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落花问流水
马车在西浣路上缓缓穿行,张宿雨这是第一次坐马车,如若平时,她自会觉得新鲜稀奇,然后将这马车前后结构给研究一遍。但今日……张宿雨看着小榻之上,靠着马车车壁,随着马车行驶而摇摇晃晃的男子,心中惆怅迷茫。
这个就是以后要和自己过一辈子的人吗?这样钟灵毓秀的人物配自己完全是,完全是……完全是自己配不上人家啊,这般剔透的人儿,那该是多么华贵尊容的富埒王侯才养得出来的呢!张府虽是地方首屈一指的富豪人家,但和眼前这位的身份差距……张宿雨摇摇头,只觉得人生颇为无奈,也太过滑稽。
一个感情空白了二十五年的老处女,突然之间不但失了身,还即将变成母亲,而孩子的爹还被自己强来的。张宿雨自嘲的苦笑,今后的路看来要走得很艰辛啊……
出于对眼前男子的责任,她此生必定会好好待他。要说张宿雨这人是极有耐心的,既然决定和他过日子,那么,不管这条路有多难走,她都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就好比她刚才的诺言: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即使俩人最终无情份,她这辈子也定不会负他。
马车磕磕绊绊晃动得厉害,陈犹眠只觉胸口气闷得慌,喉咙如同被卡住了般,本就苍白的脸色现在更是泛着青色,秀眉紧皱,菱唇紧抿,全身冰冷。
张宿雨见状便将人揽在了怀里,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陈犹眠闻见张宿雨在耳边的声音,心中更是气血翻腾,烦绪万千,呼吸又急促了几分,眉头更是深深的锁了起来。心道要是就这样死去好了,反正已是不洁之人,又怀了孽种,与其被她捉回去羞辱玩弄,还不如直接死掉,免得污了陈家的门风。
张宿雨见怀中之人没有开口,心中焦急,便将人反搂在怀里,用右手不住的在其背上顺气抚摸,并催促着车妇快速往家里赶。
西浣街是西临郡有名的繁华热闹之地,往东再过三个街口,便是气派富丽的张府了。张宿雨对西浣街的印象仅仅停留在那群狐朋狗友把她三架五绑到处招摇惹事的记忆里,故而如今再次路过这人踵相接,绮绣争妍的花花大道时,总有一种说不清的逃避心理。
马车刚驶过醉红楼门前,突闻车妇长长的“吁”声,马车惯性的朝前再滑动了一丈远,便停了下来。
张宿雨拧眉,抚摸怀中人背部的手顿了顿,烦忧的想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那群不安分的狐朋狗友来堵她了,不然这个西临郡还有谁敢拦张宿雨的马车。前几次自己一个人都疲于应付,何况这次还带着一个人,而这个人还是个十分厌恶她的病人。
果不其然,当张宿雨撩开布帘,便看见一群衣冠鲜亮,风流自诩的富家女子齐齐围在马车前面。
众位女子见今日终于逮到了张宿雨,都嘻嘻笑开,很是得意,瞅着张宿雨的眼神充满了促狭和揶揄。只是待众人看清马车中下来的女子后,都不禁呆住了。
这难道是西临郡最新的时尚潮流趋势么,真,真是,别有一番艳治风流的味道啊,啧啧……西临第一霸果然名副其实,连装扮都这么有个性,简直是整个西临郡的郡形象代言人啊。连女人见了都忍不住丢人的“咕噜”一声咽口水,真,真,真是太诱人了嘛~~~~
由于先前被陈犹眠泼了一盆水,张宿雨只好将长发披散,那件张氏正君强行穿上的拉风的大红大绿的袍子已经褪去,只留了里面的内衫,由于内衫过于宽松,且在胸侧才有结绳,张宿雨便用腰带将其高高束于胸下,内衫变长裙,腰身紧裹,逶迤在地,使整个人看上去更为纤细修长,身姿潇洒,白衣胜雪。加之内衫下部被紧紧束住,上面则宽松不少,领襟大大敞开,圆润的肩头隐隐可见,胸前白肌一片,勾人遐想。
看着这幅风光景色,那位张宿雨还魂来后拉着她回张府的女子结结巴巴的说道:“宿,宿雨,你这个,这个……”
张宿雨连忙打断她的叨絮,稍有不悦,道:“我有急事要赶回家,还请各位朋友今日放我一回,他日定当设宴请客谢罪。”说完便又要折回马车之中。
女子见人要走,哪里肯允,连忙上前拉住道:“放你一回?!我们都放过你几回了!天天躲在家里干嘛,那件事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你也别不好意思了,以免浪费了这花花世界。走,走,大家一起去乐呵乐呵。”
张宿雨反拧胳膊,将手抽回,神色严肃:“今日真的不行,这事攸关人命,要玩乐还是改日吧。”
眼见张宿雨要上马车,那女子直接将人拦住,然后朝围观的几个女子使了个眼色,几个女子心领神会,迅速将马车拉走,张宿雨推了女子一把,急着要冲过去,那女子便把她拦腰一抱,不让她走,顺着张宿雨的话调侃道:“什么攸关人命,你逗我玩呢,你张大小姐啥时候在乎人命了。你今天可别想再逃走。”
张宿雨无奈,只得朝身边的金牌保镖喝了一句:“还不快帮忙!”四个跟班见主子发怒,不敢有违,立马把挂在张宿雨身上的女子给扒了下来。
张宿雨冲到马车边上,一把拿过缰绳,疾言厉色道:“还真当我逗你们玩呢,我夫郎动了胎气,现在需要回去静养,你们最好给我注意点,要是出个什么事,你们有几个脑袋赔得起!”
这番话一出口,好比一道惊雷,周围的几人全都震住不动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张宿雨,犹如看怪物一样惊悚恐怖。张宿雨懒得跟她们废话,脚一抬便跃上了马车。
那女子怎可在这种情况下放过张宿雨,三步并两步来到马车边上,将张宿雨使劲拽住,大喊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夫郎?!夫郎!你夫郎?你啥时候有夫郎来着,你亲都没成好不,还有,还有,你什么时候有了孩子的?”
张宿雨叹口气,这人怎么跟牛皮糖一样烦人,但心中知道如若不回答,便会被她缠得更厉害,只好耐着性子说道:“木三千,你先放手,别老是拉着我。这亲嘛,就快结了,孩子嘛,也已经有了,至于是怎么回事,等我把人安顿好了再跟你说好么?”
被唤作木三千的女子眼珠子一转,嘻嘻问道:“他在马车上面?”
张宿雨点头,但手挡在马车小门弦上,意思很明显,不想给人看。木三千瞪大了眼睛,愣是没明白平日里跟她穿一条裤子的张宿雨张大小姐今天怎么连个男人都不给她看,真是太小气了。
张宿雨才不管那么多,对车妇道:“驾车。”
木三千见人又要溜走,便喊道:“宿雨,宿雨,你说你要成亲了,那锦绣怎么办呢,人家一个多月没见到你,日盼夜盼的,都憔悴成啥了,你不去看看?”
张宿雨挑眉,锦绣是谁?木三千见张宿雨终于正眼看她了,笑着说道:“都到醉红楼门口了,上去看看人家呗……”
张宿雨抬头看着前面不远处的绣门画阁,正是挂着大大牌子,写着“醉红楼”三个字的青楼场所。张宿雨淡漠的瞅了一眼,便又跟车妇催促道:“驾车。”
车妇正要扬鞭策马,一个身着淡青色锦缎衫子的男子出现在面前,哀怨的唤了声:“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