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10点后,何应钦接到蒋介石侍从室打来的电话,要他马上到蒋介石官邸息庐。
何应钦本来已经休息,可一看表,竟然已经10点多,知道蒋介石一定是有急事,否则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找他。当下不敢怠慢,匆忙穿好衣服,就直奔息庐而来。
何应钦在蒋介石官邸门前遇到了刚刚赶到的宋子文,两人见面后都感到很诧异,这说明蒋介石今天招他们来可不是仅仅商讨军事或者是经济问题,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两人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就结伴进到院子里,刚进院门就遇到了匆匆从官邸里出来的戴笠。
戴笠这个时候为人处世还十分低调,他手下的调查通讯小组成员做事也都是谨小慎微,所以两人对这个现在很受蒋介石宠爱的戴笠并没有什么反感。而且,戴笠不仅是蒋介石的学生,也是何应钦这个黄埔总教官的学生,所以,当戴笠让到一边,给两人敬礼时,何应钦看着停在院子里的一辆黑色奔驰轿车,问戴笠:“雨农,委员长在见德国人?”
戴笠恭谨地低声说:“是的总长,委员长正在召见德国驻北平公使陶德曼在南京的代表。”
从戴笠口中证实了蒋介石在见德国人的消息,这让何应钦心里不由一跳,挥挥手对戴笠说:“雨农,你去忙吧。”
宋子文,见何应钦盯着戴笠离去的背影不做声,想想也觉得有些奇怪,拉了拉何应钦说:“何总长,你看委员长找我们来是为了什么事?不会是唐生智在中原吃了西北军的败仗吧?”
何应钦摇摇头说:“不会,西北军现在是一支没牙的老虎,看着很吓人,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在中原有二十多万军队,唐孟潇就是再不济,也不会吃败仗,宋哲元这回可是打错了算盘,冯玉祥被阎锡山扣在山西,以他的威望根本统领不了西北军,这次就要彻底解决西北军的问题。”
“那会是什么事情?”宋子文追问道。
何应钦叹了口气,没有正面回答宋子文,而是满脸忧色地反问道:“你说现在什么事情会让委员长连夜接见德国驻华公使的代表?”
宋子文稍一思索,心里一紧,颤声说:“何总长,你是说东北出了问题?”
何应钦点点头,忧心忡忡地说:“可能性很大,而且如果真要是东北出了问题,那就不是东北军,而是文戈的第四路军在满洲里方面出事了,应该是苏军在西线动手了。”
“东北军打不过苏联人,难道文戈的第四路军也打不过苏联人?你不是一再夸文戈的部队是国内一流的强军吗?”宋子文有些不甘心地问。
何应钦摇头说:“文戈的部队是国内一流强军不假,可是这要看跟谁比了。国内的各路势力,只有我们中央军和东北军有为数不多的坦克和飞机,东北军的飞机还要比我们多些,可是再多也不会有苏联人多。而且国内只有我们中央军刚刚从德国人那里搞到些105MM的火炮,东北军应该也有为数不多的几门,这些火炮加起来都不够装备一个炮兵团,而苏军每个师都有一个这样的炮兵团。文戈的部队武器装备虽然较国内部队好,可这也要看跟谁比,跟苏联人相比,就好似用义和团的大刀长矛和八国联军的机枪大炮相比。”
何应钦见有侍卫过来,停下脚步对宋子文说:“子文,文戈年轻有为,才华出众,遍观黄埔同学,能出其右者也是凤毛麟角。文戈这次不尊中央军令,擅自出兵东北,如果败于苏军,那可是误党误国啊!子文,到时候你可要替文戈说句公道话啊!”
何应钦把“不尊中央军令,擅自出兵东北。”说的特别重。
何应钦的话让宋子文不禁一愣,宋哲武出兵东北是事先请示中央的,蒋介石虽没有明确答复,可也是知道和默许的,这些何应钦都是知道的啊?怎么能说宋哲武“不尊中央军令,擅自出兵东北。”
不过,宋子文马上明白了何应钦话里的意思。明令和默许完全是两码事,如果是明令,出了问题宋哲武是不需要承担多大责任的。而默许就不同了,蒋介石完全可以推脱不知道。特别是在现在这个时候,不仅有李宗仁和冯玉祥真刀真枪的和蒋介石领导的国民政府对着干,还有各个地方势力暗中蠢蠢欲动,意图和蒋介石明争暗斗,更有党内以汪精卫为首的改组派四处联络,阴谋倒蒋。可以说现在国内政局是暗流涌动,随时都会借着某个不合时宜刮起的一股小风,掀起巨浪,把蒋介石这个中华民国的掌舵人打下大海。
在这个时候,如果宋哲武真要吃了一个打败仗,蒋介石推脱说他事先不知道是完全可能的,而让宋哲武自己来背这个黑锅。宋子文可是太了解自己这个妹夫了。自己这个妹夫虽然出身军旅,可更是一个政治家,政治家的信条就是只求结果,而决不计较过程和手段,就是牺牲同盟和部属也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宋子文郑重地点点头说:“何总长放心,我和文戈一见如故,我们很投缘。”
有了宋子文这句话,何应钦算是放下心来,如果真要被他不幸言中,他是一定要替宋哲武说话的,其他人如林蔚,敲敲边鼓还可以,可绝不敢,也不会去触蒋介石的虎须。要是有宋子文这个“国舅”仗义执言,那情况就会好多了。最差的情况也是把宋哲武拉进中央军,这样的话对于中央军可是天大的好事,当然,这要在宋哲武不怀恨蒋介石的前提下。
侍卫把两人领到会客室等候,会客室里还有张群、陈果夫、杨永泰和外交部长王正廷,看样子他们也是刚到不久。蒋介石这么晚把党、政、军、外交、财政诸大员都一同找来,绝对是出大事了。何应钦和宋子文两人默默对视一眼,心情沉重地都没说话。只是和众人点点头。
很快,晏道刚来通知他们,委员长在书房等着他们。这些人几乎都想到是发生了大事,所以都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蒋介石的书房。
书房里,蒋介石脸上看不出是喜是忧,半合着双眼静静地仰靠在椅子上。林蔚则是脸色平静地坐在沙发上。见蒋介石单独召见林蔚,而且方才蒋介石召见德国公使的代表,林蔚明显在场,除了杨永泰好像明白了什么,其他人都感觉很奇怪。
众人进来后,蒋介石睁开双眼,好似很疲惫,又好似精神很振奋,目光灵动地扫了众人一眼,淡淡地说:“大家都坐吧。”
然后,坐直身体,打开桌上的文件夹,拿出几份电报放在桌上。
蒋介石看着桌上的电报,淡淡地说道:“这么晚了把你们都找来,你们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宋子文有些焦急地问道:“委员长,是不是东北出了问题?”
蒋介石赞赏地点点头说:“子文说的对,就是东北发生了事情,而且是大事情。”
虽然这些人几乎都猜到是东北发生了大事,心里都有所准备,可一经蒋介石亲口说出来,众人心中还是不由的一沉。
何应钦怀着一线希望,探寻地问:“委员长,可是张学良的东北军又吃了败仗?”
蒋介石微微摇摇头说:“东北军并没有吃败仗。”
蒋介石的话,让何应钦脸色一阵发白。既然东北军没有吃败仗,那就一定是宋哲武的第四路军打败仗了,而且既然蒋介石说是大事情,那也就是说,第四路军不仅败了,而且还是大败。
何应钦对宋哲武是十分欣赏的,他认为宋哲武这个年轻人不仅头脑清晰,很有政治远见,而且多谋善断,军事上极有造诣,绝对是一个难得的人才,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这个年轻人坚决支持中央政府,这在地方势力中很少见,宋哲武的第四路军几乎就是一支真正的中央军。
这个时候,第四路军打了大败仗,那对宋哲武的打击将是十分巨大的,如果宋哲武本人再出了什么以外,那第四路军立刻就会分崩离析……
何应钦不敢再想下去,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文戈的第四路军战败了,他本人怎么样?”
蒋介石看着众人,微微摇摇头说:“文戈也没有打败仗,他现在好得很。”
一听宋哲武不仅没有战败,他本人也没有什么意外,何应钦不由暗暗长出了一口气。
张群疑惑地问:“委员长,难道是东北的日本人借机搞出了什么事端?”
张群的话一下子提醒了众人,怎么把日本人给忘了!日本人一向把东北当做他们的势力范围,先有为了争夺在东北的利益,和沙俄大打出手,后有派日军化妆成东北军,帮助张作霖打垮了反奉的郭松龄,还有炸死张作霖,为阻止北伐军出关,制造济南惨案。日本人为了在东北占有最大利益,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这个时候张学良正忙于应对黑龙江边境的战事,日本人如果借机挑起事端,张学良是绝没有胆子同时和两个强国同时开战的,不论日本人提出什么要求,张学良大概都只有委曲求全的答应下来。
众人都紧张地看着蒋介石,想从他那平静的有些不自然的神情上得到确切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