”云卿不耐烦地把人推到门外,“对了,你让非忽去查查最近有没有北国和宫里的人进出江左。今儿晚了,明儿让他去查查。”

“好的,小姐,可是小姐你真的不看看嘛,真的不吓人的。”

砰——

很好,门关起来,噪音终于没有了。

云卿背靠着门,叹了口气,慢悠悠哼着曲儿地去侧室。不得不说,江左第一的客栈真的是服务很好,每一层都有专门的热水房,有需要只消把浴室内专门的把手往下拉,便有热水沿着竹筒流到浴桶里,而且房间里还有地龙烧得暖烘烘的。

雾蒙蒙的水汽从屏风内飘出。

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是在这样团圆的日子,她心里的不安和失落感随着夜深越发浓重,青丝在精致的小脸儿浸在水里那一刻时如墨般泼开。

门外,骨节分明的手指弯曲着准备叩门,却在快要碰到的那一瞬间停了下来,左右踟蹰着,插在地上的绿梅被惊动着,花瓣落在红毯上一如雪落枝头,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发生,又好像什么都发生了。

次日一早,下了整宿的雪终于停了,入眼的白茫茫,只隐约看得见屋檐下的红灯笼,楼下穿得厚厚的小孩子在雪中玩闹,手里拿着雪球,又握着冰糖葫芦,银铃似的笑声回荡着。

用过早膳,便有外边的人说着江上结冰了。

云卿玩心一起,觉得外面的景致铁定不错,正想约着非攻非然两人和林溪南去江边走走,掌柜见势忙放下手下的账本呈上林溪南的手书,看完才晓得人有事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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