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在灯火通明的辉煌宫殿之中,吕鸿兴摸索着手边茶杯的光滑杯壁,感受那四爪黄龙的纹路,陷入了沉思。
这龙,就只差一只爪子了。
他原本想通过吕鸿轩杀掉首辅李公,来让吕鸿轩同满朝文武作对。只要此事能成,吕鸿轩必定失了朝中人心,自然也就失去了争夺帝位的能力。
可吕鸿兴没有预料到的是,吕鸿渊竟然会出面保下吕鸿轩。
吕鸿兴没有办法不去深想这其中的含义。吕鸿轩与吕鸿渊联手了,这意味着什么?
吕鸿轩为吕国战王,他的战功都是货真价实一场一场打下来的,他的名声威望也是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吕鸿渊是张妃的儿子,张妃且不说在后宫如今地位如何,张家的势力在朝中的影响力尚在,这一点不能被忽略,也是需要考虑在内的。
这两人若是联手,且不说往后帝位到底谁坐,单是把自己从皇位上拉下来也是可以做到的。毕竟父皇刚驾崩不久,自己在朝中势力不稳,还有墙头草在左右摇摆,还有支持你自己几个弟弟的势力虎视眈眈。
自从他吕鸿兴坐上帝位以来,没有一夜可以安眠,白日忙碌带来的疲惫与难以名状的忧虑恐惧相互纠缠,让他根本无法闭上眼睛。
吕鸿兴甚至不敢将床前的红烛吹熄。他不是怕噩梦的纠缠,他是根本无法入睡。他难以控制地会去担忧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哪个窗口破窗而入的刺客会一剑取了他的性命。
吕鸿轩越想越是愤怒难当,直接将手中的茶杯甩了出去。
黄色表皮碎开之后,露出的到底还是同别的茶杯看起来无二的内里。
吕鸿兴更是难以抑制,起身将身后的椅子踢倒,再一摆手将桌上的奏折笔墨纸砚全都扫到了地上。惊得殿外侍立的太监皆是一抖,如同鹌鹑一般更不敢去打扰太子,生怕一个不幸便是掉脑袋的。
吕鸿兴突然生了一种想法,死去的吕帝根本就是为自己儿子着想。
毕竟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虽是皇室血脉,但到底不同。自己是在先帝的帝母太后的帮助之下才登上这皇位,若不是太后,此时自己便是帝位车轮下一被碾死的蝼蚁罢了,还妄想什么坐在这个位置上吗?
可是吕鸿兴不甘心啊。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他已经像是一个失去理智的赌徒将自己所有筹码全都摊上了赌桌,他需要这个帝位!他需要活下来,比任何人活的都要好!
难不成,这帝位还要看血脉?他吕鸿兴不信!
吕鸿兴越想越觉得这是吕帝的阴谋,几乎将自己的眼睛瞪出血来。
终归不是亲生儿子,远近亲疏算下来,自己离皇位似乎又远了几分。
这时候,太子妃听说太子暴怒,便赶紧赶了过来。
林霏儿一进来看到的便是太子的这副模样,却也是一惊,便是脚下一顿,几乎不敢踏入殿门。
而她在这殿外一踌躇,便被吕鸿兴看到了。这样林霏儿也不能不进来了。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挂上微笑,提起裙摆走了进去。
吕鸿兴喘着粗气,喝问道:“你进来干嘛?”
林霏儿小心翼翼地绕开地上的狼藉,紧接着便十分着急一般快步走到吕鸿轩身边,抓起他的手细细打量,同时回答:“臣妾听说了太子生气了,便担心您的身体,便一路跑过来了。”
林霏儿如此说着还不忘含情脉脉地抬眼与吕鸿兴对视,她抬手轻轻抚摸着吕鸿兴的侧脸,“太子切莫生气,气坏了身子便不好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臣妾愿帮您分忧。”
吕鸿兴正缺人来同他分担如今的难事,见林霏儿问了,便直接说了出来,“你可有什么建议?”
林霏儿一听也就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她方才开口:“殿下,您首先要沉住气,只要您顺理成章地登位,其他皇子终究都是臣子,不是正统。只有您才是真正的九五至尊。”
“如果您此时沉不住气,那么这便是自乱阵脚,更不可能成功的坐上皇位。您要记住,皇位继承始终都是立嫡立长,您是先帝的长子也是嫡子,自然而然应当是毫无异议的皇位第一继承人。所以您重要的就是克勤克俭,让这朝臣都看到您的能力,让老百姓对您从心底信服,如此也就会获得他们的支持。”
吕鸿兴叹息一声,“这我又如何不知。我每日殚精竭虑便是想要这天下政通人和,想要我不必因为其他东西而失去。但是我的十弟吕鸿轩早已虎视眈眈帝位许久,已经是蠢蠢欲动,正准备调备军队入京,如此狼子野心已是路人皆知。他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便收手。”
他转身看向殿外,吐纳几下,又继续说:“老二吕鸿渊也是伺机而动,仗着自己张家的后盾,在朝中联系朋党,显然是准备利用党争来讲我推下太子之位。如今二人联手,我却宏图霸业未成。我怎能不怒!”
林霏儿抚着他的肩膀安抚他,“我亲自去司正监,看看能不能将登基的时间提前。”
吕鸿兴知道此事定不能成,便想开口劝阻,林霏儿却伸出两根手指点住了他的嘴,“殿下,我此去便是以死相逼也要让你提早登基。”
吕鸿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看着林霏儿转身出了大殿离了西宫,往司正监走去。
司正监一听说太子妃前来,心里都有些不祥的预感,便想以先帝丧期间司正监不接待任何客人回绝太子妃的到来。却没想到太子妃竟夺了侍卫手中的剑,将一人砍伤,闯了进来。
里面人大骇,“太子妃,你可知先帝丧期我司正监不接见任何客人?您还是请回,伤了侍卫的事情便就此揭过了吧。”
林霏儿确实直接冷笑一声,“休想用这种理由要我回去,我今日前来便是必须得到我想要的结果。此志已立,又哪里是你简单几句话便能劝回的?”
司正监的人一见这阵势,真是一个脑袋有三个大。不用林霏儿亲自说,司正监里的众人便已经猜出来林霏儿要干什么了。
她定然要求将登基时间提前。
司正监好歹也是吕国不可缺少的一个部门,自然对帝位的归属十分上心。他们便是墙头草,并且要求每次都要站队。
而此时,他们还没有看清局势,如果此时同意了,且不说这确实不和规矩,吕鸿兴登上皇位还有再被拉下来的一天。就如今的朝堂江湖情形,他们并不十分看好吕鸿兴,吕鸿轩与吕鸿渊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而在这种占理的情况下,这次登基的事情便是对新主示好的机会,若是此时一错,很可能便是万劫不复,司正监也不敢妄动。
于是司正监便严词拒绝了林霏儿,“如今还在先帝孝期,这不和祖宗之礼!”
林霏儿冷笑,“你们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若是此时朝堂之上占优的乃是太子,或者手握重兵的是太子,你们又怎么不可能好好考虑这件事?又怎么敢这么同我说话?”
司正监怎么可能被林霏儿一席话改变立场,当即咬死了自己的立场,决心走一步险棋,“你作为太子正妃,一举一动便代表了太子,若是你今日的行为乃是太子示意,那么我等只能痛惜太子殿下不知礼数。司正监本是尊礼之地,乃是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太子如此自大,那么何不让他自己举办登基大典?”(未完待续)