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吃过最正常的食物，是炙乳猪，但是那个厨师，在我夸了一句‘此菜味道不错’之后，非要把小猪仔送到我面前亲自给我看整个烹饪过程，我就看那小猪仔被灌葡萄酒三天三夜，又泡在葡萄酒中三天三夜，然后呲熘，被拎起放在那么大的烤炉里面，接着就听到‘嗷嗷——’的一声声哀嚎……”
顾小枫想起那画面，停下来打了一个冷颤，才又继续用匕首处理手中被她剖开的活鱼：“真刺激，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夸厨师了，生怕他一兴奋，再给我演示什么，蛇羹的制作过程之类。呃……”
“你现在不也在杀鱼？这与那厨师又有什么区别。”凌霄道。
“……”顾小枫顿了顿，显然没有想过这么尖锐而又深刻的问题，她看了一下手里的鱼，道，“对哦。”
然后又继续若无其事的将处理好的鱼在清水桶里洗净，把鱼插入一根细钢叉，从旁边的凌羽宫厨房借来调料小筐内取出小油壶浇了一点油在鱼身上，用匕首抹匀，将鱼摆在她自制烤炉的铁丝网上。“还是稍微有一点不一样，我给鱼处刑之前，先会一匕首敲死它，这样它至少少受点苦，少积累一点怨念，是吧？”
顾小枫似乎听到凌霄轻笑了一声，回头一看，凌霄依然那副冷冰冰的漠然面孔，她想或许是错觉。
“……我想去桐安城，我之前在那里认识了一个没爹没娘的小男孩，想去看看他现在过得怎么样。”顾小枫回答了凌霄最初的问题，她说的是木头，那晚因为解药失效，木头奶奶去世，如今世上他也就剩下一个人，恐怕会很孤单吧。她离开桐安城时，都来不及和他道别，心中总会挂念起那少年来。
“对了，桐安城的毒，是神乌鼎的毒吗？”
“是。”凌霄道。“但不是魔界所为，也并非我授意。”
顾小枫想到那晚自己用血去解毒的情形，那必定是神乌鼎的毒，她的血才会有用，可若是神乌鼎的毒，不是魔界下的，还会是谁呢？
“你知道是谁下的毒吗？”她问。
“十有八九可猜到是谁。”
“是谁？是仙门弟子吗？”顾小枫追问。
“不便告诉你。”凌霄道。
“既然与你和魔界无关，你为什么不说？难道，这个人和你很熟？那他为什么要下毒，嫁祸与你？既然他如此行事，你又为何维护他？”
·
“鱼，该翻面了。”凌霄指了指烤炉上冒着滋滋响声两条鱼。
顾小枫撒上从小框里取出的盐粒与孜然，将鱼灵活地翻面，悠悠道：“好，那我就自己调查清楚。”
“不必调查。此等小事本座并不在意。”
“你想多了，我可不是为你。”顾小枫道，“如果下毒之人确定不是魔界，那么下毒者不单单是为了嫁祸你这么表面，他很可能是为了加深仙魔矛盾，好从中获利。”
“仙魔之间矛盾早已深如天堑，何劳再多此一事。”
“这不一样。你痛恨仙门，这是你单方面的，仙门这十一年来难得安稳无事，并不一定想与魔界再起波澜。但是如果魔界不停搞事请，那仙门也一定会忍无可忍，最后结果会是什么？”
“那倒正和吾意。”
“你——”顾小枫对凌霄傲视一切的态度感到一肚子气，她拿起烤熟的鱼丢到凌霄手里，“算了，吃鱼吧。”
凌霄闻了闻手中的鱼，难得地显出满意的神情，竟真吃了起来。
“一根筋。”顾小枫咬了一口新烤的香喷喷的鱼，小声都囔了一句。
凌霄彷佛被鱼刺卡到般突兀地轻咳了一声，冷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顾小枫刚才不过是一时没有忍住才都囔的，她哪里敢再说一遍，眼珠子滴熘熘转了一圈，心虚地改口道，“我说凌尊主修为超级厉害，这世上鲜有人是你对手，但你可听过‘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炽焚。’看似微小的事情，听任其发展而不管，将来很可能成为你人生路上的绊脚石。”
“你在教本座做事？”
“……”啊，救命，和大魔头聊天心好累。她怎么会想着和魔界尊主灌心灵鸡汤的？
“为何劝本座？”凌霄见顾小枫耷拉了脑袋，便换了一种语气。“本座以为，你一向视魔界为仇敌。”
顾小枫向天翻去大大的白眼，狠狠咬了一口鱼：“大概是因为，我这个人，喜欢追求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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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说话算话，第二天，顾小枫在第坤的陪同下，出了天魔宫，当然，还有一群魔界弟子在暗处跟随。
顾小枫径直去了桐安城找木头，却不见人，问了邻居大婶，木头竟留了话给她，说他随一位姓木的仙长去了太乙山。
又假装不经意路过昆山弟子的驻点，只见大门紧闭，估计是弟子们都回门派了，毕竟上一战昆山弟子死伤不少，宫殿损毁，需要大力修整。
这样看来，蓝城奕的伤很可能也还没有痊愈。
不过木头竟被太乙山收为弟子了，这个消息无疑是让顾小枫感到高兴的，她一直担心的孤苦伶仃的木头总算有个好的归宿了，想必是上一次澜渊在桐安城见到了木头，觉得他资质上佳，才会破格带他入太乙山。
姓木的仙长，多半就是太乙门木心峰峰主，神芝堂堂首，木鹤溪师叔。
难不成木鹤溪师叔要带他入医修之道？
不过，木头有了归宿，桐安城平安无事，顾小枫也就没有了可去的目的地。
好不容易出来，总不能就这样浪费掉这个机会。
她问大婶和桐安城的熟人，周边可有繁华有趣的城镇，众人皆说附近二十里外有座蓟城，是个繁华富庶的好地方。
御气到蓟城不到两刻钟的时间，顾小枫非常不客气地让第坤御气带着她飞行。
“灵汐姑娘，请不要贴在下太近。”第坤看着顾小枫抓住自己手臂的双手，又看了看远处缀着的一群魔界弟子，身姿挺拔地避开顾小枫的过多接触，立志表现自己是个片叶不沾身的柳下惠。
“你怎么比小女子还害羞？”顾小枫松开一只手，直起身子往后靠了靠，尽量和第坤保持了两拳以上的空间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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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城门不远处落地，步行进了城。
这里的城堞都比桐安县壮观得多，入得城来，只见建筑街巷整齐俨然，屋宇建筑鳞次栉比，车马人流往来不绝，果然一副大城的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