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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七章 抗战淞沪抗战下野覆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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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淞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它就如同是长江的咽喉,不拿下吴淞口,彻底摧毁炮台,进出这里的日军军舰、运输船都会战战兢兢。

日本第三舰队司令野村吉三郎中将,是新任上海方面日本陆海军的总指挥,至少名义上是这样。野村吉三郎认为,为保证后续部队能在上海安全登陆,必须夺取吴淞。

因此,自2月4日吴淞炮战之后,虽然吴淞炮台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并且再也没有开炮炮击过国王的日军军民舰艇,日本海军的军舰还是每天会到这里来转一下,打上一阵炮。

不过,这次是陆军登陆,和之前增援的海军陆战队在上海市内日本控制区登陆不同,这次是在吴淞登陆,属于敌前登陆,可不会很轻松。

因此,为了给陆军在吴淞附近开辟一个登陆场,野村吉三郎命令上海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准备向吴淞方面发起一次进攻,以便策应掩护下野元弥登陆。策应行动由刚上任的]陆战队司令植松练磨少将亲自负责。

不过,陆战队的几个大队都陷入了闸北的泥潭中,一时抽不出来。植松练磨只好组织军舰上的水兵,凑成了一支一百人左右的临时陆战队,还拉来两辆大甲壳虫装甲车,全部人员坐上汽车,直奔吴淞。

为了保证行动成功,植松练磨甚至不避危险,以少将身份亲自带队上阵。

要登陆,首先要选好登陆点。在海滩上或者江岸上登陆,一般都会选择在一个码头港口附近。

因此,植松练磨的目标很明确,他需要占领码头,便于援兵下船。而吴淞这里,就有一个位于张华滨的吴淞铁路码头。这个码头和以吴淞炮台为中心的要塞区,还隔着一条蕴藻浜,中间有铁桥相连。

滨,是江南一带的说法。江南素称水乡,大的叫江,如黄浦江,小一点的叫河,再小一点,那就是泾、浜了。对中国人来说,最有名的浜,当然就是样板戏里的沙家浜了,很多人会以为沙家浜是个地名,其实那就是一个河道的名称。

不过,说浜小,那可是见惯了大江大河的江南人说的。日本人无论如何也不理解,在生活在弹丸之地的岛屿上的日本人看来,这分明就是一条河,而且还是一条道道地地的大河,日本人称呼藴藻浜就和上海人不同,他们称这条蕴藻浜是吴淞河。

如果你问上海人,藴藻浜水面你说宽吗?当地人肯定会很确定地告诉你,不宽。不过,那时河面的宽度可是一百五十米。你就别指望能徒涉过去。这条蕴藻浜南面就是张华浜铁路码头,北面是吴淞镇。

此时,植松练磨的对手,正是在闸北打响抗日第一枪的翁照垣率领的156旅两个团。

吴淞镇是个突出部,几乎三面环水,南面就是这条蕴藻浜,156旅主力依托吴淞镇建立阵地。为保证侧翼安全,翁照垣让4团3营派出一个连占领蕴藻浜南岸的铁路车站。3营其余部队控制铁桥。

在兵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抢占吴淞,必须要快。因此,植松练磨赶到攻击地点后,立刻指挥水兵,依靠装甲车掩护部队,向驻守车站的4团三营8连发起进攻。

战斗一打响,游荡在黄浦江上的日本军舰也纷纷开始向防守吴淞镇156旅的各个阵地进行猛烈炮击,以掩护陆战队的行动。

不过,仅靠植松练磨的一百号水兵发起进攻,虽然有舰炮和装甲车的掩护,如果要想单独完成突破,达到战术目的,依然非常困难。植松练磨也绝不会狂妄到如此地步。

植松练磨还有一个杀手锏,那就是从本土来增援上海的胜野实大队乘坐的船队很快就会赶到。他已经命令胜野实的船队直接在吴淞登陆,加入攻击吴淞部队的序列。

植松练磨之所以命令这百十人的水兵先行发起攻击,目的就是吸引翁照垣的注意力,以便在胜野实登陆时,打翁照垣一个措手不及。

只不过,植松练磨的目的并没有达到。经过几天的战斗,十九路军对于日军海军陆战队的实力已经很了解了,一百多个水兵翁照垣根本没放在眼里,仅仅命令8连坚守阵地,主力部队并没有动。

而防守车站的8连,依据车站的建筑,虽然打得艰苦,可还是跟这一百多二流陆战队相持不下。

胜野实大队的船队在一个小时后,匆匆赶到铁路码头前的江面上。因为这里的水较浅,胜野实的船队都是海船,吃水深无法直接靠上码头,只好在铁路码头附近的江面上开始换船,准备登陆。

负责向码头上运送胜野实大队的船,是盐泽幸一派来的两艘500吨的汽船。

两艘汽船一艘叫长阳丸,一艘叫宜阳丸,都属于日资的日清轮船公司。尤其这艘宜阳丸,民国初年还是很上过一阵报纸的。这艘日本商船替北洋政府运输军火,结果让人在涪陵给劫了,成为当时轰动一时的新闻。因为劫船这个人很有名,就是时任川东边防军警备旅旅长的贺龙。

日清公司长年在中国内河航行,对这里的水文熟悉的很。陆战队士兵们爬下驱逐舰,换乘这两艘日清轮船公司的汽船,开向张华浜码头的货运栈桥。

当先的宜阳丸刚刚卸下100多胜野实大队的部队,早就准备好的翁照垣,就命令刚刚配给他的八门迫击炮开火,炮击登陆的日军。

八门迫击炮一个三发急速射后,搬起迫击炮就跑,不等驱逐舰上的大炮还击,就远远地躲起来了。

江面上的三艘日舰见登陆部队遇袭,几十门大口径火炮一起开火,156旅迫击炮阵地瞬时被猛烈爆炸炸起的烟尘所覆盖。

然而为时已晚,日军没炸到156旅的迫击炮,但码头上却被156旅炸得烟尘滚滚,日军被二十多发迫击炮弹炸死炸伤三十多人,宜阳丸甚至还挨了一发炮弹,着起了火。

见岸上守军有准备,胜野实不敢再强行登陆,直到从加贺号航母上起飞的二十四架飞机赶到,轮番轰炸156旅在吴淞的阵地,这才敢继续登陆。

在飞机的掩护下,直到下午2点,胜野实大队577人才完成上陆展开。

要对付一百名临时陆战队员还可以,现在一下子上来一整个大队的正牌陆战队。8连挡不住了,被迫放弃阵地往后撤退。3营长也心痛部队损失,电话报告翁照垣旅长,准备将8连接过蕴藻浜,退守北岸。

没想到,枪炮轰鸣声中,翁照垣听错了,以为第3营准备全线后退,不由大怒,喝令第8连必须反攻恢复阵地,否则军法从事。

已经退出车站的8连,若想击退火力和人数都远远多于自己的日军,夺回车站谈何容易!搞不好这一个连就交代在这了。而且,占领车站的日军并没有就地固守,而是直扑藴藻浜铁桥。

植松练磨认为,自己兵力少,按部就班地攻击,要想夺取吴淞,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他必须要对退却的中**队猛追猛打,才有可能让中国人混乱起来,趁势夺取吴淞。

此时8连仅剩50来人,8连如果返回身向车站进攻,势必和优势敌人迎面在野外相撞,形势对8连会更加不利。甚至也可以说,那就是去送死。

虽然铁桥就在眼前,可命令不能违抗。8连长赵金声急中生智,虽然没有过桥,可也并没有马上反攻车站,而是率部队撤到铁桥侧翼掩蔽起来。

日军冲到铁桥前,立刻遭到三营猛烈阻击,就在日军全力猛攻铁桥时,杨金声率8连突然从侧翼,对准正向蕴藻浜铁桥发动猛攻的日军陆战队猛烈开火,在突如其来的侧射火力打击下,日军的凶猛攻势顿时被瓦解。

植松练磨现在手中还有五百来人,既要对付不断骚扰他的8连,又要进攻铁桥,兵力立时显得捉襟见肘,不得不打消了冲过河去,占领吴淞的念头。植松练磨现在只想把中国人都赶过河去。

8连的这次侧袭,被上海报刊广泛转载,称以三四十人就打退两千日军。

其实,这一次侧击,也仅仅一时之间缓解一下局势。面对日军的强大攻势,至下午4点,三营已经被压缩到铁桥端口,依托这里的火车停车场,死战不退。

而在陆战队第7大队登岸之后,海军们翘首以盼的陆军老大哥也终于也出现了。在陆战队占领安全的登陆场后,混成第24旅团的输送船队也在下午1点55分,开始在张家浜铁路码头靠岸,下载兵员。到傍晚6点左右,旅团官兵全部下船,并以一个大队加入了战斗。

翁照垣的压力陡增,南面,是一个日本海军陆战大队和一个陆军旅团,而在东面北面,是数十艘日本军舰,天上还有日本海军航空兵的几十架飞机轮番轰炸。在吴淞这个弹丸之地,日本军队的航空兵和舰炮优势将发挥的淋漓尽致。就在吴淞东北,一个排的守军,连让敌人靠近放枪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日本人的舰炮轰塌掩蔽部,全员阵亡。

而翁照垣得到的命令是死守吴淞,没有半点取巧的机会。一旦蕴藻浜战线被陆战队突破,后续虎视眈眈的日本陆军就将杀进吴淞。

到了此时,翁照垣也只能拼命了。为了保住铁桥,翁照垣绕过四团长钟经瑞,命令3营长粱文,必须死守铁桥,不得后退半步,否则军法从事。

梁文也不含糊,接完翁照垣的电话,提起一支步枪就冲到桥头,在火线上指挥作战。

但156旅的奋勇抵抗下,日军付出了沉重代价。

一夜血战后,3营长梁文负伤,伤亡惨重的3营已经无力支撑,翁照垣不得不下令3营撤过蕴藻浜,炸毁铁桥退守北岸。

夺取了南岸阵地的日军陆战队员,此时也已筋疲力尽。

蕴藻浜南岸的前进阵地丢失,部队全部撤退到蕴藻浜北岸。久经战火的翁照垣知道,日军攻取前进阵地之后,很快就会向蕴藻浜北岸主防御阵地展开进攻。

然而,让翁照垣意外的是,他左等右等,前线反而是一片沉寂,日军大兵云集,却没有发起大规模进攻。这下翁照垣想不明白了,日本人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难道日军不想夺取吴淞?

翁照垣并不知道,日军此时的最高指挥官,野村吉三郎海军中将,早在6日就下达了攻占吴淞炮台的命令,他并没有猜错。但是,有一样他却怎么都不可能猜到,担任攻占吴淞的主力部队,陆军混成第24旅团旅团长下野元弥,拒绝执行攻打吴淞的命令。

8日上午,也就是在将156旅击退到蕴藻浜北岸的第二天,24旅团旅团长下元熊弥通知他名义上的上司,野村吉三郎海军中将,说他不会去渡河进攻吴淞炮台。

任何一支军队,讲的都是军令如山,下级怎么可以擅自不执行上级已经下达的命令呢?野村接到报告就傻了,这算是怎么回事呢?

野村中将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但是下元少将一点都不怕,说起来还振振有词。

首先,中国人炸毁了铁桥,他的部队又没有强渡藴藻浜的船只。其次,经过他的侦查,对面156旅的阵地很难啃,强攻部队损失会很大,得不偿失。下野元弥认为,夺取江湾镇,才可以取得最大战果。

紧靠闸北的江湾镇,离闸北战场不到5公里。淞沪铁路出了闸北,要经过江湾镇才能北上吴淞。

江湾镇原本其实也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江南小镇,但就因为紧靠着上海市区,所以也跟着繁荣起来。拿句流行的话说,江湾这块就差不多等于上海的城乡结合部。水田农舍很常见,工厂商铺也不少,连带还有跑马场,文治大学等一干高校。

不过,江湾因为上海而近水楼台先得月,却也因为上海而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就因为江湾镇紧贴着闸北,扼守吴淞到上海的淞沪铁路要道,就被下元熊弥给盯上了。

混成第24旅团如果拿下江湾镇,不仅可以靠近并策应正在闸北的海军陆战队,还将割裂156旅和闸北的联系,严重威胁闸北的十九路军。

是否同意下野元弥的要求?这让野村即气愤又为难。

作为海军将领,野村确实也搞不明白,这个计划到底好不好。而且,就算他搞明白了,如果这个计划不好,这帮刺头陆军会听话中止计划吗?要是不答应,估计这帮人又会去陆军参谋本部告状。

怎么办呢?野村想来想去,忽然想到一个人,驻上海的日本陆军武官田代皖一郎少将。要说这位田代皖一郎少将,跟下元熊弥少将还是同学,都是出身日本士官学校15期步兵科的。这一位在陆军中,算得上比较实诚,不是那么刺头,更重要的是,田代皖一郎少将已经被任命为即将到达的第9师团的参谋长,而混成第24旅团是要服从第9师团指挥的。田代少将的意见,下元想反驳就很难了。

如果海军来指手画脚,陆军参谋本部绝对会先同仇敌忾,把海军赶出门去,大不了关起门来自己算账。要治陆军这帮刺头,只能依靠陆军自己的人。

想明白这层,就好办了。

而这边眼看海军中将一脸虔诚来讨教,田代少将也很受用。大致看看下野元弥的计划,田代就乐了。下元的计划,如果能实现,那当然好啊。可陆军那点子事情,田代心里清楚着呢。

下野元弥的混成24旅团还都是平时编制,全加起来也就是四千多人。让他向北进攻吴淞他不干,非要向南打江湾。那么吴淞方面必须要留下足够的监视部队,防止翁照垣的吴淞守军断他的后路。剩下这点人,再要去进攻江湾,把握就不大了。而且田代自己上海呆久了,知道江湾那边中**队工事坚固,万一进攻不成遭到反击,局面立刻就会变得很难看,甚至还很危险。

另外,田代自己心里也有个小九九,自己虽然当了第9师团参谋长,但是师团长植村谦吉还没到上海,自己还是低调点比较好,否则指手画脚先指挥起战斗,打赢了,那是抢师团长的功劳,打输了,还要受处分。所以,田代也不愿意下元旅团节外生枝。

有了田代的意见撑腰,野村顿时有了依靠,断然拒绝了下野元弥提出的进攻江湾计划。

下野元弥也不傻,知道既然田代参谋长已经表明了意见,那这事就没法变成海陆军之间的争执了,如果一意孤行,就别指望东京的参谋本部这回会支持他了。

不过,下野元弥也绝不甘心服从野村这个海军将领的指挥,既然不能向江湾进攻,那我也不去北岸攻击吴淞。

于是,混成24旅团登陆之后,既没有向北攻吴淞,也没有向南打江湾,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干耗在张家浜附近,消磨日子。

日军陆军这边在无所事事,海军那边却打得叫苦连天。

闸北那里,随着中**队援兵的增加,战事也开始慢慢向郊区延伸。2月9号,就在上海方面的日本陆海军指挥官还在相互扯皮的时候,十九路军的部队却突然出现在了日军薄弱的右翼,此时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员,比起刚开战时,减员很严重。不算军舰上临时拉来凑数的水兵,到2月7日,在上海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员总数只有3740人。

除去在沪西、虹口担任警戒任务的陆战队。在杨树浦还驻守370人,其中有300人用于保护正在临时建造的陆上飞机场。吴淞方面因为新到第7大队,兵员还有不足500人的部队。其余2660人都在闸北。

日本海军陆战队的主力虽然集中在闸北,也跟邓志才旅长的120旅打得昏天黑地,可并没有占得一点上风。

南面还好,有公共租界,中**队没法迂回。可是北面就没什么掩护了。北面的吴淞倒是有日军,可是吴淞和闸北中间还有个几十里地的大空档呢。

当初闸北巷战刚开始那阵,十九路军在市区兵力不足,力量自然都集中在闸北,没实力打迂回。但此时,19路军援兵云集,对日本人的侧翼就开始感兴趣了。

闸北北面的郊区,沿铁路往吴淞方向,就是被下野元弥惦记着的江湾镇。驻扎在这里的,是61师第一团粱世骥部。

61师是19路军中最强的一个师。当初19路军刚编成时,78师连影子还没有,60师则是从独立旅扩编而来,唯有61师是从当初蔡廷锴带出来的铁军老底子改编而成,骨干较多,实力也更强一点。

团长梁世骥是广东梅县人,保定军校毕业,揣的是高学历,手上也不含糊。梁世驥率部进驻江湾镇后,早就摩拳擦掌想试试身手。按照蔡廷锴的命令,梁世驥率领所部进驻江湾镇,任务就是两个字,压迫。压迫当面之敌重新退入虹口“黑租界”。

2月9号,就在陆军混成24旅团吵着嚷着要打江湾,跟海军较劲的时候。梁世驥开始指挥部队向日军侧翼展开了行动。从江湾派出了第7连向东面虹口方向的日军阵地进行威力搜索。

所谓的威力搜索,也就是武装侦察。上去小股部队探探敌情,掂量掂量敌人分量。碰到小股敌军就驱逐消灭,碰到大股敌军就撤回,纯粹是试探性质。

7连就是奉命向江湾东面的屈家桥方向进行威力搜索。

可没曾想,这一搜索,一不留神竟然是钢刀切豆腐一样,直接深入到屈家桥方向,接近了跑马场。当面之敌,竟然只是敌人的“便衣队”,也就是一帮日本侨民组成的杂牌临时工,根本没有发现正经的日本兵。

原来,这虹口方面的日军,总共也只有70人,根本顾不过来。

轻松得手后,连长骆名扬命令全连就地构筑工事,切实占领屈家桥。

屈家桥,并不是61师的防区,而是闸北方面60师的防区。

梁世驥虽然仅是一个团长,必定是保定军校毕业的,军事素养极高,他并没有局限于防区的限制,他认为屈家桥地处交通要道,占领这个点,不仅有利于缩小和右翼60师的距离,便于联络,还可以对日军产生巨大的压力。因此要求第7连占领屈家桥,等待60师派队接防。

虽然这只是一个很小的战场调整,可却达到了梁世驥的目的,让植松练磨感到巨大的压力和极度的担心。

因为虹口日本“黑租界”太空虚了。

虹口只有70名陆战队员,却要看守那么长的边界,经不起中**队任何大规模进攻。一旦被中国人冲进日侨密集的虹口“黑租界”,想想后果,植松练磨后背都要发凉。

植松练磨并不知道,其实,十九路军,包括蒋光鼎和蔡廷锴都根本就没打算再次攻进日本人的“黑租界”。19路军的青年军官们倒是很想一鼓作气杀进去。但是一到高层,不论是南京方面还是上海前线,都指望日本人知难而退,根本就没打算冲进去端日本人的老窝,怕战事扩大更不好收场。上次如果没有史明,也不会把盐泽幸一赶到军舰上。

于是,植松练磨迅速抽调兵力向屈家桥增援,甚至把吴淞方面的那一百多军舰水兵组成的临时陆战队都抽调过来。

日军的反应速度也非常迅速,7连的防御工事还没完成,日军的反击就开始了。这倒并不全是因为日军行动过于迅速,而是十九路军构筑工事的能力太差,他们平时在这方面的训练极少。

7连缺乏工事依托,甚至没有很有利的地形掩护。相反,日军陆战队进攻时却能获得虹口公园日军野炮的支援。而7连官兵还得不到友军的支援,因为屈家桥距离江湾镇有段距离,形成了一个狭长的突出部,而且还突出殊甚,附近阵地的友军火力难以钳制日军。而日军火力不但凶猛,而且单兵射击很准,尤其日军机枪的射击精确性很高。暴露在敌军火力网之下的第7连孤军奋战,顿时死伤惨重。

眼看情况危急,梁世驥赶紧命令第三营代理营长古煌带领第8连和机枪连赶去接应。进攻的日军其实本身也没有多少兵力,发现中**队赶到两个排就迅速后撤。但负责前线指挥的骆明扬没有及时抓住时机反击。失去了一次巩固阵地的绝好机会。

在日军援军到达和猛烈炮击轰炸的情况下,下午6点,梁世驥只好命令部队放弃屈家桥,撤回江湾镇。此战,一团75人,几乎损失了一个连。

这场前哨战,规模并不大,但是61师依然深为震动,因为这样一次小战斗就出现如此高的伤亡率是前所未有的。按照十九路军战后报告的说法,“此次损害,按连单位算,实为屡次战役所未有。”

这样的武装搜索,在江湾北面也在不断进行,接连几天,双方通过这样一连串搜索和反击,试探着对方,了解着对方。也通过这样的前哨战,双方逐步在上海北郊,形成了一条新的战线。

而在这一连串小规模接触外,双方却一直没有大的战斗。一直延续到2月11日。情况发生了变化,因为在这一天,发生了一件很小的事情。

11日下午4点,一艘日本商船“长崎丸”经过吴淞口附近黄浦江,忽然遭到吴淞口岸上中**队的机枪射击。附近的日本夕张号驱逐开了几炮,回击。在日军驱逐舰开炮后,岸上的守军知道和日军大口径舰炮对抗讨不到什么好去,马上就停止了射击。

类似这样的冲突,差不多每天都有发生。不管是十九路军还是日本海军,甚至日本轮船,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可开枪射击的十九路军156旅的这个机枪手肯定没想到,他这次射击,却引发了一场风波,让沉寂多时的蕴藻浜迅速闹腾起来了。

因为有人为这件事忽然较起真来了。

这个人是谁?较真的正是日军混成第24旅团旅团长下野元弥。

下野元弥到上海都已经四天了,因为跟野村意见不一。下野元弥磨起了洋工,整个混成第24旅团都百无聊赖的在吴淞蕴藻浜南岸的张华浜地区灌西北风。静极思动,见闸北周边打得热闹,下野元弥有些呆不住了,很想活动活动手脚。

往哪里下手呢?往北直接攻吴淞,那是野村海军让他执行的命令,但被他拒绝了,现在自然不好意思直接再往那里打。而往南进攻江湾,这个建议倒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但已经被野村中将否决,公然抗命也不合适。那剩下的,就只有向西进攻了。

不过进攻总得要有个说法,否则就是擅自行动。虽然他不在乎野村这个海军中将,可是在上海还有一个参谋长代田。无视代田的存在,无论如何都是不合适的。

于是乎,中**队机枪射击日本商船,就成了混成24旅团采取行动的说辞。下野元弥请示代田,大意是,我们的后续主力部队第九师团即将到达上海,他们的运输船队肯定要通过吴淞口。为了避免船队遇到同样的危险,因此早晚都需要进攻吴淞口。他建议,鉴于对岸156旅已经筑有坚固阵地,24旅团将不直接强渡藴藻浜,夺取吴淞。而是向西攻击,到蕴藻浜上游,再渡河,威胁156旅,逼其放弃阵地,撤离吴淞。

在得到代田的默许后,下野元弥没有报告野村,直接下达了西进,转而渡蕴藻浜北进的命令。

参加此次进攻的,是混成第24旅团第14联队第2大队。进攻的地点,叫纪家桥。守在这一带的,同样是61师的部队,守纪家桥的是61师第6团的第9连。

12日,一直没有什么动作的混成第24旅团露出了他的利爪。这一天,第2大队首先向留守在蕴藻浜南岸的6团小股部队发起攻击,肃清了这一区域后开始架桥准备渡河。

这一战斗中,第2大队进行的非常顺利,没有一人战死。反倒是侧翼的46联队第1大队有一名上等兵松森昌澄战死,他也成为日本陆军战死上海的第一人。

日军的行动无疑引起了6团长郑为楫和61师师长毛维寿、副师长张炎的注意,纪家桥以及附近的曹家桥、沈家桥等处的61师各部队都奉命提高警惕。

按说,在这样的严密监控下,日军接下来的渡河必然非常艰难才对。然而,谁都没想到,日军第二天的渡河居然一举成功。

原来,2月13日凌晨4点,上海下起了小雪,而且还起了很大的雾。大雾弥漫,雨雪纷飞,本来就视线很差。日军突然以炮火袭击蕴藻浜北岸,并且使用了烟幕弹掩护渡河。

61师的官兵也称得上是身经百战了,但这些仗都是在国内打的内战,压根就没见过烟幕弹这种貌似很高科技的武器。日军的烟幕弹一打,有的官兵甚至以为烟幕弹是毒气弹,拔腿就跑,阵势顿时大乱。少数剩下坚持的官兵拼命还击,但是宽阔的河面在他们面前陷入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中,射击完全没了准头。直到日军渡河冲到阵地前,才能看清。于是阵地在日军第一次冲锋中就很快丢掉。

凭借视线不良的天气掩护,日军以极高的效率在蕴藻浜上成功架桥。日军后续随即迅速过桥展开攻击。整个攻势在短时间内一气呵成。

在周围的中**队还没来得及增援时,驻守纪家桥的第9连已经崩溃。

谁都没想到,宽阔的河面竟然没有挡住日军多少时间,在国内战场号称铁军的战士们,面对日军的现代化武器和现代化打法,被结结实实上了一课。

蕴藻浜防线被突破,61师上下为之震动。

19路军其他兄弟部队,不管是78师还是60师,上来的第一仗都打出了威风,赢得美名。可作为19路军战斗力最强的一个师,61师上来这几天,跟日本人接触小战斗不少,没占到什么便宜不说,如今第一次上规模的战斗,又被日本人一举突破有河流作为屏障的既设阵地。61师从上到下,脸上都要火辣辣的了。

脸最搁不住的,当属61师的最高长官张炎了。因为61师师长毛维寿因病不在职,身为副师长兼122旅旅长的张炎就成了61师此时的当家人。

张炎是广东湛江人,但他却出生在越南,甚至他的母亲也是越南人。10岁时张炎才跟父亲回到中国,年幼的张炎当过倒茶的茶馆小伙计,做过苦力,苦日子过不下去才投奔堂兄所在的粤军。

此时的张炎刚好30岁,正是而立之年。别看岁数不大,他在十九路军中却很有威名。19路军在高兴圩与红军的生死之战,蔡廷锴亲自率领固守高兴圩的5个团被彭德怀的红三军团打得几乎全军崩溃,而张炎指挥的6个团却打败了**的红一军团,杀回高兴圩,把19路军从总覆灭的边缘中救了回来。

青年得志,张炎和他的61师自然很有王牌军的自我感觉。

可这回,纪家桥阵地没几个小时就丢了,偏偏被打垮的9连还属于他张炎的看家部队,于公于私,张炎都坐不住。

此时前线情势已非常严峻,日军第14联队第2大队渡河夺取纪家桥之后继续向北推进,又夺取了122旅第6团设置炮兵阵地的姚家湾,之后又突进夺取了钟家宅,短短几个小时,连续攻下三个大的居民点,成功地在蕴藻浜北岸建立了一个桥头堡。

一旦被日军稳住阵脚,守住这个桥头堡,则蕴藻浜防线将失去河流依托,78师翁照垣156旅也将处于三面受敌的危险境地,随时可能被日军24旅团包围。身经百战的张炎深知其中利害,迅速组织全师的力量准备进行反击。

丢掉的阵地都属于122旅第6团3营的防区。首先顶上来拦截日军的,就是3营营长李荣熙。哪里丢掉的,就要从哪里找回来。

李荣熙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第20期,和翁照垣是同属于骑兵科的同学。也知道情况危急的李荣熈,带着两个连跑步迎头冲上,从西面死死缠住突进的日军,闻讯赶来的第2营也从东面赶来,一起夹击日军,双方迅速在钟家宅、姚家湾一带展开激战。

张炎也亲自赶到前线,在离前线不远的张家村设立指挥部,督军反击。为了加强打击力量,到上午9点,第5团一个营也奉命加入围攻,然而战况却非常不利。三个营官兵拼死冲击,在日军的猛烈火力拦阻下,虽然付出很大伤亡,但却无法冲破日军阵地。

11点,发了狠的张炎又投入一个营,再次发起总攻,全线一起压上。激战到下午1点,两小时奋战之后,还是进展不大!

下午2点,天气更加寒冷了,上午的雨雪天气变成了大雪,来自广东的十九路军,在泥泞的水田中,趟过冰冷的河水,又发起了第三次全线进攻。

在张炎的亲自督战下,十九路军前仆后继,舍死冲锋,终于在下午3点多反击夺回了钟家宅。

然而,122旅已经筋疲力尽了,无力继续发动猛攻。

他们谁都没想到,日军一个大队竟然是如此难打,投入整整一个半团的精锐部队,在半天时间近乎连续不断的强攻之后,还是无法将日军赶回去。官兵们连早饭都没吃就投入战斗,疲惫不堪,又冻又饿,最初的锐气以被消磨殆尽。

而且,这个地区属于水网地带,溪流纵横,部队运动很艰难,而日军的火力不但强,配置也很精巧。122旅虽然舍生忘死,但却无法拿下姚家湾。

恶战中,6团3营长李荣熙中弹牺牲,6团中校团附黄权也战死沙场,甚至6团团长郑为楫也负了伤。

团营长死的死,伤的伤,张炎无奈,只好下令暂时停止进攻。

战斗从凌晨打到下午,三次全线进攻都被打退,团营长一死一伤。这样的惨烈战斗,让61师官兵始料未及。

看着无数战友就在自己身边死去,眼看敌人的阵地前我方战士尸横遍地却冲不上去,挫败感和恐惧感很容易让战士们丧失勇气,接下去的进攻也会绵软无力。这就是为什么在真实的战斗中,经常会看到进攻部队人数众多,却无力反复进攻的例子,因为在恶战之后,部队已经怵了,松了,甚至软了。

能在绝境中秉承决死的精神,面对几乎九死一生的结局,却依然能勇敢冲锋的。这就是精锐部队和杂牌军最本质的区别,强烈的战斗意志。

而61师,就是这样一支战斗意志非常旺盛,打得起硬仗恶战的部队。

三次冲锋失败,尸横遍野之后,61师的战士们含着眼泪把伤员和战友的遗体运下,各分队重新划分冲击方向,步兵重新补充弹药,火力队重新标定射击目标,匆匆扒了几口饭。经过三个多小时的准备后,第四次全线进攻又开始了!

晚上7点半,大雪依然在下,没有照明弹,没有月亮,只有爆炸的火光让人能辨明冲锋者的身影。122旅5团和6团的官兵再次凶猛的扑杀上去。

然而,战斗依然惨烈,日军退缩在姚家湾阵地,虽然阵地变小了,可是火力却更密集了,日军以密集火力封锁住了所有接近姚家湾的冲锋道路。

苦战一直持续到九点多,已经激战一个多小时的61师战士依然不肯放弃,顽强的往前挤压着,但却始终不能摧垮日军阵地。

眼看这场全线进攻又将无奈终止,张炎已经有些泄气,� ��就在此时,却奇变突生。

姚家湾南面河对岸,突然枪声大作。

原来,日军控制的两个大居民点,渡过蕴藻浜,以北首先是纪家桥,再往北是姚家湾。每个居民点之间几乎都有小河间隔。相比之下,姚家湾更深入中**队阵地,因此双方争夺的焦点一直在姚家湾,纪家桥的日军只是和中**队隔河枪战,战斗并不激烈。但这次,不知那支部队,却冷不防一刀砍向了纪家桥以北,姚家湾以南地区。

这是一次成功的奇袭,而这次奇袭的故事,战后被越传越神,不仅上海的报纸在大肆渲染,就连南京《中央日报》、《申报》、《大公报》等大报也大加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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