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那,侧着头,微微一笑,那样子似乎毫不在意,苏寻谙三个字似乎是他的挡箭牌保护伞一样,带上这个名字,他就是那个足以睥睨天下,有胆子与任何人一战的苏寻谙。
高琼站在门口,双手还搭在门框上,他扭头看向苏寻谙,他虽然笑着,可他的却看出了他笑容之下的苦涩,以及拒绝,“不要急着拒绝,我们纵然不是一个父亲,但是我愿意代替母亲照顾好你,并非赎罪,多个兄长,也是我的幸事。”
幸事?苏寻谙有兄长,他也另一个人的兄长,可他从来不曾学会兄友弟恭这一套,他会的,都是怎么算计,怎么谋夺。
苏寻谙嘴角缓缓扬起,笑道:“你会后悔的,你可知晓,我排行第四,我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你要不要去打听打听,我们兄弟五个,都是怎么相处的。”
高琼闻言,狠狠的皱了皱眉,他所成长的地方,虽然也有异母同父的兄弟姐妹,但都是小打小闹,不会太过过火,再加上他很少在府中,那些兄弟姐妹又知晓他有自己的产业与身份地位,自然也不会过多的挑衅。
而五更谷不同,那里面用吃人不吐骨头来说,也是极其符合的。
他缓缓呼出了一口气,用平静不过的语气说:“不过都是互相争夺罢了,不用打听我也知道,但你我不一样,你我一母所出,有血脉联系,血缘至亲,我们总是与旁人不一样的。”
“你那么有信心?”苏寻谙挑了挑眉。
“是。”高琼没有笑,他板着脸,格外严肃。
苏寻谙与他对视,许久后,他笑着撑起了身子,“呵呵,不撞南墙不回头。”
高琼盯着他,语气坚定,“撞了南墙我也不会回头,你我生活有差别,总是不一样的,但是我会让你知道,我以后也会是你的兄弟。”
苏寻谙咳嗽了两声,瞪大了眼道:“高山主,你何苦呢,多我一个少我一个又有什么分别?”
不等高琼说话,他便又追了两句,“不过是你母亲多年来的念叨给你留下了印象,就因为这个,所以你要执着么?有必要么?浪费时间浪费精力罢了。”
高琼皱眉,扭过头去,梗着脖子道:“是浪费时间还是浪费精力,都是我的事情,好好休息,我晚些给你送饭。”
说罢,高琼便离开了他的房间。
苏寻谙撑了片刻后仰面躺下,他眼睛轻轻眨了眨,低喃道:“兄弟……呵……”
有血缘的兄弟,真奇怪啊。
琼山之上也不仅仅只有他们,伺候的人少说也有十个,但是高琼却是亲力亲为,除却一些他不方便的,端饭送水送药的都是他,其他的事情,便是下面的人去做好了,送上。
午时,高琼拎着食篮走了进来,“今日抓了鱼,你尝尝。”
他将饭菜端了出来,苏寻谙如今身受折磨,秋霖涅临走交代了只能用一些流食,他便准备了清粥,一碗鱼汤,再加上一些清爽的小菜。
苏寻谙其实没多少力气起身,可他不想躺在那,接受死亡的靠近,他花费了很大的力气翻身坐了起来,拿了衣衫穿上,他脸上已有薄汗。
高琼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脚下动了动,在接触到苏寻谙那倔强的眼神之时,他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苏寻谙扶着床站了起身,缓缓的走到了桌边坐下,高琼等他坐下了之后,这才在他身边坐下,将饭菜端了出来。
苏寻谙伸手拿了粥,浅浅了抿了一口,他吞咽的也有些难受。
高琼又拿了一份出来,在他旁边认真的吃着,“可以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到五更谷的么?”
苏寻谙喝着清粥,淡淡的说道:“被卖的。”
高琼闻言,忍不住挑了挑眉,“据我所知,当初五更谷不买卖孩童,而且只要孤儿。”
“我虽并非孤儿,但是买卖之下,谁会说你是有父母的,不都是对外宣称是孤儿么。”苏寻谙放下粥碗,略低着头缓和了一下,轻笑了一声说道。
高琼手中还端着碗,他一动不动,苏寻谙轻轻一笑,“五更谷的确不买卖,他们是在半路上捡到我的。”
高琼心下一跳,“可以跟我详细说说么?“
说着这话,苏寻谙眉眼之中闪过了一抹讽刺,“说什么?说了,让你可怜我,同情我?”
高琼也笑,“你不需要这些,但是我想知道,这样也好想想如何跟你相处。”
高琼放下碗,“憋在心里难受,和秋霖涅你也不愿意多说,不如跟我说说,心中郁闷散散,心情好一些。”
苏寻谙认真的思考着这句话的可行性,半晌,他眼珠子一动,轻声道:“让我想想……”
他很明显的陷入了走神之中,高琼坐在一旁,没有过多的打扰。
苏寻谙眼睛动了动,许久才缓缓开口,“你母亲走了之后,他的怒火便彻底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打骂更是长事,家中没有多少银钱,为了喝酒,他就三两银子把我卖了。”
苏寻谙眼眸一沉,“人牙子见我样貌还好,直接卖给了小倌馆,你知道那种地方么?”
高琼闻言,心下咯噔一声,那是什么样得地方,他虽然未曾去过,可身处尘世之中,还是知晓一二的,他垂了眼眸,“知道。”
苏寻谙见他如此,却是笑的自在,“在那里,我见到了不少的肮脏,我逃了,三次,三次才成功逃离,但不想,逃离了狼窝,又进入了豺狼堆。”
说到狼窝,他带着些许恨意,但是说到豺狼堆,却还是有着几分笑意的。
他凑到了高琼的面前,“在那里要活下去,就要成为豺狼。”
“几百个差不多大的人,聚在一起,就为了争夺那五个活下去的名额,昨日还是同伴,今日就是手下亡魂。”
说着,他抬起了手,手指修长奈何却瘦的让人看不下去,他手指翻转,“这双手沾满血腥,如何跟干干净净的高山主,成为兄弟?让外人知晓,岂不是贻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