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老板，您是故意不打招呼就把我们带过来的？”离开赌场告别了阿星，阿龙这才开口和虞万支询问。
“那个姓张的有多讨厌警方你们自己都看见了，如果我事先打招呼大家都进不了这条开阳街，他甚至不会给我们辩解的机会。”虞万支闻言叹口气，他知道阿龙一定会问这件事。
“警方以前跟张峰有过冲突？”阿龙好奇地追问。
“你不知道？”虞万支奇怪地瞄了他和凌充一眼，“也对，那次事件对第九区来说扬眉吐气，对于警局可是灰头土脸，再加上已经是多少年前的往事了，警局方面也不可能反复提起。”
“虞老板，方便透露透露怎么回事吗？”听人家这么说阿龙愈发好奇了。
“说说倒是无所谓，不过我不是当事人，那时候我还不在道上混，关于那次事件的一切都从别人嘴里听来所以难免有出入，你们别当绝对的真相来听就成了。”虞万支丑话在先道。
“当然，和案子没关系，我也只是好奇。”阿龙笑道。
“事情是十几年前发生的，我不知道当时凌警官是不是已经入行警察，至少那时候的我还是个会犯傻的愣头青，每天在第九区的街头过得无忧无虑。”虞万支用带些怀念的语气讲述起了那段往事，“当时第九区和政府之间的关系没有现在这么糟糕，尽管也存在一些隔离与防范政策，但大多数时候是用来防止不知轻重的家伙窜出第九区到外面惹事情，第九区里的部分人甚至还支持政府和法律。”
“难以想象。”回想起修得像碉堡一样的区政府和自己在第九区内感受到的防备，阿龙真的无法想象出当时是什么样子。
“是啊，哪怕对我这种切身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来说，当时的一切也都变得像梦一样不真实了。”虞万支苦笑，“事情的开端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第九区家庭，父亲是个退役之后就被社会打断了脊梁的失业混蛋，母亲每天以泪洗面，几岁的小女孩像只圈养动物般被关在家里无所事事，甚至得不到最基础的义务教育。”
“额……”因为虞万支的描述太过栩栩如生，连只是旁听者的阿龙都感受到了那股子难以言喻的压抑。
“关于这个家庭在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有很多种说法，我听到最多的一个版本是母亲在被父亲家暴之后情绪失控，用厨房刀将父亲刺死然后绝望自杀，但不管怎样直接的结果是父母二人都在当天死去，那个小女孩却下落不明。”虞万支接下来的故事愈发灰色，连见惯了生死的阿龙都不忍去细想。
“问题就出在那个小女孩身上。”这时候凌充接话道。
“凌警官那时候已经入行了？”虞万支问。
“还没有，那时候我是私家侦探，这个案子影响太大，但凡是跟治安行业沾边的人都听过些传闻。”凌充纠正道。
“原来如此。”虞万支点点头，“说实话那对夫妻的死其实并没有什么人去关心，但这对夫妻的遗产却让同样贫穷的亲戚向秃鹰一样围了上来，当时第九区勉强还算法治之地，法律上继承那套公寓和少量存款的人是那个女孩，无论谁争取到女孩的抚养权就意味着把她父母的遗产搞到手，于是夫妻双方的家族都要求第一个进入现场的警方将小女孩交给自己，警方给出的回应却很古怪。”
“警方最开始是宣称女孩死于事件，但在那个家庭的邻居在社交媒体上宣称警方进入现场时候女孩还活着后又改口说女孩受重伤正在治疗中，眼红那点遗产的两个家族死皮赖脸地让警方交人，你猜最后警方给出了个什么样的回应？”凌充接上虞万支的故事道。
“警方应该是没把那个女孩交出去。”联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当时的情况也就不是很难猜了。
“对，警方公开声明女孩重伤不治却不肯出示遗体，然后根据战后遗产法那对夫妇的全部遗产就将被政府没收。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的两个家族在第九区里面大肆散播谣言说政府是为了侵吞遗产绑架了女孩，随后这件事又被放在社交媒体上无限放大。”凌充点点头。
“这没道理啊，政府怎么会为那点财产就主动挑起群体事件？”阿龙皱着眉头道。
“你是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客观看待当然觉得没道理，可对于一群本来就被隔离在单独区块内过着贫困生活的人来说真假已经都无所谓了。我还记得我自己第一次看到这条新闻时候的满腔愤怒，恨不能马上就拿起武器推翻那些腐败的家伙，而这时候就有些别有用心的家伙开始煽动暴力抗议，当然不是为了正义而是自己的利益。”虞万支又自然地接过话题。
“张峰应该也是其中之一吧？”终于说到正主儿身上了。
“那时候他就是开阳街上的一霸，对他来说把政府力量从第九区彻底赶出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别看那个家伙对外总是摆出一副莽夫的模样，在需要玩弄阴谋诡计的时候他不比第九区里的任何一个头目逊色。”评价张峰的时候虞万支一点也没有客气，“虽然那时候第九区的所有人都要为第九区的今天负责，但直接导致这个结果的就是几个像他一样的野心家，他们带着头脑发昏的居民主动挑起和警察之间的冲突，火烧了第九区里的政府和警察机关，甚至绑架扣押了数十人作为要挟政府的筹码。”
“那时候还没有紧急情况部，不然事情绝对不会如他所愿。”阿龙冷笑道，尽管对紧急情况部的霸道作风不是很待见，有时候恶人的确需要恶人磨。
“第九区的那场事件是联邦政府决定组建紧急情况部的诱因之一。”凌充轻叹口气，“警方跟第九区的谈判从开始就失败了，第九区摆出了一副坚决抗战的态度把街区出入口全都给封锁起来，虽然断掉街区的补给让他们饿几天自己冷静才是最好的办法，但当时锦城警局遭遇了来自上面的巨大压力，为了尽快解决事件平息骚乱警局决定派出一支特勤队潜入第九区拯救人质。”
“然后这支特勤队中了埋伏几乎全都死在第九区里，按照张峰自己的吹嘘最后活着逃回去的好像只有一个人。”虞万支的语气即自豪又惋惜，“张峰因为主导了对特勤队的袭击在第九区名声大噪，一时之间被这里的居民视为第九区的英雄，可那帮跟着别人起舞的傻子也不想想把政府惹毛了对他们而言有什么好处，难道他们还真指望杀了几个警察政府就会给这些被时代抛弃的人以特殊照顾？”
“恐怕那时候的他们真是这么想的吧，说不定还有人这么跟他们承诺过呢。”凌充闻言耸耸肩膀，“当时维和战争刚刚结束，联邦内部各种极端主义者横行，焦头烂额的政府担心如果对第九区这样的地方继续采取严厉措施会进一步激化他们的恐怖主义行动，干脆就对事件进行了冷处理，封锁报道淡化事件让时间来弥合一切。另外特勤队总共撤回去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身受重伤但还没死，当然不管剩下一个还是两个，第九区脱离政府掌控这一点已经变成了既成事实。”
“我不觉得时间弥合了什么，现在的我们和那时候没什么区别，我们依然敌视外人并且教导自己的孩子也这样做，如此下去第九区的彻底完蛋只是时间问题。”将目光投向外面灯红酒绿的街道，虞万支的眼中多了些担忧与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