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号船队重回大黎,已是五年之后。
比预计的返程时间整整晚了一年半之久,直等得整个大黎朝都心急如焚。
庄家大太太于氏更是吃斋念佛,日夜企盼儿子庄莲鹤的消息。
这一日听得船队于业东登陆,于氏喜得差些没晕过去。
庄莲鹤人未到,但五年间绘制的航海图和将沿途各国情况整理成的书籍都已快马加鞭的送入朝中,包括火铳亦搜集到了完整的图纸和书籍,皇帝连着几日不眠不休的参阅,最后不免拍着案,大呼了一个“好”字。
船队虽然在途中因风暴折损了三分之一,但从大黎载去的货物早已悉数换成了惊人的黄金,且随船带回了满舱的稀奇物件,甚至还不等运回到内陆,就在业东码头被等候在此的各方豪门抢购一空,大黎国库一下子变得满满当当的。
皇帝自上位以来,就一直过得拮据,当年下西洋置办船队,还靠多方敲打勒索满朝权贵,最后方能成行。此刻他才觉得满身舒畅,第一次知道银钱不愁是什么滋味。
先不论这些,就是近两年,庄莲鹤航海的益处也已显露了出来,随着开元号一路的宣扬,海上邻近的数国已有大胆的商人领了船队来大黎淘金,沿海的几个小城飞速的发展了起来,税收连翻几倍。照此势头发展下去,大黎经济必然受惠良多。
总之这一趟航海,是无一处不美,皇帝连着数日早朝都按捺不住喜色,一众大臣亦识得眼色,齐齐吹捧皇上远见圣明,也寻思着庄莲鹤此次立功,只怕加官进爵是少不了的,待他回来,定要同他好生亲近——虽然他有个克妻的名头,年纪也大了,但把女儿嫁给他仍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万一真克死了,也还是成为了同气连枝的亲家不是?
朝中不少家中有妙龄女儿的官员,便都派了自家夫人先带了女儿去庄家走动,在于氏面前先混个面熟,到时提出联姻也不显突兀。
于氏自是喜闻乐见,每日家中人客不断,但是足足等了有两个多月,银钱书籍船队均已移交于朝庭,庄莲鹤仍是未在黎都露面。
庄家人不由心中生了疑,派了人马四处打听消息。
不料这一日于氏又在园中宴请各家夫人小姐,就听有人来报,二爷回家了。
于氏当下喜得摔了手中杯盏,连声道:“快唤他过来见我!”立即又悟到自己忘形了:“不必,此处有太多女眷,还是我去见他。”
其实场中女眷也无一个不想看看庄莲鹤的,听得于氏后半句话,不免隐隐有些失望。但这失望还未成形,就见有一人已漫步进入园中,眉眼冷清,身姿飘逸,一如传说中的谪仙样貌——如果忽略他左手上的女孩,和右手上的男孩。
场中人俱被惊住,于氏半晌说不出话来,迟疑着问:“这两个孩子。。。。。。是?”
庄莲鹤扬眉一笑,露出几分暖色:“母亲,孩儿不孝,一别数年,幸好平安归来,且您连孙女孙子也多了两个。”
这些贵妇千金纵有再好的修养,也不禁哗然。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一月来,早有人说庄莲鹤在船上同个女子胶缠,还生下两个孩儿。
但这些人总寻思着,男人么,途中寂寞,寻个乐子也是有的,但孩子一事恐怕就是以讹传讹了,庄莲鹤是何许人?能分不清轻重,做下这等事来?
谁知今日人家当真就抱着两个孩子堂而皇之的出现了——好像,还是特意捡着这个时候来给她们看的。
当下众人不由窃窃私语。
于氏嘴唇都气白了:“你说的是什么话,快同我来!”
一头朝在座诸位道了失礼,一头径自转身走了,庄莲鹤不以为意,一边抱着两个孩儿跟上,一边柔声道:“待会要唤‘祖母’,知道么?”
小女孩叫裕姐儿,已经三岁半了,奶声奶气的回道:“知道。”
一会儿又问:“娘为什么不来呀?”
庄莲鹤轻笑一声:“她躲懒惯了,教爹爹做个先锋兵呢。”
裕姐儿便眨了眨眼,用粉嫩的手指在脸蛋上刮了两下:“娘不知羞,爹爹别怕,裕裕在。”
要不怎么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呢?裕姐儿最亲近的就是她爹,谁都要往一边站。
听得她的稚语,庄莲鹤亦忍不住在她发顶轻轻的吻了一下。
另一只手抱着的衍哥儿才一岁半,他却是母亲的忠实拥护者,此时口齿不清的争辨:“娘,不系~”
庄莲鹤托着他颠了颠,就吓得他赶紧搂住了庄莲鹤的脖子,连声道:“怕,怕。”
若是叶乐乐在场,只怕又要骂他:“你怎么就专以欺负衍哥儿为乐?”
只可惜亲娘不在,衍哥儿也只好委屈在爹爹的恶趣味之下啦。
于氏一径到了自己住的停云院,满院子的丫头婆子们看到消失已久的二爷抱着两个娃儿出现,都忘了手中的活儿,直愣愣的盯着,直到于氏冷哼了一声,众人才掩示性的垂下了眼,仍是忍不住眼光往上飘着。
庄莲鹤随着于氏进了里屋,将两个孩子放到地下:“自己玩儿。”
裕姐儿翻身就爬到了炕上,去摆弄于氏先前放在炕桌上的算盘,衍哥儿也屁颠屁颠的跟着姐姐去了。
于氏皱了皱眉,终是忍着没出声,在主位上坐下,指了指下头的椅子:“来坐这,跟娘说说,是怎么回事。”
庄莲鹤依言坐在她下手,也不见慌张:“是怎么回事,娘都看到了。我已与一女子生了两个孩儿。”
于氏气得一拍扶手:“什么女人?那来的女人?”
庄莲鹤叹:“她是安阳人氏,姓佟。您也见过的,原先还来过我们府上,在我书房服侍过几日。”
于氏早忘了那女子叫什么名字,但庄莲鹤唯一一次带女人回府,她却是记得:“是她!一看就不是大家女子,你就是要挑个妾,也得仔细着!”
“嗯,我看她挺顺眼的。”
于氏摇头:“瞧她顺眼,你也不能在未娶嫡妻前,与她生出两个孩子,我平日看你是个明白人,怎的做出这种糊涂事来?”
嘴上不停,数落了庄莲鹤一通。
庄莲鹤也不分辩,只是神情淡淡的听着。
于氏越说越觉无力,最后一摆手:“罢了,都已做了出来,又有这么多双眼看着了,唯今之计,这两个孩子是咱们庄家的骨血,动不得。但这佟氏却留不得,她生了庶长子庶长女,有她在这,谁家女子还敢嫁给你做正妻?只去了她,将这两个孩子送到庄子上去养着,为娘再细心替你挑选一名贤淑的女子为妻,这家中才太平得了。”
庄莲鹤点头以示同意:“也好,只是,娘替我挑选时,不妨多看看性子懦弱的女子,又或是和离、新寡,要再嫁的为佳。”
于氏愣了愣:“何至于此,你是天子宠臣,就算前头有庶子,这满黎都的女儿,也都是随你挑的。”
庄莲鹤神情微黯:“此事一言难尽,我。。。。。。除了裕姐儿和衍哥儿外,再不会有旁的孩儿出世。”
于氏大怒:“你这是要胁娘,将来娘替你娶了媳妇,你就要旷着她是不?”
庄莲鹤抬眼看她,满目郁色,欲言又止:“孩儿在返程时,途经宝象国。。。。。。”
于氏见他突然换了话题,一时转不过来:“好端端的,又说到这上头?”
庄莲鹤道:“正遇上宝象同高夷交战,孩儿向来自负,孰料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竟是大意负了伤。”
于氏听到儿子受伤,也不记得旁的,忙向前倾身,拉住了他的手:“何处负了伤?”
庄莲鹤叹了口气:“娘不要再问,总之孩儿除了裕姐儿同衍哥儿两个,再不会有孩子了。”
于氏呆呆愣住:“你是什么意思?”不自觉的她目光就往下滑,庄莲鹤立时不自在的站起了身:“好了,孩儿再去书房见过父亲。烦请母亲照看两个孩子。”
于氏坐了半晌,走到炕边坐下,放低了声音,试着唤了一声:“裕姐儿。”
裕姐儿抬起头,甜甜冲她一笑:“祖母。”
要说庄家第二代和第三代,都没个女孩,裕姐儿本就生得玉雪可爱,这么一笑之下,于氏心都软了半截,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你爹爹可说过还要再给你们添些弟弟妹妹?”
裕姐儿奇怪的看着她:“祖母,我爹爹说,我和衍哥儿再不会有弟弟妹妹了。”
于氏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眼圈都红了。
裕姐儿忙扔了手中算盘,用手去摸她的脸:“祖母不哭,爹爹说有我和衍哥儿两个,就够了呀。我们也觉得很好,没人跟我们抢爹爹呢。”
于氏垂下泪来,一把抱住她,又去把懵懂的衍哥儿圈住:“是呀,够了。”
等到了夜间,庄家摆宴替庄莲鹤洗尘,宴罢于氏同庄老爷两个回了屋,庄老爷就说起庄莲鹤的打算:“容清这孩子,竟然不打算重新入朝,要用此次的功劳,求皇上多加眷顾老大。何至于此!他日后自己再慢慢提携老大,也是可行啊。”
于氏悲从中来:“这孩子,这孩子,从小到大,什么不比人强?偏偏出了这种事,教他如何再有底气去入朝为官?”
庄老爷一愣:“此话何解?”
于氏落下泪来:“他途中出了些意外,负了伤,怕是不能人道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庄老爷扶住于氏:“此话可不能乱说,他可明着同你如此说了?”
于氏摇头:“那倒没有,但他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
庄老爷拍拍她的肩:“待我明日找人打听一番再说。”
第二日庄老爷派人四处搜集了信息,又叫了庄莲鹤的长随福生来问话,得知庄莲鹤确实在途经宝象国时,不意遭遇两军对阵箭雨,当时下摆都被染红成一片。
得到了切实的消息,于氏差些没昏过去,对着庄老爷泪如雨下:“容清这可怎么是好?”
庄老爷叹了一声:“万幸他已留了后。”
于氏擦了擦泪,寻思起来:“他只这两个孩子,怎能委屈他们成了庶出?若是再给他寻一门妻室,谁家女子又会懦弱到这般,忍受丈夫不能人道?此事只要传出一星半点,容清可就无法立足了。到时不是结亲,是结仇了。”
庄老爷也点头称是:“心有不平,必生风波,容清必然家无宁日啊。”
于氏翻来覆去的想了几日,终是咬了咬牙和庄老爷商议:“虽则那佟氏身份低些,但她是两个孩子的亲娘,就是为了孩子的前程,也会将此事烂在肚里不说。不若就叫容清对着她做出副一往情深的样儿来,娶了她做正妻。这样,旁人虽笑容清没有规矩,但依容清今时今日的功劳和圣眷,谁还敢将这话说到明面上来?这黎都城里的新鲜事每日都有,只要不带这佟氏出去走动,不出几日,别人也就忘了。”
庄老爷一想极为可行,两人议定,唤了庄莲鹤来吩咐。
庄莲鹤微微有些惊愕的模样:“这,她身份低微。。。。。。”
于氏不忍揭儿子伤疤:“低微有什么要紧?我们这样的人家,已是在风尖浪头上,还想同谁联姻更进一丈不成?也不怕招忌!她好歹是两个孩子的亲娘,由她来照顾两个孩子,才算妥当。”
庄莲鹤微微低下了头,半晌才无奈一笑:“我听父亲和母亲的。”
于氏和庄老爷一阵心酸,他们这儿子,岂是轻易听从人言的?不想负了这伤,志气都短了,现出这副萎靡的模样来!真是天妒英材!
当下派了车队,慎重的随着庄莲鹤去迎这佟氏,又敲打仆妇“个个见了佟氏,必要恭恭恭敬敬的”。
庄莲鹤早已派人给叶乐乐这原身“佟珠儿”的哥哥嫂嫂们脱了藉,安置在黎都郊外一所宅子里。
这时他引路,领着庄家人马送了几车礼来,媒婆也往院中一坐。
叶乐乐看着庄家这一干下人殷勤的样子,不由咋舌,将庄莲鹤拉到一边:“我还以为你要下些水磨功夫,怎么这两日就办好了,看着这些仆妇的态度,你爹娘也像是情愿的。你怎么办到的?”
庄莲鹤笑着帮她把发丝顺到耳后:“没什么,就是告诉他们,你不想受生育之苦,除了裕姐儿和衍哥儿,不打算再生了。”
叶乐乐啐他:“骗谁呢,这也能说服人。”
庄莲鹤揽着她:“少操这些闲心,你只赶着绣套嫁衣出来便罢。”
叶乐乐心里喜欢:“你定是使了诈,若不同我通气,有一日我露了马脚怎么办?”
庄莲鹤笑:“又有何妨?只要三媒六聘成了亲,我再带你泛舟海外,你想受婆婆的气,也没地受去。”
庄莲鹤常卖些关子逗她,但这次任她怎么逼问,他也不说,叶乐乐无奈,当真只好飞针走线的去预备嫁衣。
这一日却来了个不速之客,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站在佟家院子前边徘徊不去。
佟家大嫂子坐在院里边晒着太阳边纳鞋底,瞧着这少年,越看越眼熟,终于一拍大腿,扔了鞋底冲进屋去,对着正在绣嫁衣的叶乐乐道:“姑奶奶,外头来了一个人,我瞧着像是何家少爷,你前头那个。。。。。。”她不敢说完,叶乐乐却明白了,怕是源哥儿!
忙道:“你快请他进来。”
佟大嫂子受了庄莲鹤大把的好处,此刻已经服帖得像只乖猫儿,依言出去请了源哥儿进来。
叶乐乐站在门口迎着,见到佟大嫂子领了个清秀的少年进来,脸上还有些旧日的影子,不由含笑唤了一声:“源哥儿!”
源哥儿激动得脸上泛起了红晕,上前两步,拉住了她的手:“姨娘!”
佟大嫂子便在一边出声:“什么姨娘?小少爷,你认错人了。”
源哥儿一愣,有些慌张起来:“是,是认错人了。”
叶乐乐笑道:“嫂子,你先出去守着。”
佟大嫂子会意的一笑,转身出去。
叶乐乐方才拉了源哥儿进屋:“你没认错人,我是你的姨娘呢,你这些年好吗?我出海去了,没能去看你。”
语气很关切。源哥儿一下红了眼圈:“姨娘,我就最后一次这样唤你了。”
叶乐乐拍了拍他的肩,黯然道:“是我对不住你。”
源哥儿摇头:“不,看你过得好,我也高兴。”
叶乐乐仔细看他,这孩子是认真的,她心里很感动,拉了他坐下,拿了碟点心来给他:“我自己做的豌豆黄,你尝尝。”
源哥儿拈起一块咬了一口,笑了:“姨娘做得最好吃。”
叶乐乐揽住他的头:“好孩子,我没能照顾你。。。。。。”
源哥儿摇了摇头:“姨娘,我不怪你,现在有些事,我也看得明白了。”两人一阵沉默,如今源哥儿已经是何府的顶梁柱,在叶乐乐面前他虽然还看着青涩,但他心里未必没本帐,当年何府暗中的汹涌,他必也猜出了几分。
这实不是个愉快的话题,叶乐乐转而问道:“你怎么找来的?”
源哥儿道:“庄先生去见了我母亲,也寻了我说话,说是日后你们成了亲,我又是他的学生,只要你们回了黎都,我自可大大方方的入府去见您。是我忍不住,现在就寻来了。。。。。。您放心,除了我和母亲,再没旁人知道,当年其他几个姨娘,已经死在战乱中了,景州的老人也只带了几个过来,只要您回了黎都,母亲会约束着不让他们出府。就是见着,轻易也分辨不出来,您同以前的样子,已有些不同了。”
叶乐乐摸了摸脸:“是么?老了?”
源哥儿笑:“是越来越年轻美貌了。”
叶乐乐哈哈一笑:“源哥儿大了,嘴也甜了。”
两人高高兴兴的说了半日的话,源哥儿方依依不舍的去了。自此每当庄莲鹤带着叶乐乐航海回来,源哥儿便借着请教功课上门来拜访,此是后话。
且说庄老爷和于氏唯恐夜长梦多,迅速的给庄莲鹤和叶乐乐两人办了婚礼,叶乐乐一早去敬茶,虽不解其故,仍是照着庄莲鹤的嘱咐装出副抑郁的模样。
庄太太于氏便有些心虚,待她极外慈爱,也没让她多跪,笑着吩咐下人:“快扶二奶奶起来。”
叶乐乐心下愈疑,收了一圈见面礼,于氏甚至开恩,不用她服侍用饭,让她随着庄莲鹤回了房。
叶乐乐关了门就扑上去拧庄莲鹤耳朵:“快说,快说,你捣的什么鬼?”
庄莲鹤见她投怀送抱,连忙双手拢住了她的腰,正要说话,就听得外面有动静。
却是裕姐儿和衍哥儿,这几日被新请来的养娘拘着不让打扰爹娘,此时方解了禁,急冲冲的往新房来了。
叶乐乐听得儿子的大叫,忙去开了门,将他抱在怀里亲了两口:“好儿子,想娘了没?”
衍哥儿毫不犹豫:“想。”
裕姐儿却是拉了庄莲鹤的衣摆:“爹爹,那日你答应的,要给我养条小狗儿呢。”
叶乐乐犯疑,庄莲鹤不喜欢狗,裕姐儿几次吵闹也不成功,怎的这次倒松了口?
她心中灵光一闪,蹲下来笑眯眯的问裕姐儿:“你爹让你替他做什么事了?”
裕姐儿因是她问,不顾庄莲鹤的眼色,天真的答道:“就让我告诉祖母,我再不会有弟弟妹妹了呀。”
叶乐乐听着,这内容虽是庄莲鹤先前就告诉过她了的,但从裕姐儿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不对劲?
她左思右想,便有些犹豫的试探:“你,不是告诉他们,你不能人道了吧?”
一般男人怎么会在这事上灭自己威风,就算是真的,都得拼命掩盖,那有假的说成真的?
庄莲鹤一本正经:“我怎么会撒这种谎。”
叶乐乐跟他不是一天两天,自比别人读得懂他的神情,不由好笑:“你没明说,定也暗示了,你还真是!”
一面捂着嘴笑得肚子疼:“哎哟,怪不得母亲看着我,一副愧疚的模样呢。嗯,我确实可怜。”
庄莲鹤揽着她,将唇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笑得我心痒,真想现在就按着你试试,看看你是真可怜,还是假可怜。”
叶乐乐不敢笑了,忙推开他:“孩子们都看着呢。”
庄莲鹤往外抬了抬下巴,裕姐儿连忙就牵着衍哥儿往外走:“爹爹,要两只狗儿哦。”
庄莲鹤上前去关了门,回过身来,长长的手指慢条斯理的挑开了领子。
叶乐乐红着脸,慌张道:“这可是家里,这么多双眼睛,你别乱来。”
待他走到面前,她看着他眯眼要笑不笑的样子,脚都软了,那还有力气反抗。
等两人大大的白日宣了回淫,叶乐乐满面嫣红,披了衣下床挽头发,颇有些气恼的望着他:“白日里弄出这番动静来,待会旁人见我这样子,也知你是胡说的了,还不将气都发在我身上?”
庄莲鹤支着头看她:“睁眼说瞎话还难得倒你么?便被识破了也没什么,横竖有我。只是你瞧在我面上,多哄着我母亲罢了。”
叶乐乐无法,只好用冷水洗了脸,将满面的春/色给遮掩一二,才敢出去见人。
到了晚上去给于氏请安,庄家大奶奶刘氏已经早到了,见了叶乐乐,直接就道:“下午我还想去同弟妹说会子话,不曾想听说弟妹同二弟关在屋子里,下人不敢去打扰,我等了好一会子也不见出来,只得走了。”
叶乐乐没想到这质疑来得这般快,人说妯娌是对头,果然不错。
又想这庄家园子她第一天住进来,下人也都还没收服,是以嫂子到访,竟没人提醒。
心里虽然想了许多,面上却装出副尴尬抑郁的样子,吱吱唔唔的道:“唉,是你二弟,他总想试试。。。。。。”
于氏吓了一跳,生怕她口没遮拦,说出庄莲鹤不能人道,却心有不甘,死活要尝试一二的话来。连忙接过话头:“想是要试试我前些日子给他的那副棋子了,可还趁手?”
叶乐乐勉强笑道:“入手温润光滑,轻重合适,母亲给的,自是极好的。”
于氏笑着点点头,心下却想着这佟氏出身小家,没什么城府,还要多加安抚调、教才是。
又怕大儿媳没事常去他们院子,撞破了此事,又喝斥刘氏:“你弟弟、弟媳才刚成亲,手头琐事一堆,你没事别去打扰。当我听不出来,方才你一副要挑事的口气,新人进门才一天,你是要寻谁的不是呢?”
刘氏不服气,但长期活在婆婆的威压下,又不敢还嘴。
叶乐乐忙叫了符儿进来,符儿手上拿着个托盘,摆着好些物件,叶乐乐笑道:“虽然说满船的货物都被人抢购了去,但我寻思着咱们自家人,总得留两件好的。母亲,您瞧瞧这个,这镜子比咱们的铜镜不同,照得人纤毫必现,可惜是个易碎的,大的都没敢带,只这样小巧的也卖到了十两黄金一面,我特地留了两面式样最好的,给母亲和嫂嫂。”
说着又是一连串的介绍各种从海外带来的小玩意儿,甚至还有两样是全大黎都独一份的,把于氏和刘氏两婆媳看得眼花缭乱,心中欢喜。
叶乐乐暗暗一笑,只觉这内宅倒也不难摆平。
等过得半年,庄莲鹤私下组了个小船队,领着叶乐乐和一双儿女,再次出海。
每隔一两年才回黎都小住一番,每每回来叶乐乐就用些稀罕物件来买通人心。让刘氏见了他们只有喜欢的份。
而于氏一方面觉着委屈了她,另一方面,远香近臭,这个时时不在眼前的小儿媳,瞧着倒比日日在眼前的大儿媳要顺眼了许多,待叶乐乐越发亲热起来,一家人自此竟是一团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